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六章 很近却很远 ...

  •   秦疯子那边很快就把药给抓出来,又把程婷给打发去熬药。出来的时候,看到阿姜,仔细地端详了她好几眼,阿姜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秦疯子突然伸出了手,把阿姜的手给握住。
      秦疯子这人虽然不会武功,那双手看起来也是枯瘦如柴,但是力度却很大,她竟然挣脱不得,她道:“你在做什么?”
      秦疯子把脉了片刻之后,把手给收回来,拂须道:“你身上中的毒好玩,激起了老夫的好奇心。”
      “中……中毒?”阿姜迟疑道。
      秦疯子叹息道:“你们这些凡夫啊,连被喂了大半年的慢性毒药也不知。”
      这大夫,迷之俯视感是怎么回事?
      秦疯子继续道:“你从前应该武功高强吧,虽受过重伤,好好养养还能恢复从前的。但你中了这毒,看似与常人无碍,可长期积累下来,毒素阻塞了经脉。从此,习武无望了。”
      阿姜心里一沉。她虽然时常说,司徒黎是庸医,但是毕竟司徒黎是太医院首席,医术自然有过人之处,看不出她中毒的可能性极小。而司徒黎一直为她诊治,若论下毒的人……这人的可能性极大。
      “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阿姜问,“若无功夫,行军打仗,处处制肘。”
      “不懂你们这些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啊,这世上解决事情的方法很多,何必执着于武力呢。我开个药方,且死马当活马医吧。”秦疯子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谈论天气,他又拿起了旁边的笔,不过片刻,就将一个药方递到阿姜的手里,而后就开始打包行李,准备走人。
      阿姜见状,道:“大夫,你这就走啊,不是应该等病人病好了之后再走吗?”
      “区区毒药,怎可耽搁了我游历之路。山长水远,我们有缘再会吧。”秦疯子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名仕之风。
      看着秦疯子渐渐远去的背影,阿姜心里生出了几分的艳羡之情。
      其实倘若能够像秦疯子这样放浪形骸,从心而走,不为权贵折腰,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而她……现在却要开始面对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要深陷于她最不愿意深陷的——权利的迷谭。
      阿姜叹息。这下,看到那只信鸽还在那边不走,换做是她目光精光闪闪了。心里有了怀疑,看这信鸽,也变得越发不顺眼,她道:“也罢,加餐吧。”
      鸽子感受到恶意,扑凌凌地飞走了。
      阿姜摇了摇头,又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疯子名不虚传,医术登峰造极,不过半日的功夫,谢忱就悠悠醒转。虽然不至于生龙活虎,但看上去已无大碍。阿姜不放心,后来又招来了一个大夫替他把脉,那个大夫也说无碍,查探了谢忱的脉象之后,更是将秦疯子给引为偶像,甚至想要直接远行,去寻访秦疯子。
      谢忱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他床头,一夜未睡的阿姜。她的目光坚定,承诺道:“谢忱,我会护住你的,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谢忱的脸色依然苍白,看起来还是有羸弱感。他听闻这话,失笑:“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用你保护。不过阿姜,你这句话,让我很开心。”
      阿姜低头,想到之前皇帝在信件上催促的话。十二个字,是深情,也是催促。
      片刻后,她支吾道:“我要回京城了。”
      谢忱愣了一下,那脸上的笑容很明显淡了。但是他还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体谅道:“去吧,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没有那么病弱的。”
      阿姜给谢忱盖上被子,一只手在谢忱的肩上按了按,在谢忱耳边道:“保重。”
      “嗯。”

      阿姜离开后,院子便冷清了下来,这日,谢忱闭目养神,叶万安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出现,道:“喂,我说你的苦肉计,也够了吧。”
      “聒噪。”谢忱睁眼,“你话多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还有,那药你还是自己喝吧,故意用了几味苦药,还当我不知道?”
