《麻雀之城市套路深》木贝

1、1.回到1941

　　柳美娜醒过来的时候，宰相已经被捕了。
　　那个为了掩护陈深，在围捕当场吞枪自尽的宰相居然活着被抓了，柳美娜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别看那女的蛮文气的样子，在□□那是个头儿。叫什么？宰相。”
　　“哟，这么大啊，只比皇帝小一点。”跟扁头闲聊着的陈深，面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站在书记室门口看着陈深的柳美娜，心里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并不仅仅是担忧陈深因为宰相的被捕而暴露。
　　任何一个人，前一秒还在去往台湾的渡轮上，辗转听到昔日眷慕者沉进黄浦江的消息，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嗟叹一句往事如烟不可追寻。下一秒忽然站在书记室，看见传闻中已经喂了鱼的男人，吊儿郎当地打门前经过。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逻辑混乱，思绪不能自理的说不清道不明。
　　柳美娜十分恍惚，她说不清那个陈深用一颗子弹和一张火车票让她选择死还是走的经历是午后小憩的一场梦，还是现在这个回到过去的经历才是一场骤知陈深死讯后希望一切可以重来的梦。
　　“美娜？美娜？”钱秘书转着圈子，最后在柳美娜面前摆了一个不知道是探戈还是伦巴、豫剧还是京剧但颇有几分拿腔拿调的站姿。
　　柳美娜回过神：“钱秘书，什么事？”
　　钱秘书凑在柳美娜面前，笑眯眯的：“我这不是想请咱们行动处的一枝花吃顿午饭吗？”
　　凑得太近，柳美娜能闻见钱秘书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就算面上笑着，也让人心底发冷。像南京东路的东大西菜社里只做得三分熟的牛排，再漂亮的摆盘也不能掩饰茹毛饮血的事实：“我今天自己带了饭了，就不出去吃了。”
　　钱秘书拿腔拿调的站姿垮了，巴巴地往柳美娜跟前凑：“美娜，我在霞飞路的红房子都订好位子了。”
　　柳美娜嘟着嘴十分无奈：“都订好位子了啊？”
　　钱秘书顿时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对，对，我昨晚上就订好了。”
　　“那……”柳美娜飞了钱秘书一个媚眼，“您就找别人一起去吧。”
　　“诶？”钱秘书还没能从柳美娜的媚眼里回过神来，就鼻尖撞上门板吃了个闭门羹。
　　在书记室里的办公桌后坐下，柳美娜翻开刚借来的报纸。
　　新鲜的油墨染黑了用雪花膏滋润得白白嫩嫩的指尖，连一贯修得十分圆润的指甲也沾染了些许墨迹，但这些柳美娜都顾不得，她只清楚地看见报纸上白纸铅字清楚地印着民国三十年。
　　1941年，新政府成立的第二年。这一年陈深没死，唐山海没死，李小男没死，李默群、毕忠良、苏三省也没死。柳美娜靠着椅背，忽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最最当务之急的，是宰相没死。
　　宰相这个女人，即使是从情敌的角度看过去，柳美娜也觉得其温婉柔弱的外表里透着不逊男子的从容果敢睿智大度，不愧是陈深的妻子，陈深的儿子的母亲。
　　柳美娜曾经想过，特别是从陈深的手中接过火车票的时候想，如果宰相活着，那么根本没有李小男和徐碧城什么事，李小男的围巾和徐碧城的口琴都不如宰相的怀表，当然，更没有她柳美娜什么事儿了。
　　而现在，宰相活着。
　　宰相或许正在电刑下烤作三分熟的牛排，钱秘书身上的血腥气或许就是她的，但是她活着，这就够了。但仅仅是活着，对陈深来说是不是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