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沙漠中的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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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伽兰达的第一天，踏风并没飞行太远，或者说……犁疆无法判断，他们究竟飞了多远。绵延不断的沙丘就像金色的海洋，深入沙漠的飞行器则如同海洋上那一叶扁舟……在风暴与沙尘中显得无比脆弱。
风沙太大，犁疆无法寻找落脚点，他知道，踏风一旦降落在沙地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沙尘吞没。令犁疆格外惊讶的是，头一次出远门的梅芙在这样的情景下却格外平静。他知道这片沙海是有尽头的……就像犁疆知道二十四国的存在，并且坚信不疑。
可是梅芙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就算他的意志不可动摇，驾驶踏风并不是轻松的事。他的衣衫已经沾满汗水，脸上也近乎盖上了一层黄沙。
正在犁疆一筹莫展的时候，沙海与天空的交界处出现了几团黑点……随着踏风掠过一片片沙丘，黑色的部分也随之扩散……当大冒险家看清眼前的景色，充满喜悦的笑意驱散了脸上的阴云。
“梅芙，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前面有一片胡杨林！说不定会有水源！”
“胡杨？”
“你看！就是那里！”
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日照下泛着橘红色光芒的胡杨树如同一道城墙，环绕着一条清澈的河流。河流所经之处，茂盛的胡杨林如同秋收时节的麦田。在一片死寂的沙漠中，这条河流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长者手挽上结茧的死皮之下，仍旧有力跳动着的脉搏。
“究竟是先有胡杨林，还是先有的河流呢？如果没有河流，胡杨林将枯死，如果没有胡杨林的话，河流也将干涸……难道它们从沙漠诞生的时候便存在着？”
听到梅芙这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困惑，犁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片胡杨林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个疲惫不堪的旅者在此时此刻找到一片歇息的地方~把踏风停在胡杨林中，就不用担心沙尘了。胡杨的恩惠与溪流的馈赠，犁疆就收下了！”
大冒险家掌舵，驶向了林地……踏风在一片飞扬的金沙中缓缓降下。胡杨林周边的土地要比沙丘牢固一些，树林形成的屏障也使得踏风不至于被沙漠中的狂风卷走。尽管如此，梅芙还是小心翼翼地用绳索将踏风固定在几棵胡杨的中间。
犁疆到河边装满水袋，顺便洗了把脸。当犁疆走入水中，脚上似乎踩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捞起脚下的物件，在水中洗了一下，银白色的光芒从褪去的泥垢下显现出来。
那是一块银币……上面刻着类似于火焰的符文。
“梅芙……你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梅芙拿着银币端详了片刻，惊讶与惊喜充斥着他的眼睛。
“这不是伽兰达的货币……这种货币属于另一个国家！”
“或许这个地方本身，就曾经存在着一种文明。我在二十四国的史料里没有发现过这种货币。”
犁疆把这意外的收获收藏在一个锦囊里，“如果这枚硬币属于夏拉，那么我们就快到了。如果它不是夏拉的硬币……那这就意味着，这里还有，或者曾经有另一个国家。哎？梅芙你干什么？”
犁疆还没说完，梅芙就已经跳入水中，似乎还想寻找点什么，然而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梅芙一脸失落地回到了岸上。
“好像没有别的了……”
“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想捞点银币……”
“不可以吗……反正没人要，不算偷……”
“哎……算了，这个银币就送给你吧。保管好别丢了……在沙漠中找到一枚硬币可是跟在大海中捞针一样难。”
梅芙欣喜地点了点头，将银币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服里侧的口袋里，那是一个可以用纽扣封起来的口袋。
犁疆不禁想到，让这个孩子去龙城管钱肯定非常靠谱……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等体力恢复了再出发。”
那天晚上梅芙睡得很沉，比他在伽兰达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安稳。也许茫茫无边的荒漠是一个稍有不慎便会葬送性命的地方，但梅芙却感到很安心。
