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龙城的冒险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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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万物兴衰乃是不变的常理，再强大的王国也终会有消亡的一天……你的决定还是不会改变？”
“种下一颗种子的时候，结出怎样的果实就已经注定。可是在种子变成大树之前，没人会知道结果。从我踏出龙城的那一刻起，这个种子就已经种下了。”
在三千大千世界中，有这样一个，名为阎浮提的世界，大地被分割为二十四个国家，大小不一，风俗各异，唯独一件事，在这二十四国亘古不变……
在二十四国的中心，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须弥。被二十四国共同尊奉为圣山。关于须弥山的来历，要从上一场灭世之劫说起……
娑婆世界的诸多灾难，或是天灾，或是人祸。无论是吞没大地的洪荒，从天而降的火雨，漫无休止的寒冬，亦或是横尸遍野的战争，都不及这一次……三界动乱。
尔时，天崩地裂，修罗与恶鬼从地界通过地狱之门涌入人间。天神为肃清地界的鬼怪，降下天火，人世间一片浩劫，寸草不生。起初，大地还会传来生灵的恸哭，然而随着天神与鬼怪的争斗，九州之地只剩白骨与硝烟。幸存下来的人类过着食不果腹，提心吊胆的日子，惶惶度日，不知死亡何时会降临。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天神因不忍见人类受难，愿意耗尽所有神力与修行，以毕生之功德化为圣山须弥，降下圣山，镇住地界的裂口。
这位天神降下须弥山后，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战争终于在八荒之地结束，而残留下来的世界暗无天日，了无生机。
这位天神又降世为人，成为众生之主，令大地逐渐复苏，开创了长达千百年的治世。
他统治着二十四个国家。在他的统治下，哪怕是居无定所的流民，或者犯罪后幡然悔悟之人，也能够被他的国家接纳。他在城中设立了流民街，为逃亡的罪犯和无籍的流民提供了短暂的住所，在他的治理下，就连流民街也没有任何饥荒。此外，这位天神鼓励勇武和知识，会嘉奖那些勇武过人或者足智多谋的人，赐予“千军”与“学者”的称号，这些人能够获得普通公民所没有的荣耀。
正当人类文明欣欣向荣时，这位伟大的贤王却悄然离世……后世尊称他为“须弥山王”，并且将须弥山供奉为圣山，任何人不得盗窃山中的资源，或者伤害须弥山中的生灵。
须弥山王离世后，日月为之黯淡，大地为之悲恸，分崩离析，而二十四国之间，被穷山恶水所分隔，就像大地身上的一道道创伤。
更令人悲伤的是，这二十四个国家都相信，自己的文明是灾变后仅存的一支，国土之外的世界毫无生机。无一人愿意穿过戈壁，荒漠，盐海，火滩等疆域，与其他国家联系。就这样，二十四国在各自的疆域内各据一方。
这二十四个国家由于地域不同，环境，气候也大不相同。摩荼罗国与伊斯提尔在较为荒芜的区域，物资匮乏，人口稀少，却从荒地里寻得了珍稀的矿物。而弥拉提亚斯和迦兰达这样的国家，由于地处江河流域，资源丰富，土地肥沃。多兰国虽然靠近须弥山，但圣山的资源不能染指，因此当地百姓生活也一切从简，精神生活更为丰富，所幸有森林围绕，要丰衣足食并非难事。
这些国家各自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然而要说到天府之国，非须弥山王的后裔所治理的龙城莫属。龙城在须弥山脚下，被称为“龙脉”的河流边上，春季一到，须弥山上的雪水便会淌下，滋养着龙城的田地，也养育了一大片山林。须弥山旁边的牛杜山又名“小须弥”，生长着挺拔的灵木，也是天，人，阿修罗共同向往的栖息地。群山之中的龙城，依山而建，绵延万里，乌青色的飞檐与白玉般的楼台在云雾中升起，如同仙境。
须弥山王的后裔以智慧与美德统治着龙城，千百年来百姓不知天灾，饥饿与纷争为何物。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再过千百年龙城也许还会这样保持下去。
龙城的变化，要从须弥山王第13代后裔说起。
到了第13代的时候，须弥山王的后代只剩下一位名叫“龙鸢”的少女。
