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惊痕

9、求师（初修）

　　“师尊，师尊，我找到一个天才……”
　　叶盏把顾瑾拉扯进云霄殿，外殿空荡荡的没有掌门身影，他便又扯着顾瑾往内殿里面走。
　　顾瑾拉了拉自己的衣襟，沉声：“叶师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掌门了。”
　　“不不不，他们都说我在这个年纪能够引气入体已经是天才了，而你跟我年岁相仿，要说你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我死也不信。”
　　叶盏按捺不住喜悦，才绕过云霄祖师的雕像，就听见一道厚重的呵斥声。

　　“云霄殿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掌门曲无极一声怒喝，震耳发聩。
　　顾瑾与叶盏踉踉跄跄的踏入后殿，便见到高座之上对立着两人，一人是怒目瞪着二人的掌门，而另一人，修长玉洁的手指捧着青白瓷杯，幽深狭长的眸子落在二人身上，无端激起几分凉意。
　　顾瑾见到此人，便心神恍惚：“见过老祖，见过掌门。”
　　叶盏飞快的反应过来，跟着行礼。“见过老祖，见过掌门。”

　　叶盏只见老祖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风轻云淡，又似无上威压，那感觉不过一瞬，老祖便对着掌门说：“我在闭关之中有所感，后山之中似乎有魔修的气息。”
　　曲无极对叶盏和顾瑾颇为不满，见他怒目，叶盏连忙扯着顾瑾站到一边，曲无极才回道：“弟子也感应到了，只是那魔修修为应当在金丹以上，弟子无法觉察那魔修具体位置，故而又让人在每个山峰都巡视了一遍。”
　　顾青辞余光落在进来的两名清俊少年身上，淡淡的说：“这些弟子不过练气，恐难察觉魔修，你与其他几位师侄商讨一番，日后严加警惕。”
　　“是。”曲无极连连应下。

　　顾青辞眸光流转，话题骤变：“你可知他是谁？”
　　顾青辞给叶盏赐过武器，这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自然指的是另外一个，曲无极盯着顾瑾，只觉得陌生中有几分熟悉。
　　叶盏反应过来，上前说道：“弟子发觉顾师弟已经引气入体，特地来为顾师弟求一师尊的……”
　　顾瑾毕恭毕敬的说：“弟子名唤顾瑾……”
　　顾瑾二字一出，曲无极脸色骇然一变，“你你你……你叫顾瑾。”
　　顾瑾不明所以。“是。”
　　顾青辞移开眼，盯着手中茶盏不语。
　　“你你你来云霄宫干什么，谁准你来的……”曲无极失声，叶盏朝着曲无极眨了眨眼，曲无极看向他，又羞又恼。“是你带来的……带他离开快带他离开。”
　　曲无极在听见顾瑾二字时神色无比的凝滞，连叶盏都有所察觉，他顿了顿，试探的把话说完：“若入修仙之道，便可入内门，我觉着顾师弟无人指引也可引气入体，希望掌门师尊可以给他寻一良师……”

　　叶盏话音落，空气之中安静只听得见茶盏摩擦之声，顾青辞再次抬眼看向顾瑾。
　　顾瑾对着那双冰凉的眸子，不自觉的将背挺的笔直。
　　“你也是这么想的？”顾青辞问。

　　这是顾青辞第一次正视顾瑾，顾瑾心底终于生出一股勇气，与少年人倔强的梦融起来。
　　“是。”
　　顾青辞点了点头，那清冷的面容里似有几分温柔之意。
　　“那你想拜何人为师？”

　　光影之下顾青辞端坐在椅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顾瑾深吸一口气，念出二字。
　　顾瑾的回答轻不可见，但曲无极和叶盏却听清楚了，两人面色错愕，不敢置信。
　　顾瑾背部绷紧，朝着顾青辞跪了下去，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想拜老祖为师。”
　　那片刻高高在上的凌云老祖露出一丝很难捉摸的笑意，而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所含的情绪，促狭，凉薄，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

　　“我那日在拜师大典上看见老祖，便希望能够将来能够拜入老祖门下。
　　弟子自知修为浅薄，若能得老祖指点已是莫大的机缘，但弟子因有缘得见老祖才有引气入体之际，不管如何艰难，弟子只想拜入老祖门下。”
　　顾青辞很多年没有听见过这么恳切的话语了，偏偏这话还出自于一个一身魔骨的少年，十四岁的少年郎，稚气的眉眼倔强的令人心惊。
　　“你说——因本尊之故得以踏入仙门？”
　　顾瑾道：“是。”

