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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下鬼 ...

  •   夜已经很深了,空气中却依然没有半分凉意,粘稠的热浪胶着在竹林间,伴随着细碎的月影,总让人觉得烦躁不已。
      “三伏天,三伏天,百足走,鬼叫冤。”
      “冤未报,冤未报,雪恨时,三伏天。”
      静谧的竹林深处隐隐传来几声孩童的歌谣,空空灵灵,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里传出的一般。
      “这地方的鬼气实在是邪,只有你与我二人,怕是得陷场苦战。”
      淡青色的月光中倏地浮出盏火红的灯笼来,依稀可以看到灯后站着两个人,皆是一袭墨色衫子,捂得严严实实,提灯的那个年纪似乎小上一些,说起话来也是谨慎稳妥,另一个却自在得很,伸手随意拉了两下袍子,醉醺醺回道:
      “都是些吵嚷的小鬼罢了,这邪气像是什么阵法透出的,战倒是不必,只是解阵要花些时间。”
      “那依你看,这阵里藏着的,该是什么东西?”
      被问话的男人微阖起眼,口中喃喃念着些什么,月光拂过他略显醉态的脸庞,那轮廓过于柔美,即便是与人间最美艳的女子相比,也丝毫不见逊色。
      “蛊。”
      终于,他停下了方才晦涩的呢喃,开口言道:“你和映月君来过这里几次了?”
      “三次,但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说着提灯的人叹了口气,继续讲道:“你这些年一直云游四海,怕是不知道这边陲之地的事。大约在个把儿月前吧,我那药堂里多了不少生怪病的百姓,起初我还没太上心,但后来,城中开始越变越奇怪,一到夜里就能听到百鬼哭号之声,我布了好几道阵,但都毫无效果。前些日子映月君造访,说是这林里有古怪,我们一同来了几次,却依旧毫无头绪。”
      “这阵法失传很久了。”男人自言自语着,低声吩咐了一句:“苏别鹤,你去看看西南方向距离我们七步的那棵翠竹上,是不是长着一片柳叶?”
      林中沙沙起了风,别鹤眉头紧蹙,紧走两步到那翠竹前,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寄生在竹节间的柳叶,沾着些许灰泥,仔细看去,却竟是几滴干涸的血渍。
      “这方圆十里都是竹林,怎么会……”
      “就在你我附近,应该还有七片,你将它们都找来。”
      苏别鹤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提起灯笼四下寻找起来。
      倒真如他所说,附近方圆十里都是清一色的竹林,风景没有半分差异,找起东西来也着实费力,即便他有超乎凡人的脚力,也足足花去了半个时辰。
      将八片沾血的柳叶凑齐的时候,苏别鹤没说半句话,他虽与面前这男人共守人界太平已有百余年之久,却是一个悬壶济世名满天下,一个招摇撞骗吃喝嫖赌,彼此都没多少了解,只晓得他姓白,名作无觞,世人皆称鸿蒙仙君,三界之内不论多么生僻繁琐的谜题,他都有法子应对。
      鸿蒙君知晓世间万物,无所不能。
      比如现在,他口中念着的古老晦涩的咒语,苏别鹤连听都没听过半句,但那地上散落的柳叶竟随着他的调子缓缓浮了起来,发着殷红的血光,排布成一副奇诡的模样。
      “这阵是按照人的七经八脉布成,竹为生,柳为死,每道门覆一片柳叶,再点死人血,便可蒙蔽生者耳目,将阵里的东西藏个密不透风。”说着白无觞停了下来,伸手去指其中一片树叶:“生门在这儿,你刺滴中指血上去。”
      “鸿蒙君你道行深,用你的血,岂不是更稳妥些?”
      “我怕疼。”
      显然鸿蒙仙君做这种事早已不是头一次了,苏别鹤叹了口气,并未争辩什么,只见手中寒光一闪,豆大的血珠顿时从指尖渗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那柳叶上。
      月光依旧透着淡淡的青色,微风翩然,四周与方才的境况别无二致。
      “我就说么,不行的。”
      苏别鹤话音刚落,倏然一声巨响划破了静谧的夜色,狂风掀起满地的落叶尘泥,如同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将地面撕扯开一条巨缝,越裂越大,似饕餮巨口,活活吞去了半顷翠竹。
      “无觞?”
      “来了。”
      白无觞一把拉起苏别鹤,向后猛退两步,避开那自裂口狂啸而上的飞沙走石,然而没等他们走开多远,只见那身后的竹林顷刻塌了下去,伴随着隆隆轰鸣,沙尘盘旋着被卷上地面,将朦胧的月光吞噬得半分不剩。
      “小心!”
      苏别鹤话音刚落,只见那狂风之中出现了一点黑影,移动的速度极为惊人,像是要冲破什么桎梏一般,所过之处石破天惊,皆成一撮粉尘。
      眼看那影子离白无觞越来越近,他却仍旧没有半点要动作的意思,苏别鹤心上一紧,猛然扯开身上的斗篷,露出背后一把精妙绝伦的古琴。
      “不必。”
      见他要动手,白无觞忙伸手拦过,半眯起眼向沙尘中张望:“这蛊年纪还小,没多大本事。”
      苏别鹤闻言也顺着白无觞的目光看了过去,透过呼啸的风暴,依稀可以看到那黑影是个人,不到一米的样子,浑身恶臭熏天,像是在化骨水里泡过几天几夜一般,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那东西离白无觞越来越近,没有任何对战的战术,一路横冲直撞,直勾勾向他扑来,长满疮疤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任谁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就在它距离二人不到半尺的的时候,一直未有动作的白无觞突然将右手伸出袖子,浑身力气压在食指上,死死戳在那怪物眉心。
      时间凝滞了半秒,之后只听一声撕裂心肺的嚎叫划破了天际,这几乎倾尽全力的一指将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弹出足足百米,接连压断了十余棵翠竹,最终停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下,血沫从它口中缓缓渗出,染得地面一片猩红。
      与此同时,那不可一世的烈风竟也在顷刻间停止了呼啸,明月不知什么时候遁了形,林中安静的出奇,若不是地面狰狞的裂口还未愈合,还真没几个人猜得出方才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苏别鹤微微舒了口气,挪步到那怪物出现的地方,探了探身子向下望去:
      “死人?这是……是麒麟穴?”
      所谓麒麟穴,是魔界用来制出至邪之物的容器,说起来竟也真与苗疆人制蛊有几分相似,将年幼的孩童挑断手脚筋扔入穴内,以阵法封印起来,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唯一能存活的,便是“蛊”,邪魔之物若食其心脏,必可以提升上千年的修为。
      白无觞不做声,缓步走到那血肉模糊的怪物面前,食指并着中指伸去,抬起它的下巴,虽然脸上的皮肤烂的一塌糊涂,但依然可以看出这“蛊”是个女孩,五六岁光景,手脚筋都断了,但竟依然可以活动,只是动作扭曲得吓人,像是什么畸形的怪物。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谁把你抓来的?”
      “你家在哪里?”
      接连问了几句,那女孩都未做声,白无觞自讨没趣,只好起身对苏别鹤说道:“麒麟穴附近冤魂鬼气重,侵扰到了城中的百姓,你先歇歇,把残余的尸体处理掉,带那些亡魂去投胎吧。”
      “那这‘蛊’,该如何是好?”
      白无觞低头忖了片刻,解下腰上一块玉佩递给他,摆手道:“治她的伤,治好了连同这玉一起送去户老实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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