在这里，广阔无垠的大漠之中，他是一个自由人。在自然面前，没有高低贵贱，没有贫穷富贵，所有踏入这片危域的人都被一视同仁，也都有向他发起挑战的权力。
“呵……明明就是个稚气的小鬼。”
犁疆望着梅芙沉睡的面容和那完全放松的表情，不禁默念道。
带他离开伽兰达是对的。那个充满暴力和压迫的环境的确不允许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软弱，悲伤或幼稚，哪怕在遍体鳞伤的时候，他依旧能够笑着和自己说话，从未因为自己的苦难而顾影自怜……
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自己带梅芙离开，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如果带走梅芙这个决定里没有任何自私的成分，是不可能的……
他希望梅芙能够回归一个正常的孩童应有的生活，拥有悲伤，哭泣，脆弱的权力。可是，他需要那个天赋异禀，能够在逆境中顽强生存的机甲师。梅芙的心智，从某些方面来讲，很可能比他还要成熟。
他解下风衣，轻轻盖在了少年身上，悄声在他旁边躺下。
生命中最大的假象，是天真……
可是，能够拥有天真，对于孩童来说，却是万幸。
“晚安，梅芙……”
星空之下的胡杨林并没有宫宇楼阁那般皎洁，唯有浅浅的黑影，遮蔽着两位冒险者的眼睛。这原本是个宁静的夜晚……
直到从小生存在忧患与危险之中的梅芙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动静……
“犁疆……这里不安全……”
当梅芙唤醒犁疆，犁疆先是一愣，随后赶忙示意梅芙不要出声，他知道，沙漠是修罗族的栖息地……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中了头彩，刚好在这么广阔的沙漠撞上了他们。
令人棘手的是，为了防止被风沙吹走，踏风被拴在胡杨上……
“梅芙，我去砍绳子，你直接拉动操纵杆，将踏风升起来。”
“那你怎么办？”
“我可是龙城的大冒险家。”
他说罢，随手拿起了“节杖”，一手按住护栏，侧身跳下了踏风。夜幕之中，他看见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这些猩红的光点正在缓缓靠近……只要自己有任何动作，这群黑夜中的猎手便会猛扑上来……
“我们就比比速度……”
犁疆说罢，将“节杖”一横，左右拉开，节杖的缝隙里渗出了两道银光，一长一短，如同皎洁的朗月……当银光掠过夜空，两条绳索已经斩断，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嘶哑的咆哮……
犁疆将剑与枪一横，凌厉的目光紧盯着飞速靠近的红色光点，他挥剑，一颗血淋漓的头颅飞向半空，当他左手的白刃掠过夜空，第三根绳索也随之断开……
沙漠里迎面扑来的风沙与修罗的嘶吼交汇，无数双血红的眼睛飞速逼近，犁疆旋起长枪，在沙地上扫过一阵狂沙，遮蔽了夜袭者的视野，紧接着一个横斩，两道白刃如同月牙般掠过沙墙，飞沙落地，暗红的血滴如同骤雨将至……
就在犁疆与冲锋在前的夜袭者交战时，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已经靠近了踏风……犁疆揪起断头的残躯，掷向了那群怪物，不料此刻一只魁梧的修罗已经袭向了他的后背……
“嘶……”
灼热的剧痛从背上以及肋骨的位置传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开来……他回身挡住了修罗的下一爪，却被修罗的蛮力压制，手上的关节发出吱嘎吱嘎的颤抖……
“犁疆……！”
伴随着血肉模糊的声音，数十支从踏风腹中飞出的利箭贯穿了修罗的身体，犁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斩断了第四根绳索。
“梅芙，你自己小心。”
他一脚扫起了地上的黄沙，飞溅的沙粒覆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随即一□□向修罗的胸口，雪白的枪尖已经被染得血红……他猛地踢开了那只修罗，将长枪收回，当修罗倒下，第五根绳索也被他斩断。
“抓住那半截绳子。”
梅芙拉起了操纵杆，踏风飞速升起，疾风将踏风吹向了河流……犁疆抓住绳索，与踏风一起升空。
从树林中涌来的修罗也纷纷抓起拖在沙地上的绳索，想要阻止踏风起飞，犁疆登上了踏风的后背，嬉皮笑脸地做了个告别的手势，随手砍掉了紧绷的绳索。河岸边的修罗一个踉跄掉进了水里。他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梅芙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犁疆……你怎么样……”
“我……”
犁疆后退了几步，背上的伤口上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犁疆！”
当犁疆踉踉跄跄地走向驾驶舱，看见梅芙身上并没有伤痕，他便长舒一口气，径直倒在了木板上。
“梅芙啊……我……好像……轻敌了。”
“犁疆……！！”
合上眼，映入眼中的不是大漠广褒无垠的星空，而是阴云密布的虚空，以及在枷锁中低吼的巨人，那狰狞的面孔与猩红的眼睛……
“你还敢来……啧，又来嘲笑我了吗？”
那双泛着血色的怒目所瞪视的，依旧是眼眸如同日轮的天神。