　　顾青辞微微颔首，正欲继续发问之际，外面弟子进来向掌门禀报：
　　“掌门，外门弟子应斗殴闹的不可开交，他们说一个叫顾瑾的弟子，将十来名执事弟子打伤，最严重的，现在呕血不停，生命垂危，执事长老觉得兹事体大，特地让弟子来向您禀告。”
　　曲无极脸色又一变，顾青辞却先开口，向顾瑾问：“是你吗？”
　　顾瑾面色紧绷，老实交代：“是。”
　　顾青辞哼笑出声。“把你方才同本尊所讲之言给你这位传话师兄听听。”
　　顾瑾愕然，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慢慢的开口。

　　云霄宫终年积雪的山门之上，穿着破旧道袍的少年握着扫帚，低着头沉默的打扫台阶。
　　“这就是那个敢找老祖拜师的顾瑾，没想到这么小，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听说他引气入体了呢，仗着引气入体欺负师兄弟，掌门才把他罚来清扫山门落叶的。”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听见过最好笑的笑话，一个引气入体的修士，向化神大能请求拜师，真是太好笑了，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狂妄无知啊！”

　　“那当然是因为，这个人不知天高地厚。
　　我以为戚师姐心心所念是何人，原来是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吗，你这种人，在高等修士面前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一个面容阴沉的青年挡住顾瑾的去路。
　　顾瑾垂着头，默默的说道：“让开。”
　　没想到这么挑衅顾瑾都没有反应，青年愈发急躁。
　　“你给我抬起头来，师兄跟你讲话呢，你这么不懂规矩的吗？给我抬头。”
　　顾瑾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绕过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往下走。
　　青年看见顾瑾这么犟，没由得生出一股恶气，他站在顾瑾的背后，狠狠的推了顾瑾一把。
　　但青年没推动顾瑾，顾瑾转过身，厌恶的看着青年。
　　云霄宫内山道逼仄险峻，一旦被青年得逞了，顾瑾不死也伤。
　　“既然为同门，为何心思如此歹毒。”

　　青年攥起拳头，恼怒起来：“我怎么歹毒了，我看歹毒的那个人是你吧，十几个师弟现在还躺在床榻之上，你居然说我歹毒！”
　　顾瑾转头，不想再与这人说话。
　　“你敢无视我，你竟然无视我，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包庇你么，要不是你，戚师姐也不会被师尊责罚，你这种人有什么好求情的……”
　　“你也不想想老祖是什么样的人，能瞧的上你这种臭小子，你当年被北越真人抱进云霄宫，老祖只看了你一眼，便心生嫌恶，所以才把你丢到外门自生自灭的，你这个人还不识趣，自己要凑到老祖面前去自讨苦吃……”

　　那一瞬间掌门古怪的神色与顾青辞的笑意重叠，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唐涌上顾瑾的胸腔，他猛地转头，把这个青年拎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青年被顾瑾突如其来的凶煞给骇到了，他神色因为惊恐而扭曲，只是死撑着：“我说什么？你这个小杂种怎么进的云霄宫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不过是个被老祖厌弃的小杂种罢了！”

　　那种无法化解的恶意同浪潮般的记忆扑面而来，像是多年沉寂的凶兽终于被人释放。
　　“把这孩子丢到外门，死生与否，就看他造化了。”
　　“你想拜何人为师？”
　　“这世间讲究缘分，我便授你一套功法。”
　　厌恶二字，能算得上的缘分吗？

　　“你快放开我，你快放开我，顾瑾，你若是敢伤我，明日你就会被逐出云霄宫的……”
　　顾瑾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暴露，他就这样掐着青年的脖子举了起来，狠狠的摁在山道的峭壁之上，冷硬的山石穿透青年的衣衫，向皮肤之中残忍刺进。
　　青年几近窒息，脸色趋于青紫，喉咙之中艰难的发出几个音节：“好痛，痛啊……顾瑾……你该死……”

　　“放肆……大胆逆徒……”一声怒喝之下，顾瑾手腕猛地一阵刺痛，他不得不将这青年放下，一抬头，掌门曲无极站在山门之上冷冷的看着他。
　　就像青年所说的，那是一种看着蝼蚁的目光，顾瑾紧咬牙根，沉着脸冷冷的望着他。
　　“冥顽不化。”在金丹修士面前露出这种神情无疑是挑衅，曲无极勃然大怒，衣袖拂动，金丹修士愤怒时毫无收敛的威压落下，落在顾瑾身上，几乎要让他粉身碎骨。
　　迫人屈服的威压几近斩弯顾瑾的膝盖，但顾瑾绷着每一寸骨头，忍受着撕裂般的疼痛依旧挺直着。

　　修士高高在上的倾轧，逼迫着顾瑾心底的无名之火愈燃愈烈，几乎要从胸膛之中的爆发。
　　就在那邪祟之火彻底散开之前，曲无极先失去了耐心，他失望的盯着顾瑾：“滚去思过崖，罚跪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