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将》之臻

21、第七章 回不到从前1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时，司徒黎方才从姜府中出来，他双脚踏在地方的时候，有种轻飘飘如踏在棉花上的感觉。
　　之前被人请去歇脚的小药童，见司徒黎面色惨白出来，还以为将军罹患重疾，他们关切道：“将军……无恙吧？”
　　司徒黎白了一眼两个小药童，看到他们一副情况外的样子，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人见他那么久不出来，竟然不会通风报信吗？他恨声道：“将军自然是无恙。”
　　不过多说无益，现如今，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事告诉皇上！天塌下来，有吾皇兜着！
　　临走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将军府的牌匾！这虎狼之地，以后请他来，他都不来了！姜九思简直也是过分，那两个下人上前的时候，还蒙上了面巾！教他连迁怒记仇的人都没有！

　　趁着皇宫落匙之前，司徒黎便快马加鞭，前往皇宫，朝着皇帝禀明。
　　彼时元溯正在批阅周折，看到跪倒在地，一脸慌张，朝着他请罪的司徒黎，无奈叹道：“就知道你这张嘴，守不住秘密。没想到她倒心细，发现了其中端倪。她听闻真相后，是什么反应？”
　　司徒黎回想了一下那时候阿姜的表情……勉强算是淡定？似乎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思来想去，他戴罪之身，未免再触了龙的逆鳞，便道：“看起来挺平静。”
　　“看起来。”元溯重复了下这三个字，许久，道：“也是……阿姜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在乎脸面，会理解朕的选择吧。”
　　司徒黎听闻这话，想到阿姜之前看到自己大变之后模样的情景，又想到今日在姜府中阿姜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的表情，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道：“皇上，您……真的了解将军吗？”
　　元溯朝着司徒黎飞了一记眼刀。
　　司徒黎抖了一下，不再说下去了。
　　元溯道：“功过相抵，自去寻个由头，领个罚俸一年的处罚吧。”
　　“是。”

　　将军府内，阿姜确实也只是看起来平静，而内心，却像是有一个小怪物，在疯狂咆哮，她在心里拼命诘问，然而挥舞出来的小拳头，却绵软无力。
　　她想当着元溯的面问，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不好吗？
　　她那时候虽然生命危急，可是依然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为什么，连一句过问也没有，就弃她武功，保她容貌了呢？
　　而她脱离了脱离了危险状态，司徒黎还是对她用毒了大半年，肯定是出于皇帝的授意，他不愿她在这个位置上长呆吧？他不愿意她拥有武功，不愿意她重踏战场，可是表面上，却假装一次次妥协，就好比那日，他说放谢忱一马，却转眼下毒手。
　　毕竟，她声势最重的时候，也有过民间只知道姜将军，而不知皇帝的时候，哪怕她后来压制了，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吧。
　　什么固本培元，不过是鬼话连篇，秦疯子不过是用了几剂的药，便能让她的武功开始恢复，倘若那时候司徒黎能够对她更用心一点，将钻研她皮囊的功夫用在她的功夫上，此刻，她恢复武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身为臣子，她又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刨根问底呢？
　　现如今，还能勉强维持一个表面的平和。
　　问了，就真的回不到从前了，消耗往日情谊罢了。

　　阿姜躺在床上，天已经暗了下来，万籁俱静。然而她还是辗转反侧。
　　君臣，还是难免走到这一步，互相猜忌，你进我退。
　　皇上，到底对她有几分真诚呢？倘若有一点真诚，又何必忌惮她如此呢？
　　阿姜翻来覆去，心里也没有一个答案，甚至……心里也不愿意有一个答案。

