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元都

2、嗜睡症患者

　　第二章 嗜睡症患者
　　004
　　小时候的苏小眉活泼开朗，好动，朋友可以很容易交到，毕竟那时候学习还不是一切，小孩子的世界简单到一拉手就是好朋友。小学上了一半，生活就开始变了，首先是她的父亲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成功在G市扎根，于是他们一家人都搬迁到了城市。城里的生活不像农村，再也不能随便去邻居家玩，也无法轻易交到朋友，生活成本也大大提高，这导致她父母不得不花更多时间在工作上。
　　从那时候起，苏小眉最忠实的朋友变成了书籍。各种书籍。她用自己能想到的各种各种方式去搜集书籍：课本，小人书，童话故事，语文课本，漫画，言情，武侠，名著，等等此类，但凡是可以阅读的，有时甚至一个小纸片，她都不会放过。只有读书的时候她才觉得世界是安全的，一切都不足为惧。
　　只是随着课业加重，年龄增长，这样安逸的时光一去不返。
　　其实在去城市生活之前，苏小眉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至少不用那么频繁的休学。不知道是因为环境改变后的不适应还是心理上的不接受，之前的肺部问题治疗好后，现在又转换成了淋巴免疫系统出现问题。每天吃药，打针，对于苏小眉是家常便饭，她已然把这当做一种习惯般接受。
　　005
　　读高一之前，苏小眉的父亲把她像男孩子一样看待，对她寄予厚望。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苏小眉的读书生涯时不时会中断，但倔强要强的她在学习上仍然是力争头游，从小到大就读的都是重点学校，所以，苏爸爸总觉得苏小眉既然可以考上重点高中，那么考取一所好大学也是轻便的事情。
　　但不知什么原理，自从进入重点高中以后，苏小眉患上了嗜睡症，在学校尤其严重。而且基本是只要进入教室，一入座苏小眉就能酣然入睡，而且是各种睡姿都能适应，甚至有一次站着升国旗的时候她居然都给睡着了。如此睡功令同学哑然，令老师愤慨，令苏父由信心百倍变成望洋兴叹。
　　频繁的变换环境，导致苏小眉很难交到朋友，也因此造成了她在旁人眼里一副生人勿近的形象。也难怪，在学校，特别是重点学校，基本都是以学习为主，长得好学习又好，你便天生自带亲民的友谊光环，即便本人不想交朋友，也总能有那么一些人会主动来和你示好，环绕在你周围。但高中之前的苏小眉虽说成绩不错，却因为很难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与新同学“推心置腹”，也无法为其他人提供有意义的校园八卦和人际资料，加之硬件虽然已经更新，比较刚出生时如“鬼斧神工”般的样貌现在已经进化的安全且友好太多，而且不说话时还自带几分淑女的假相和神秘感，但总体而言，要想轻易结交到好朋友确实是不大容易。
　　身体的变数，环境的不稳定性，让苏小眉患上了人际障碍，她害怕人群密集的地方。一到陌生环境她就会像刺猬一样，全身充满戒备，严重时呼吸紧张，甚至会手脚发麻。
　　那时候心理医生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特别对于G市这样一个并不发达的城市而言，人们很容易把心理疾病与精神病挂钩。苏爸爸是一个比较守旧的老派人物，而且苏小眉在家里表现一切正常。在父母眼里的苏小眉，倔强要强，个性还算开朗。
　　直到高中苏小眉的嗜睡症严重影响到了学业时，她的父母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们把这只是简单的归结于苏小眉没有休息好而已。后来也带着苏小眉看过很多医生，检查结果都是正常，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最后结论和苏父苏母一样，仍然归结为睡眠不足。
　　久病乱投医，后来苏小眉自己从某个杂志上看到关于自己症状类似的解读，他们把这命名为“青春期综合征”。苏小眉在征得父母同意后购买了他们推荐的药品，不过一大箱药吃完，苏小眉嗜睡的症状并无好转。
　　006
　　那个时期，苏小眉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父母报备当天上学的课堂睡觉问题，每次父母眼里满含期许，而她只能一成不变的摇头回应。这样的时刻对苏小眉而言是一种精神折磨，对苏父苏母更是一种精神凌迟，但是他们仍然对彼此抱着幻想，期待着某一天的答案会不一样。
　　每次听着苏妈妈叹息着接过苏小眉手里的书包时，苏小眉的内心就积满了罪恶感，她痛恨这样无法自控的自己，但这种痛恨并不能助她战胜嗜睡症，只有书籍可以做到。
　　在高中之前，因为成绩优秀，即便辗转于陌生的学校和班级，苏小眉只要愿意，仍然可以找到聊天对象，因为这座城市的人们对学业看的很重，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小孩自然也不可逃避这个现实。于是，和成绩好的学生做朋友就成了一种风向标，免费可以得到很多福利，比如不认识的，关系一般的同学，会在需要抄答案时，需要交作业时，需要提问时主动向你示好，当然这种关系是间歇性的，持续时间非常短暂和临时，它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即便如此，苏小眉还是很开心，她珍惜每一分钟可以和别人表达自己友好和价值的机会，哪怕这一切稍瞬即逝。
　　事实上苏小眉算一个很容易交流的对象，当然这是她自我感觉，而事实也差不多。但因身体导致的自卑，还有骨子里的莫名的自傲，她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定义夹击，使她很难主动去与人交流，她害怕被拒绝，害怕被误解，也不屑于主动去寻求话语慰藉。于是便消极的选择了逃避，用逃避来避免伤害的可能发生。
　　这种被动一直持续到高三，直到苏小眉遇到赵劲。
　　007
　　凡事没有偶然，偶然其实是一种必然的影射。当苏小眉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身体疾病，终于可以在二十岁时完成高中生涯，而不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大龄时，这对她而言已然是一种恩赐。你无法了解对于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而言，年龄，即便只是一两岁的差距，都可能造成她被这个象牙世界隔离，年少时对于年龄的芥蒂，像一把隐形刀时刻都可能划伤你的身心。其实未成年之前的人，如若要残忍对待谁，必然要比成年人更加狠烈，因为阅历造就我们谁也不能感同身受，这是我们作为独立个体的属性造就的一种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