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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1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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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只霜狼解除了伪装,从树后显露出它的狰狞。青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冰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两人。它的獠牙寒气森森,喉咙里低低的咆哮着。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一只一只霜狼解除了身上的伪装显露出了身形。这时二人才发现,霜狼群已经将他们逼进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无路可逃。
撒尔满紧紧抓住撒合辇的胳膊,恐惧的看着眼前的霜狼群。它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眼睛里透露着一种掠食者独有的残酷和冷漠,这种冰冷让人浑身发软。撒尔满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而双腿又像灌了铅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去抓本命兽,就是简单的寻到属于自己的那只野兽,然后在撒合辇的帮助下轻松的将其收为己有。她没想过猎人和猎物会发生对调,没想过死亡突然之间会距离她如此之近。
这时候的撒尔满,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没有自己本命兽,没有开启天赋的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是一个从小在国师府被宠爱着长大,因为自己的父亲是金国地位尊崇可以驱使神兽的国师,而从小被人人捧在手心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娇女。
当先几头霜狼如青色闪电划过夜空,扑向两人,撒合辇没有迎敌,果断抱住了撒尔满一跃而起,危险的穿过了半空中袭来霜狼的间隙,踩着银色的树干几个起落,就掠了出去。
下面传来阵阵狼嚎,霜狼群咆哮着追了上来。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可以很轻易的脱身。可是现在他的怀里抱着撒尔满。此时的撒合辇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撒尔满的沉重大大拖慢了他的速度,也急速消耗着他的体力。两人不得不再次落地时,又再度陷入了霜狼的包围圈。
最先追到的霜狼扑了上来,它张开的大嘴里腥风扑鼻。撒尔满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它身上冰冷的气息,冻得她打了个激灵。她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里清晰的映出了霜狼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一瞬间感官被放到了无穷大,而耳朵瞬间失聪,明明霜狼袭来的速度极快,她偏偏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天不亡她。她身后的大树居然有一个窄窄的树洞。撒合辇用力将她推了进去,自己转身迎敌。
撒尔满跌坐在树洞里牢牢抱住自己的身体,低着头不敢看外面,浑身发抖。她听见一声又一声的狼嚎,狼群仿佛无穷无尽。而撒合辇的身影则化为了一团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雾影,高速的在狼群中穿梭着,凡是那团雾影掠过的地方,必有一只霜狼双眸失去神采,颓然的倒在地上。
半空中,宇文墨和金乌漂浮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兀离砸了砸嘴:“这小子可真厉害。”
十五岁的撒合辇单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霜狼群。这是一场凶狠的杀戮,他心底的野性被激发,下手毫不留情。以他为中心,四周围到处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狼尸,鲜血染红了地面,夜风吹过,浓烈的狼血腥气扑鼻。
和狼群比起来,他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突然间包围着他们的霜狼群停止了攻击,缓缓的后退了。撒合辇后退几步靠着身后的大树,微微的喘着气。他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早就在激战中被狼爪撕成了碎片,他的大半个身体都满是鲜血,不知道是霜狼的,还是他的。他的脸也被血糊住一片鲜红,唯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充满了沸腾的杀意。
眼前的优势只是占时的。他体力有限,霜狼群的庞大却超出了他的预期。狼群只要采取消耗战,他支撑不到最后。
身后有一只冰冷的小手探了出来,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撒尔满带着颤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撒合辇,我怕。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这句话声音很轻,却轻易的穿透了他身上的杀意,落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说不出是内疚还是后悔,心里莫名的酸楚。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从他手里传来的温暖和力量让她安定了些。她鼓起勇气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外面。透过窄窄的树洞,眼前少年的背影透着坚定的力量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少年尚且单薄的身体却像世界上最安稳的围墙,隔绝了所有的危险,让她心里的恐惧消散了些。
她的视线落到前面林间的地上,那里满是鲜血和狼尸,昭示着方才他是如何在生死间游走。
他在为了她搏命。
可是还有那么多狼,虎视眈眈的包围着他们。
狼群让出了一条通道,一只体型小得多的青狼缓步而来。它的身体表面同样披挂着冰甲,其上却天然生就符文纹路,纹路间隐隐有银色的电光。这是头狼。
撒合辇的心一沉,如果只是霜狼狼群他尚且还有一搏之力,遇到了头狼,今日大概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头狼仰头发出一声悠远的低啸,低啸声中,狼群远远的退后了。头狼转过头,来回踱着步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和普通霜狼漠然充满杀意的眼睛完全不同,他从它的眼睛里似乎能读到它正在打着注意如何将他们围杀。