　　翌日，阿姜盯着厚重的黑眼圈，准备去大理寺烦一烦那些主审官，虽然凌戈身为丞相，一手遮天。大理寺查他，定然查不出什么，因为不敢查。不过，她也是要过去试压一番的，免得小瞧了她去。
　　她刚到大街上，便觉得今日的气氛与众不同。大街小巷站着的，多为女子，前方还有人在一辆马车旁边议论纷纷。
　　“这是泽谨侯府的车驾吧。”
　　“莫非车驾上坐着的是贺兰公子？”
　　“啊啊啊啊啊，贺兰公子啊！求风，把车帘给卷起来，让我看到他真容吧！”
　　京城许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阿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贺兰公子……公子两个字，叫起来就像是那些文弱书生，也不知道这些女子崇拜这样的男人作甚。
　　前方的人流挡住了她的路，将军府的马车走走停停，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自家府邸的婢女也是兴致勃勃，她的目光黏在那辆华贵的马车上，道：“将军你这就不懂了。贺兰公子名贺兰夜，是泽谨侯的门客，也是远房表亲，有经天纬地之才。关键是人长得好，刚到京城就声名鹊起，世家公子争相邀请。”
　　“那确实是……有点本事。”阿姜对于那些空有其表，只会拈花弄月的文弱书生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不过能得他们夸张一句经天纬地之才，又是泽谨侯的门客，想必是确实有一些真本事。
　　正说着，骑马的她，同车驾擦肩而过，那边有风，恰到好处地将泽谨侯府的车驾的帘子给掀起，正好让她得窥了贺兰夜的真容，果然是灼灼高山雪，郎朗天上月，怪不得会让京城的女子为之疯狂，饶是她这样见多了美男子的人，也不免惊叹一声他的气质和容貌。
　　那帘子一开，下面的尖叫声如同潮涌，一波接着一波，就连旁边的程婷也是双脸微红，心里想必也是小鹿乱撞。
　　贺兰夜对这样的情况仿佛司空见惯，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只不过，视线飘过来，和阿姜交个正着的时候，看到她脸上带着的凶煞面具，并没有讶异，反而冲着她微微一笑，那一刹那，犹如高山雪初融，朗月泄清辉。
　　阿姜心里一颤，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帘子很快就落下，又挡住了那惊世的容颜，仿佛刚刚一笑只不过是错觉，除了下头百姓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声，才证明着，刚刚确实……他对着外头笑了。
　　阿姜骑着马，继续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行，等下马之时，吩咐程婷道：“你帮我去打听打听，他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在京城又做了哪些事。”
　　程婷自然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大理寺卿最近正因为阿姜和凌戈的案子焦头烂额，这将军得罪不了，凌丞相更得罪不了，结果没想到，这日刚刚从繁忙的公务之中抬头，就看到阿姜这一尊煞神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将军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静静坐在旁边喝茶，翘着二郎腿，看他办事，还是让他压力不小啊！
　　如今并无战事，姜将军领着将军的虚衔，实则赋闲在家，也没有什么要务，这眼看着，就是要在他大理寺静坐，直到案子出来啊！这等心理战，他可受不住！而且现如今将军的面上还戴着面具，看起来就让人畏惧。
　　大理寺卿欲哭无泪，最后还是道：“将军大人，求求你，快走吧，不要在大理寺静坐啦。”
　　阿姜斜睨着她，道：“那你保证，这次凌丞相的案子会好好审？”
　　大理寺卿一叠声道：“会会会。”
　　阿姜笑道：“好，那你需要什么证据，我这边全面配合，要是断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可就要多多叨唠一下大人了。”
　　大理寺卿摸了摸额头的汗，道：“那是肯定的。”
　　得了大理寺卿这样的保证，阿姜转头就回府。虽说她现在赋闲，然而在大理寺静坐又实在浪费时间。

　　结果刚回府中，就有人递上来了一个请帖。那请帖上挥着水墨的梅花，还带着淡淡的梅花冷香，也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如此风雅，又如此慧眼识珠，竟把请帖给送到她这儿来了。
　　就听到那人道：“将军，这是泽谨侯府的拜帖，邀请将军过五日去侯府梅林赏梅。”
　　泽谨侯啊！那老匹夫听闻她的名字就已经魂都吓飞了，会主动邀请她去泽谨侯府？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前就算是府中有宴会，给的请帖也特别敷衍，有段时间，连何日何日举办宴会都不写明，时间久了，这请帖，阿姜是看也不看的，听到泽谨侯府的请帖，就扔一边，久而久之，泽谨侯府也极少主动递上请帖了。
　　结果今日翻开请帖一看，这时间地点，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比起从前，可算是诚意满满。
　　阿姜忽地想到之前在街头，那些妙龄女子的议论，又确认道：“那个贺兰公子在泽谨侯府是吧？”
　　“是。”
　　阿姜想起那日撞到的贺兰夜，脸上露出笑意，道：“这请帖，一帖难求是吧，如此盛情，我怎好错过？告诉他们，我去。”

　　这人才刚刚回到泽谨侯府回话，泽谨侯听到后，瞬间就气炸了：“老夫只是随便下帖，没想到将军竟然要参加，不会糟蹋了老夫宴会吧？”
　　见身后之人没有回应，泽谨侯又交集踱步，道：“小时候她来过一次，把老夫府中的奇花苗子都给拔了，说是杂草，气煞老夫。”
　　“不会，侯爷尽管放心。”贺兰夜立在他的身畔，笑得意味深长：“这场宴会，会办得空前盛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