“阿伽利，我想要结束这场战争。”
“你想要求和？”
巨人抬高了嗓音，语调里尽是戏谑的意味，“和一个垂死的修罗王谈和……何等的愚蠢！我倒是要感谢你……在我死前还给我带来这么多乐子……咳……哈哈哈哈！”
天神望着他鲜血淋漓的躯体，这位垂死挣扎的巨人的确已经时日无多……关押巨人的囚牢以及巨人身上的枷锁，都在腐蚀着它被诅咒的身躯……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修罗王，如今自剩下那桀骜不驯的心，仍旧有力地跳动着。而他八臂的身躯，已经和一副皮囊无异……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终结这场毫无意义的屠杀！直到我不再有敌人，也不再需要去打败谁……”
失去束缚的巨人狂妄地大笑，虚空之中传来惊雷无数，仿佛整个天宇都要被震碎……
“哈哈哈哈哈哈！结束这场战争！！！这是何等的愚蠢！你打算如何结束这场战争？！像朱鹤和飞凰他们那样……为了用天火屠戮我的子民，不惜连同地上那些人类也一起灭掉，让阎浮提寸草不生！？”
巨人朝着天神凑了过去，狼蛛般的眼睛映着天神银白的战甲。
“你们天人和我们修罗族一样……宁可在废墟中称王，也不肯看到我们过得好。你们对人类的慈悲就和你们道貌岸然的面孔一样虚伪……就算你们能杀死我，就算天人神通广大……你们无法改变轮回。就算杀了我，我也会带着所有嗔恨一起转世。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不敢杀我……而是将我囚禁在这个鬼地方！此刻，你们种下的仇恨的种子，终有一天会变成恶业，降到你们的头上……”
天神锐利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怒意，他大吼道：“阿伽利！如果不是你和你的修罗族借助地狱之门，让三界失衡，根本不会有现在的牺牲！你的人民……现在依旧还在为了救你而死伤惨重……”
巨人的面孔变得愈加扭曲，束缚在他身上的铁链颤抖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我的人民宁可站着死，也不会屈膝而活！”
“你根本就是站在无辜者的尸体上！”
面对天神的谴责，巨人嗤笑着，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你们的王座不也建在人类的尸体上吗？那些可怜的蝼蚁还等着你们天人去拯救，没想到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不分敌我的火雨……你们害怕了对吗？害怕我们占领了人界，下一步就是天庭……”
天神静默地望着垂死的巨人，它的恨意就像焚不尽的业火……终有一天，会将它自己，连同整个阎浮提一起烧毁。
“阿伽利……如果我能够停止这场战争……如果我不仅救下了人类，还保住了你的人民……这能否减轻你的仇恨？”
“就凭你？”
“你一定会看见的。在你转世之前，你会看见战争结束。”
巨人脸上狂妄的笑意变得僵硬了许多。那双金色的眼睛告诉他，天神并不是在开玩笑。
“难道……你打算……”
“我的神识与大地相连……这也是为什么我能感受到阎浮提所有生灵的痛苦。不论天，人，阿修罗，还是三恶道受难的众生……反之……我也能够动用大地的力量，就算这会悖逆自然规律……”
天神说罢，将阴云密布的苍穹破开一个空洞……
“看着吧，阿伽利……”
巨人瞪大了血红的眼睛，
“须弥……你这个蠢货！愚不可及！！！”
犁疆从梦中惊醒，一股寒意涌上了他满是冷汗的背脊。方才虚空破碎的景象依旧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当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梅芙焦急的目光。
“我从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千军，修罗族的利爪本来有毒，中了修罗一爪居然还能撑那么久？”
一个调侃般的男声从身边传来，那并不是龙城或者伽兰达的语言，但语种似乎和伽兰达相近，以至于他听懂了七分。
“是你救了我吗……多谢……”
犁疆撑起身，竟感觉到了布料的触感，当他四下瞭望，才发现自己和梅芙正处于一个帐篷里。而刚才说话的人，是一名剑眉星目的黑发男子，他束着修长的马尾，身形矫健，穿着简洁的亚麻布衫，背上背着一把漆黑的长枪。他看了看一脸木讷的犁疆，在这位伤员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一名无国籍的自由雇佣兵，弗林迪萨。现在我和我的兄弟们在多兰国的境内参与了一场战争。”
犁疆一愣，努力将佣兵说出的句子和伽兰达语言中的一些词汇联系起来……
“多兰国？你是说一个国家？”
“是的。”
弗林迪萨说着，撩起帐帘，映入犁疆眼中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地……
“这里是多兰国。谦卑地匍匐在圣山下的国家。我们正要赶往多兰国的王都，穆尔塔之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沙漠中的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