      他用着手指,朝着叶万安凑近的脑袋瓜子谈了一下,叶万安哎哟了一声后,道:“将军会恢复武功吗?”
      谢忱勾唇,远目,笑道:“会的。阿姜恢复武功的话,元溯就该头疼了。”

      前往京城的事,事不宜迟,凌戈那小人,最会恶人先告状,她必须要赶在凌戈之前,和皇帝陈情。凌戈在梧县干下如此忤逆王法之事,她回到京城,一定要好好地告上一状。
      阿姜处理完梧县这边的后续事宜之后,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路。
      终于来到了皇城脚下,阿姜进城的时候黎明将至,天色尚暗。正好能赶上早朝的时候,她也来不及到姜府,就直接步履冲冲地朝着皇宫策马而去。
      望着那魏巍楼阁,阿姜心里默念道:“皇上……臣,回来了!”

      金銮殿上,百官朝拜,元溯居于上座,看着台下匆匆赶来,便是对姜九思一通弹劾的凌戈,道:“所以凌丞相的意思是,将军在梧桐县勾结匪首,让他们诈降,为了冒领军功?还沿途设置关卡,把你当做是流匪,一路截杀?”
      说完,嗤笑了一声,道:“何必呢?”
      “臣……”凌戈才准备反驳,就看到殿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那人面覆面具,身姿娇柔,不是姜九思,还是什么人?
      阿姜出现的刹那,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她微微喘了一口气,而后步履稳健地朝前走,直到大殿中央方才停下,她跪下,昂首朝上看,道:“皇上,臣姜九思状告凌丞相在梧桐县同着奸人勾结,陷害朝中忠良,欲致我于死地。”
      “这……”
      “到底是什么情况?”
      “丞相和将军……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众臣哗然,面面相觑,议论声此起彼伏。
      阿姜意识到不对,余光中就看到那抹熟悉的、可恨之极的身影——凌戈此刻是出列的状态,很显然是已经先于她朝着皇帝说了一些什么。而如今,还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副嘴脸真是可恶至极,就像是在嘲讽她一般。
      莫非,还真的被这人捷足先登,恶人先告状了?
      可恶,她已经日夜兼程,没想到还是慢了这凌戈一步!
      阿姜冷冷地看着凌戈,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卷轴,呈于额上,她道:“这是梧桐县上下牵扯其中的官员的供状,请皇上过目。”
      凌戈微微色变,他急急回京,还遇到了各路想截杀他的兵马,所幸他金蝉脱壳,才和他们周旋过去。他这般艰辛,图什么?还不是图先告姜九思一状,却没想到棋差一招,忘把那些人处理掉,倒被钻了空子,真是疏忽大意了!
      薛总管接过供状,将供状给程于元溯面前,元溯翻看了几眼之后,眉头皱起。
      阿姜趁着这时候,道:“梧桐县的人勾结匪首,谋取私利,凌丞相到达梧桐县,却命人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全放了,是什么居心?趁臣不备,将臣软禁,又命□□手将箭对准臣,有什么所图?调兵的时候同这些官员说,里面的那个将军,乃是假将军,必要时刻,让她伏诛,又是怎样的颠倒是非?”
      虽被凌戈那歹人捷足先登,但是阿姜也是有备而来,她一叠声的质问之后,语气间,更是充满了悲凉像是对鸟尽弓藏的扼腕叹息,她道:“若非臣身边的人忠心,只怕臣此刻,不能再站在这里了。凌丞相如此狼子野心,党同伐异,请皇上做主。”
      话音刚落,殿内又听到了一声又一声膝盖跪下,碰撞宫殿冰冷的殿砖的声音。
      昔日南征北战,拥有赫赫威名的将士们纷纷出列,一个个也跪了下来,道:“皇上,姜将军为国拼杀几年,从来不曾喊过委屈。”
      “今日被人欺负,我等不能忍。”
      “将军一年没上过战场,凌丞相认为将军对国无用,可以肆意欺辱!臣不同意!”