龙城的第十二代君王，龙炎，迎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然而妻子在诞下一个女儿，“龙鸢”之后，便病逝了。痴情的君王并没有再娶任何妻室，而是将女儿视作瑰宝，将帝王之术传承给了女儿。
龙鸢确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才能，学习能力极强，翻阅典籍时能够过目不忘，举一反三。龙炎相信，今后将国家交给龙鸢治理她定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可是，在她的十岁的生日那天，龙炎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身体和母亲一样虚弱。
为了让女儿长久地活下去，他几乎为龙鸢建了一座象牙塔，不让她离开宫殿半步。
龙鸢非常纳闷父亲为何突然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苦闷于这样的境地，却又不愿意违背父亲的意愿。直到一个叫“犁疆”的人出现。
在龙城，“学者”和“千军”拥有除了统治阶层以外的最高荣誉。而龙鸢头一次听说，有人宣称自己既不想成为学者，也不想成为武者，而是成为一名“伟大的冒险家”。
大家都说犁疆是个狂妄的疯子，身为大学者的儿子居然成天想着往不知道在哪里的国家跑。只有公主认真听完了他侃侃而谈的所有内容。
“既然《山河志》里记载，须弥山王离世前统治着二十四个不同的国家，那么为何时至今日都没有人愿意去考证？”
大殿上的年轻人朱唇皓齿，明眸似箭，面对长者们质疑的眼神毫无心虚之色。
“古籍经典是不会错的，就像圣山须弥……它已经存在了千年，未能有任何东西可以撼动它分毫！”一位鬓须斑白的长者捋着胡须，说教般地指点着。
犁疆轻轻摇头，颔首浅笑，他扬起双手，用那明朗而洪亮的嗓音说到：“难道在座的诸位不想去看看须弥山王的其他子民过得如何？龙炎陛下乃是须弥山王的后裔，难道对须弥山王失散的子民毫不关心吗？大地分崩离析之后，众人皆以为龙城之外必是死路，然而，须弥山王的子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在灾变中消亡？”
“龙城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如同圣山须弥，屹立了千百年，在这千百年以来，我等明知山外有山，却只想偏安一隅，难道不可惜吗？山河何其广阔，天地何其宏大，我等在此反反复复咬文嚼字，研读亘古不变的古籍有何意义？知识若是只限于旧的，我们所熟知的东西，又何来智慧？龙腾万里，见首不见尾，而我龙城子民，应如同那神龙一般，纵览万里江山，而不是永远盘踞在一座山上！须弥山王治世之时，龙城的疆域乃是整个阎浮提……”
龙炎俯视着殿堂中心的年轻人，似乎对于他的话有些兴趣，在大臣们每天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为琐碎之事纠缠的情况下，这样的言论着实新奇，也着实比每天的奏章听着有趣。
大学者的儿子从小就是个奇才，学者的知识和千军的技艺并非一般人能够同时掌握的，他却都掌握了。他既拥有学者的知识，又有千军的勇气……
但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
让他去边疆提防修罗的时候，他直接把修罗族压退百里，连大将军安戈洛什都对犁疆赞不绝口。有一次犁疆险些打进了修罗族在沙漠中的都城，原因也是令人哭笑不得——他好奇修罗族是如何在沙漠中立足，并且积攒兵力一次又一次进攻龙城。这家伙甚至进言说要龙城扩充疆土，把沙漠里修罗族的首都也纳入版图。
可是谁乐意放下龙城肥沃的土壤去沙漠里住呢？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驳回了犁疆的想法，然后照旧，因为他的军功而嘉奖他，但却封了个文官的官位，让他好好治理龙城版图下的硖州。
结果呢？其实他治理的的确还不错……
但是硖州太守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上任一年，这位硖州太守就开始兴建船坞，研究造船技巧，然后开着新研制的船带着一堆人马在沧海上远航去了……
巡航回来后他说找到了个无人的小岛，然后带了一大堆奇怪的种子回来……虽然那些新品种的食物还挺好吃的。