这是一头灵兽。
他们的运气真的很好,竟然遇到了一头灵兽。灵兽都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对巫祭而言,灵兽可遇不可得,能够拥有一头灵兽是每一个巫祭的梦想。
撒合辇心头一片火热,感觉到了浑身的鲜血都在沸腾。如果能够拥有一头灵兽作为自己的本命兽,那么在大金新生代里,他就是无敌的存在。即使是正式的巫祭,拥有灵兽的人也屈指可数。
那一瞬间他忘记了眼前的危险,也忘记了身后的撒尔满。他从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唤出了自己的本命兽。那是一只小小的雪貂。
在撒尔满惊愕的注视中,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本命兽。
巫祭和自己的本命兽同生共死,一旦结合在一起,就是终生的伙伴。第一只本命兽对巫祭而言意义非凡,决定了他这一生的走向。撒合辇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本命兽,解除了血脉契约,也就代表着他清空了第一只本命兽给他带来的一切。
没有巫祭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本命兽。因为血契的原因,对于巫祭而言,他的本命兽就如他最亲的亲人一般血脉相连。
头狼的眼睛里满是嘲笑,它看穿了撒合辇的野心。它轻轻的踱着步,踩着地面的冰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林间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不成功,便成仁。
被鲜血染红了大地的林间,撒合辇和头狼的身影快如闪电,只能看见两团扭曲的雾影,头狼用自己的牙和爪子作为攻击的武器,同时它还天然会使用冰系和电系的低等法术。撒合辇则咬着牙,以伤换伤,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趁着每一次交手的机会,将驭兽符文烙印到头狼的身上。
没有狼嚎,没有痛哼,只有每次交错时迸发的鲜血和法术冰刃电击落在地面和树干上的声音。
一棵又一棵的雪松在两人的交手间倒下,地上的狼尸不幸被波及炸成了肉碎。林间因为一人一狼的疯狂战斗一片狼藉。
又一次错身之后,撒合辇躲避不及,头狼锋利的爪子终于划破了他的肚子,鲜血和内脏顿时涌了出来。幸运的是,他的最后一枚驭兽符文也烙印在了头狼的身上。白光亮起,在头狼凶狠又挣扎的眼神中,白光将它牢牢包围。
头狼在白光中痛苦的抵抗了片刻,眼中的凶性渐渐的褪去。白光消失后,它温驯的匍匐着,爬到了撒合辇的脚边,伸着舌头讨好的舔着他的手指。和先前的它有着天壤之别。
撒合辇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他动了动手指,头狼消失。他感觉到了新的,血脉牢牢相连的滋味,还有那种他渴望的强大,正在身体深处缓缓升起。
他仰天大笑,却又牵扯到肚腹间的伤口,瞬间收了声音。
林子里的霜狼狼群悄无声息的退去了。撒尔满泪流满面的呼喊着撒合辇的名字扑到他的身边,她抖着手看着他流出来的内脏,泣不成声:“都怪我都怪我,我害死你了,我害死你了……”
“小满。”他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内心极为愉悦,剧烈的疼痛却让他的额头渗透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你真是我的福星。”
“我都害死你了,你还说我是你的福星。”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到他的脸上。他有些茫然的舔了舔嘴唇,有些淡淡的咸味。
她跪撑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漂亮如同星辰般的眸子里只有他,也因为他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水雾。她珊瑚般漂亮的红唇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尖锐的扎了一下,让他温柔的抬起手,抚过她的嘴角:“别怕。”
远处传来了阵阵犬吠声。银色森林里霜狼群的异动引起了其他来捕捉本命兽的少年们的注意。林间撒合辇和狼群的战斗被发现,有同伴回了营地求援,现在援兵来了。
人群涌入了森林,撒尔满大哭着扑进了自己父亲的怀里。人们扎了一个简单的雪橇,将撒合辇放在上面,拖回了营地救治。
国师苏喇奔没有着急走。他安抚的拍着自己女儿的肩膀,皱着眉头看着满地的狼尸,最后视线落到了撒合辇的本命兽小雪貂的身上。
兀离悄悄的偏头看了宇文墨一眼,小小的金色眼睛里满是探究的神色。后者面无表情,迈过了凭空出现的七彩漩涡。
清晨,大业寺的沙弥推开了寺院的大门,拿着扫帚准备去清扫林间步道上的落叶。一出门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是小狗一样蜷缩在大门外的飞檐下正在熟睡。沙弥走了过去打量,这是一个小和尚,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的僧袍又脏又破,脚上的鞋底也磨坏了。他枕着自己的头笠,披着蓑衣睡得正香。
“醒醒,喂,醒醒。”沙弥推了推小和尚,“你是谁,哪儿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睡觉?不知道山里有狼吗?不怕狼把你叼去吃了?”
小和尚睁开眼,茫然的看了沙弥一会儿,突然一翻身坐起来,抱住沙弥的腿嗷嗷大哭:“呜呜,我要找我师叔。我要找我师叔,呜呜……”
片刻后,小和尚被带到了石头的面前。大业寺的主持崇德大师去了佛境,现在寺院里的一切事务,便暂时交由他的六弟子石头代理。
石头头疼的看着眼前满脸哭得脏兮兮的小和尚了心:“你是善华寺的了心?”
了心勉强收了泪,抽噎着行礼:“是的,师叔祖。弟子正是了心。
“你不好好的在寺里呆着修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了心嘴一扁,又开始哭:“山里出了妖怪,了缘,了静,了生师叔都死了。了尘师叔去了佛境求援,寺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了尘师叔托了山下的阿婶给我送饭。结果阿婶一天没给送吃的,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就下了山,结果发现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哇……”
了心放开嗓门大哭。石头微微一怔,唤来了师侄,嘱咐他们去善华寺走一趟看看到底如何。转过头看见了心还在哭,不由得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等到你师叔从佛境出来,再做打算。”
“我不!”了心一个轱辘滚过去,牢牢抱住了石头的大腿,“我要我师叔,我要我师叔,我要我师叔!哇哇……”
这孩子的大嗓门哭起来简直魔音穿脑。石头想要训斥他,见他年龄还小,又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实在可怜狠不下心。被他磨得实在没法子,他只好妥协:“行了行了别哭了,这就让人送你去佛境,找你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