      武将们带着对凌丞相的愤慨,和对阿姜如今境况的打抱不平,山呼道:“请陛下为姜将军做主!”
      武将们个个声如洪钟,原先还有几句文臣替凌丞相辩驳的声音掺杂其中,而今同仇敌忾后,那些文臣们都慑于他们的威势,纷纷都闭了口。
      这满朝武官,齐齐跪下,也足以见阿姜往日声名之威。如今站在这金銮殿上的武将,有一半都是当初姜家的人提拔的,而今,哪怕姜家只余了九思一人,但往日受到姜家余庇的旧部,却依然对姜家忠诚。
      现在的情形,仿佛皇上一个处理不当,就要让这些臣子们,都寒心了似的。
      文武两派,第一次,对峙成这般样子,这很显然是阿姜始料不及,哪怕她决定回京的时候,就已经书信先行,让她状告凌戈的时候,他们见状不对,帮她应援。
      阿姜目光殷殷地朝着上首的元溯看。
      元溯不辨喜怒,看着跪拜在地的武将们,目光沉沉。
      阿姜看到这样的元溯,蓦地,就想到了一个词——君威难测。
      许久,元溯方才开口,对的却是凌戈,他问道:“凌戈,你要做什么解释?”
      凌戈看到这样的情形,倒是不是很忧心。他道:“真相是怎样的,姜将军心知肚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皇上明辨。”
      看到凌戈的抵赖之语,阿姜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她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凌戈,道:“你敢说你没有让兵马围城,敢说没有造谣我是假将军?”
      凌戈淡然自若道:“那是我另有内情,姜将军又可以保证自己是绝对清白吗?此事可以报给三司会审!臣不惧!”
      “你!”阿姜怒瞪着凌戈,心里想说,你自然不惧三司会审,这审也不知道能审到猴年马月,而这三司!岂不是都是凌丞相说了算?
      凌戈也是坦然无惧地看着阿姜。
      两人目光对峙了许久,仿佛空气中有着暗涌在波动着。
      最后,元溯在上,淡声道:“那便交给三司去审好了。”
      阿姜一怔,万万没想到,都这样了,元溯竟然还同意凌戈的说法。
      看到迟迟不退的阿姜,元溯朝着阿姜目光示意,道:“爱卿还有什么异议?”
      阿姜咬牙,最后还是道:“无。”说完,便愤然退下,站到了一侧。
      他对凌戈的包庇之意,昭然若揭,身为臣子,在殿堂之上,怎敢公然和君王起冲突。
      如今的元溯……也并非昔日的元溯了,而她,也怕功高盖主,惹了君王忌讳。

      阿姜几乎是忍着火气,终于熬到了下朝。自从阿姜和凌戈两人互相状告之后,朝堂上似乎就弥漫着硝烟,后来的臣子上书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声音都细弱了不少,后来也觉得自己无趣,便无人上前再禀告了。
      下朝之后,皇帝一走,武将们愤慨上前,替阿姜鸣不平,阿姜这边和他们说上几句话后,便撇下他们,绕过宫殿里头的曲径回廊,终于追上了元溯,她急急唤道:“皇上!”
      元溯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来,似乎也有几分气闷,只不过足下的脚步缓上了不少。
      阿姜微微喘着气,不平道:“皇上,这件事,难道就这样敷衍过去了吗?”
      元溯不回答,阿姜咬牙,继续追问道:“三司都是丞相的人,能审出什么?皇上倘若想对凌戈偏袒到底,便直言,我绝对不追究。”
      阿姜说这句话的时候,抱着几分赌气的心思的,也有些失望地说出口。
      只是元溯听完之后,依然不答。阿姜这回,干脆挡在了他的前方,直视着他,道:“还是说,凌戈想对我不利,真的是奉了您的旨意?”