然后龙炎就一边吃着犁疆带回来的食物，一边免了他的官……原因？擅离职守一整年！虽然硖州在那一整年也风调雨顺，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起来龙炎并不讨厌他……大将军安戈洛什，自己师出同门的好友也挺喜欢这个鬼精灵——天知道他哪天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
当然，这位有着千军性子的学者并不招人讨厌，却在学者之中不受待见。
面对犁疆直率而大胆的言论，学者的席位上，连同犁疆的父亲也只是摇头叹息。
“你的想法太狂妄了！龙城有群山为骨，龙脉为血，环绕着百年不变的沃土，自建国以来安然无恙，龙城之外已是死域，常年被修罗族占领，踏出国门便再无归路……为何不能安于现状，知足常乐呢？”
犁疆向长辈们行了个礼，似乎要为接下来的行为抱歉。
“恕犁疆直言，犁疆儿时最喜典籍，因为每当学到新的东西，便会感到由衷的喜悦，而今，反复翻阅古书，已经不会让晚辈如沐甘霖，反而像是反反复复咀嚼已经没有任何汁液的甘蔗。事到如今，只有迈出龙城，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才能让犁疆豁然开朗。即日起，我将动身前往其他国家，不论等待我的是盐海，荒漠还是刀山火海！”
“逆子，我绝不会支持你这么做！”
犁疆的父亲已经拍案而起，在其他学者同情的眼神中长袖一挥，离开了大殿。
“真是个疯子……”
“就是啊，太狂妄了……这样的人居然还敢在朝堂上献丑！”
“年少无知，回家好好反省去吧！”
反对的声音充斥着殿堂，桀骜不驯的冒险家仰望着长辈们充满鄙夷的眼睛，明澈的目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这一切并没有令他感到意外，当他决定站在殿堂上，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多数人当成傻瓜……
但并不是所有人……
事实上，的确不是所有人……在大殿的后方，一双雪亮的眼睛影藏在阴影之下，注视着这一切。阴影中的人努力调整着愈渐急促的呼吸——她明白，这绝不是因为被大殿上紧张的气氛所影响，而是因为兴奋！
然而对此毫不知情的犁疆却因为看不到一丝希望而感到悲凉……这种情绪很快便被怒火燃尽……
“我们就像一群井底之蛙！山河志中，阎浮提是何其广阔无垠！我们却对龙城之外的疆域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须弥山王散落在阎浮提各地的子民们如今是否平安无事。而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竟为这种无知而感到自豪，将这种视而不见称作知足常乐！千百年前，须弥山王统治下的龙城，乃是整个阎浮提的首都，而现在的龙城，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地方！”
“住口！”
宰相天问指着犁疆，威严的声音例充满了质疑，“偏安一隅？年轻人，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贤明吗？须弥山王的十二代后裔，在龙城励精图治，千百年来未有天灾人祸，百姓不知饥寒为何物，沙漠与盐海的修罗、恶鬼、夜叉也未能伤及龙城百姓分毫。贤王福泽深厚，恩泽万民，龙城疆域也是绵延万里，从须弥山一直延续至沧海，这难道是偏安一隅？”
“我岂会质疑陛下的贤明？”
犁疆双手抱拳，“须弥山王慈悲为怀，不忍看三界动乱，竟倾其所有修为与福报，降下圣山。感念于他的福德，须弥山王治世之时，阎浮提没有一丝穷山恶水，直到须弥山王离世，大地开裂，出现许多恶劣的地貌和疆域，即便如此，龙城仍旧在须弥山王后裔的庇佑之下保持着原貌。从龙城，我们便可以看出须弥山王在世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治世！我对须弥山王，以及贤王陛下的后裔，只有感恩戴德……”
他说罢，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当他抬起头，那双尚未褪去稚气的眼睛变得更加坚定。
“正因如此，理所应当地享用须弥山王陛下用他毕生善业种下的福田，我做不到。我必须为贤王陛下做一件事，那就是寻得他散落在阎浮提各地的子民！贤王陛下当初降下圣山，甚至放弃天神之位，不只是为了一方人民……而宰相大人，你坐在这里，读着先贤的古籍，就自诩博古通今，却未曾领略先贤所做的决定究竟是为何……”
