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骨夫夫桃花笺（青丘狐传说）》白千宿

9、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张生说到底是个书生，不会武功，虽然向往仗剑江湖，但终究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做个书生。
　　但书生这么个简单的职业对他来说，也有点困难。
　　小时候父亲给他找了很多先生，辅导他功课，就是为了他可以高中状元，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世人都道仕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一直都在最底层，虽然有钱，但始终不是办法。
　　张生从小痛恨读书，他也讨厌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教书先生，所以他经常想方设法的捉弄他们，结果要么是教书先生自己离开，要么是他被父亲捉住打了一顿。
　　那时候起，张生就知道，要是想不做什么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件事做好，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他即使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每每父亲考他背书他都能倒背如流，让父亲无法教训他。
　　因为如此，张生自认为在某些方面自己真的很优秀。
　　比如背书，比如，察言观色。
　　“我始终认为你应该娶钟晴。”女子坐在院子里乘凉，她一边打着果皮，一边往自己嘴里送东西吃。
　　张生无可奈何的坐在旁边，打着哈欠:“我真的困了。”
　　“可我没困。”女子翻了个白眼，扔给他一个苹果，“你说说看，人家一个女孩子，每每都来看你，你怎么一点也不为人家的清白考虑，而且，我看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是吗？可惜她已经出家了。”张生趴在桌子上看她。
　　“出家算什么，出家可以还俗。”女子道，“再说，她也没剃度啊。”
　　“……”张生叹了口气:“我们不可能的，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说这些？”
　　“你好不知好歹，我这是在保护你。”女子道:“明天一早就是三年之约，我怕胡四把你杀了，特意陪在你身边的。”
　　“不必了，他要杀要刮我都没有半句怨言。”张生起身:“我回房了。”
　　“急什么，座。”女子仍旧打着果皮，也不抬头，声音却冷的可怕。
　　张生沉默的看了看她，然后重新坐下。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女子又道，然后放下打好的水果，看他:“吃吗？”
　　“不吃。”张生摇头。
　　“不喜欢苹果？”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桃子。”
　　“喜欢糯米酥吗？”
　　“不喜欢，我喜欢桂花糕。”
　　“喜欢什么颜色？”
　　“深蓝色。”
　　“喜欢什么花？”
　　“桃花。”
　　“什么茶？”
　　“君山银针。”
　　“什么动物？”
　　“狐狸。”
　　“什么材质衣服？”
　　“丝绸。”
　　“喜欢吃米饭还是面食？”
　　“米饭。”
　　“菜呢？”
　　“麻辣排骨，叫花鸡，荷塘小炒。”
　　“喝酒吗？”
　　“女儿红，梨花白。”
　　“能喝多少？”
　　“从前只能喝几杯，现在可以喝几坛。”
　　……………
　　……………
　　天空开始泛白，女子抬头望了望天，半晌道:“天亮了。三年之约到了。”
　　张生没说话。女子又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娶钟晴？”
　　张生笑了:“我再答你一遍，我对钟晴只是兄妹之情。”
　　女子点点头，然后看着他道:“那你可知你若不娶她，就只有死。”
　　“我知道。”张生道，“我情愿赴死。”
　　“你宁愿死也不愿跟她在一起？”女子轻声道。
　　“我不能再害她了，因着我，她这一辈子已经背负的太多了，我不想让她继续跟我一样痛苦下去。或许，只有我死了，她才可以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你准备好赴死了吗？”女子问他。
　　张生笑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女子也笑了，她笑着笑着就突然出手，掐住了张生的脖子。
　　“你自己说的。”女子的眼睛刹时变得通红，指甲锋利的刺进了张生的皮肉里。
　　"果然。"张生笑道:“是你。可惜，我没从第一眼就认出你。”
　　“但你终究还是认出我来了，你从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在说书的时候，未免讲的太过详细，况且……我总是会知道你的。”张生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为了报仇，偷了青丘圣水，修炼了夺人肉身的禁术，我已经毫无退路了。”
　　“为什么？”张生蹙着眉问道。
　　“我说了，为了报仇。我最讨厌被人欺骗！最痛恨被人背叛！张生，虽然你为了救我付出良多，不过你放心，杀了你之后也就是我的死期，青丘不会放过我，女娲娘娘也不会放过我。但可惜，黄泉路上你仍旧只能是一个人了，以为我这回，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女子说完，眼中红光乍现，手上一用力，就划破了张生的脖子。
　　张生望着那满天的血花，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仿佛心底的大石头彻底落了下去一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