      元溯这才止步,那双黑沉的眼里似乎蕴藏的波光,他凝视着她,目光中,亦有几分失望:“阿姜,三个月未见,你就只有这些话要对朕说的?”
      “那皇上还想和我说什么呢?”阿姜恼怒,“皇上现在同我,就不能好好谈论正事了吗?”
      元溯冷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此番回京,将矛头指向凌戈,到底是为了肃清朝堂,还是夹杂私欲?”
      阿姜想也不想,就回答:“自然是为了肃清朝堂。”
      元溯冷笑了一声,道:“阿姜,你撒谎了。凌戈不会害你性命的,今日你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还怂恿武将替你帮腔,当朕不知道吗?”
      “所以……皇上宁可怀疑臣,也不愿怀疑凌戈吗?”她承认,她现在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确实胡乱将一些罪名给扣在凌戈身上,可是对着凌戈那样的小人,需要光明磊落吗?然而现在,皇帝却对凌戈无条件信任,甚至更愿意相信凌戈,思及此,阿姜觉得自己还蛮伤心的。
      元溯的神情微微怅惘,声音也柔和了一些:“阿姜,你在朕眼里,一直是光明磊落的。”
      而那一句话,则是话锋一转,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的怒意,他朝着阿姜逼近,道:“是谁改变了你?是那个叫做谢忱的人吧?”
      “皇……皇上?”
      阿姜悚然心惊,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谢忱这个名字,会从皇上的口中说出来。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知道她的存在,而很显然,他对谢忱的印象并不好,甚至觉得她变成现在这样,剑指凌戈,是谢忱的挑拨,是他的授意。所以……
      阿姜表情了然:“所以,凌戈真的是你派去的,目的是为了除去谢忱。”
      “是。””元溯表情漠然:“谢忱这个人危险,不可留。”
      “为什么?”阿姜问,“谢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值得君王怒目?”
      “这些,你无须知道。”对他而言,许多事,都没必要解释。他的表情坚定,充满着势在必得的决心,道:“你只要知道,谢忱,朕必除。”
      他的目光,锁定了她,与此同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们对视,而他的声音,却充满着一种罕见的温柔和包容,然而却让阿姜的心,一点点地往下坠,他说:“而你,朕的将军,你会拥有很多效忠于你的属下。”
      阿姜朝后退,避开了他的手。她的神色微微黯然,情绪也低落下来,她低声道:“皇上现在,想除掉的臣身边的人,已经不用问臣的意思了。”
      “阿姜……”
      她是他的将军,是他的一柄利剑。
      但是这柄利剑,除了想捍卫山河,捍卫皇权,同时,也有着自己想要捍卫的人。
      阿姜低声道:“可别人不是谢忱,他们没有同我出生入死过,更没有见证过我辉煌、狼狈的时刻。”
      那一刹那,元溯的眼里,风起云涌。而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睛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他道:“所以,你是打定主意护他到底了?”
      “是。”阿姜道。
      元溯又问:“哪怕你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也要护住他?”
      “是。”阿姜目光依然坚定,她郑重承诺道:“只要我在一日,谢忱不会成为威胁。
      “既然如此,朕便放他一马。但——”皇帝顿了一顿,看向阿姜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灼然,他声音低沉下来,道:“朕绝不会容许你喜欢上他的。”
      “陛下放心,家国大义,必定凌驾于臣的个人感情之上……”阿姜远目,似想到了什么,又道:“若真的有一日,谢忱所图非事,臣必定是第一个出手的。现在……就容许臣,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吧。”
      元溯盯着阿姜看,似乎在判定阿姜说这话的真实程度,不放过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直到天空飘起了絮絮的雪花,飘落在了阿姜的肩头,然后融化,洇深了肩头衣裳的颜色,元溯终于开口,打破沉寂,道:“阿姜,陪朕去赏一场雪吧。”
      “好。”阿姜道。
      元溯看着阿姜,神情恍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离她这么近,可是感觉却越来越远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六章 很近却很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