犁疆说罢，在大堂上高呼：“须弥山王用他的一生告诉世人何为奉献……历代诸王也和须弥山王一样奉献着他们的一切……而我们却只知道享用王累积的福报，我们又何曾奉献过什么？我们只想着如何坐享其成，并且长久地继续坐享其成！”
国王龙炎眉头紧锁，却并没有立刻驳斥这个狂妄的家伙，倒是大臣们坐不住了。
“够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狂妄之徒！”
宰相的门客们暴跳如雷，有的抡起拳头，有的撩起了袖子，如果不是天问反对，他们一定会冲上去揍这个黄毛小子一顿。
“那么……你有什么可以奉献的？”
殿堂之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听到那个声音，龙炎回首，目光顿时变得格外柔和。
“龙鸢，你本不应该上殿听政。”
“父亲，我是您唯一的继承人，我有必要学习如何倾听人民的声音，而不是被关在宫殿里。”
“龙鸢……公主？”
犁疆瞪大眼睛，仰望着龙炎身后走出的女孩。
从国王身后走来的女孩，仍是孩童年纪，白芷的面孔却没有孩童应有的，红润的色泽。她身着红纱，显得肤色更加苍白，然而犁疆却并没觉得那身火热的红色在她纤瘦的身上有任何违和。她乌黑的眼睛就像他在沧海深处见到的珍珠，雕工精细的金饰缠绕着她的手臂和脖颈。扶桑花状的火色发饰与金色的发夹点缀着她浓墨般的长发。
在他看来，这种沉甸甸的金属打造的玩意再好看，对于一个体虚的孩子未免太过沉重。而王权和王位，会比她身上的金子还要沉重百倍。
“犁疆，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方才还在大殿上侃侃而谈的冒险家。
“你还没回答我，你能奉献什么？”
犁疆迎上了龙鸢的目光，高亢的声音被沉稳的回答所替代。
“公主，自我决定踏出龙城的那一刻起，我就放下了一切……官位，财富，家庭，这一切我都可以奉献……”
犁疆的声音里充满了坦然，而龙鸢却并没有移开她的眼睛，而是用平和的语调，将他的言论一一驳斥了回去。
“是国王赐予你官位，是万民积累了财富，是家人的支持给了你家庭。你所奉献的，皆是身外之物。”
朝堂之上，一片赞许的声音，而原本据理力争，锋芒毕露的犁疆也变得哑口无言。他原以为自己的意志如同匪石，不可动摇，而眼前这个纤弱的小女孩居然像涓流，虽然细小而微弱，却有着穿透大山的力量。
“须弥山王奉献的是自己累生累世积累的修行和福报，而不是天界的仙露琼浆。”
学者们一边赞叹公主的智慧，一边幸灾乐祸地观望，看犁疆会作何反应。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并没立刻去辩论，而是审视着这位公主，又仔细斟酌着她的话语。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更加坚定不移。
“龙鸢公主……我还有我的勇气，我的智慧可以奉献给龙城……此外，想必您也听闻过修罗横行的沙漠，有诸多凶险。此番我离开龙城，寻找须弥山王的其他子民，必然是九死一生。而我……愿意为此行付出生命！若不是有所发现，我誓死不会回到龙城！”
那掷地有声的誓言怔住了殿堂中所有人，连同滔滔不绝的学者们也止住了恶口。龙鸢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动，将手放在了犁疆肩上。那一刻，犁疆有些惊讶——她的手比普通人冰冷许多，他甚至能感到公主手上的颤抖。可是，那并非病弱之躯的挣扎，而是……充满生命的脉搏。
“犁疆……我很羡慕你。我已经将生命奉献给了龙城……因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的东西。唯有这些身外之物……”
她说罢，郑重地取下了头上的桂冠与身上的挂饰，亲手交给了桀骜不驯的少年。
“王权乃是天赐，但我愿意与龙城最勇敢的大冒险家分享我所拥有的权力。倘若任何国家的君王敢为难于你，那么就告诉他们，龙城的公主龙鸢绝不会原谅他。”
“公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犁疆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接下了沉重华冠。
“我绝不会让你失望……我会游历诸国，带着其他国家的土壤和文明回到这里。踏出这个大殿后，我会即刻动身，离开龙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龙城的冒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