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元柚子

5、第五章

　　“季然，今天这个大明虾特地为你烧的，你多吃两只啊。小卫，你也尝尝。”季然他妈热情地招呼着。只见卫司恺慢条斯理地夹了只虾，细细剔除一弧雪白的虾肉，沾了酱汁放到了季然的盘子里，两位妈妈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暗暗偷笑有苗头。季然看着盘子多出来的虾肉，抬头对上卫司恺的脸，对方眯着眼睛朝他温和一笑，季然吓地筷子都拿不住，操起一边的叉子，猛的戳向大明虾，胡乱塞进了嘴里，嘟哝着说了句谢谢。
　　饭后他妈让季然带狗出门晒太阳，卫司恺主动提出一起去。季然硬着头皮应了一声，他妈正打电话找牌搭子过来组局，也没空管他俩。一出门，季然就把狗绳交给了卫司恺：“你带它溜达溜达，我吃太饱了，走不动。”
　　“你体力不行啊，平时健身吗？”卫司恺凑过来问他。
　　“有空就练练，遛狗也挺锻炼人的。今天党和人民就把这光荣任务交给你了，去吧，皮卡丘。”季然切换成了中二少年，没想到卫司恺听完没有嫌弃他，仍然孜孜不倦跟他聊着：“看你这身板，有腹肌吗？”
　　“我说有八块你信么？”季然翻了个白眼，最近疏于锻炼，他的身材确实没以前保持的好，反正冬天穿的多，肌肉也看不见，并不妨碍他撩汉子。
　　“脱衣服就能证明。”卫司恺在季然耳边暧昧的说道。
　　“你、你别耍流氓啊我说。”季然总觉得精英男戴着副眼镜，目光灼灼的样子像要把他吃了一样，赶忙退后一步。他现在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个姓卫的和他一样，绝对是个弯的彻底的gay。
　　“你不知道你妈和我妈是想撮合我们么？”卫司恺又露出了他那童叟无欺的标准笑容，季然觉得自己就是只小白兔，被这大灰狼不怀好意的笑弄得战战兢兢。
　　“咱两没戏，我不做bottom的。”季然梗着脖子说道。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听说下面那个更爽，要不要试试？”卫司恺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不试试啊？你能躺平让我上吗？”
　　“噗，我逗你玩的。”卫司恺终于笑出了点人样，摸了摸季然的头，说：“一段正式的感情，不应该从炮友开始，我理想中的爱情，应该是soulmate那种灵魂的契合。我可以接受柏拉图式的恋爱。”
　　“你能接受我还不能接受呢。什么柏拉图，当和尚啊！”
　　“我对你挺感兴趣的，思考方向奇特，不如你考虑考虑，恩？”
　　“考虑什么？”
　　“我！”卫司恺挥挥手，“遛狗去了，你坐会儿吧。”

　　卫司恺一走，季然飞似得转身跑回家，跟他妈说公司有急事要回去，狗一会儿卫司恺会牵回来，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从他妈那儿出来之后，季然越想越郁闷，找了一帮发小出去打电玩，吃烤串，忙活到快半夜才回家。11点，可粒的节目准时开播，季然这次专门下了个APP听节目，听了没多久，他想了想，又去公众号发了条树洞。这回是16岁的天才少女情窦初开遇到了感情问题，一个是她暗恋的软萌学弟，一个是向她表白的校篮球队帅哥，她整日纠结其中无法自拔，深知感情问题影响学习，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季然胡编乱造，极尽渲染之能，活生生写出一段狗血三角恋。
　　可粒果然读了他的树洞，激扬顿挫的语调伴着低沉和缓的嗓音，套路狗血也被他叙述出一点羞涩的少女情怀来。读完之后，可粒沉默了几秒钟，慢慢开口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感情，无论是暗恋是明恋。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该如何抉择，一直是个众说纷纭的问题。如果让我回答，即使结局并不美好，我还是希望，在我最美好的年纪，遇到那个我最爱的人。”可粒说到最后几个字，略微有些语调不稳，季然隐隐听出了一丝哽咽的意味。他并未介绍下面的歌曲，而是直接把歌曲推了上来，是南拳妈妈的《橘子汽水》。
　　就这样牵着你一直走
　　就是喜欢你偷瞄着我
　　让我紧紧牵着你的手望着星空
　　直到我们心灵相通
　　就这样牵着你一直走
　　我会努力变成属于你
　　帮你实现心底所有期待的愿望
　　不管四季变化我的心意不隐藏
　　季然听着歌突然有点想哭。他的少年时代全部奉献给了学业，他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而他中意的男孩，也只敢偷偷看上对方两眼过过瘾。男生和女生早恋，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批评、通报家长，最后棒打鸳鸯而已。但像他这样的，贸然跟一个男生表白，十有八九会被对方暴揍一顿，接着全班所有男生绕着他走，他会成为一个怪物，最后被学校劝退。季然的初恋姗姗来迟，他抓住校园生活的尾巴，在大学里找了个小男友，对方是他学弟，两人磕磕拌拌谈了一年半，以小男友出国告终。那时候季然还是纯情少年一枚，发个短信要纠结半天，牵个手都兴奋地要爆炸，亲个嘴只敢蜻蜓点水，他们和普通的校园情侣完全一样，只不过别人谈到毕业就结婚了，他们没到毕业就因为意见分歧而分手。

　　季然现在最喜欢楼下的袁美人，可喜欢不代表能得到。他有点灰心丧气。窗外开始下雨，季然关掉APP，呆呆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丝丝缕缕从窗玻璃上滑下。室内暖气很足，窗户上蒙了一层斑驳的水汽，远处的灯光变得朦胧起来，橙黄的光晕泛着水色，越来越扩散，季然哭了。他一个二十八岁的单身男人，在这个普通的冬日深夜哭成了傻狗。他嘲笑自己像个怀春少女思而不得，可眼泪还是不断地涌出来，无声地表达着他这么多年的求不得。

　　树洞之后可粒倒是没再问起“阿花要考清华”的感情问题，只在新年时携他的猫闺女道了新年快乐。可粒正好在父母家里，用鸡肉条贿赂傻狗替他说了两声汪，算是回复。卫司恺倒是借着两家父母的私交约了季然几次，每次都是吃饭喝酒看电影，还有次是元宵逛灯会。季然一开始赴约还人模狗样的，一看卫司恺那顺杆爬的架势，后来几次见面就打扮地跟中二宅男一样，毛线帽，妈妈牌围巾，大羽绒服外加屎黄色UGG，膈应死人不偿命。卫司恺倒是丝毫不介意他的形象，每次必定问他考虑的结果，季然眼见糊弄不过去，只好反问卫司恺：“你说，你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行吗？”
　　“我就喜欢你的思维方式，和我互补，挺好玩的。”
　　季然傻了，原来精英男喜欢中二啊，那他可以切换成成熟冷漠模式啊。于是他开始装起了深沉，卫司恺见他一直不说话，搂着他的肩膀问他在想什么。
　　季然立马回过神，跟受惊的兔子般大叫一声，甩开卫司恺的手，好几个路人看向他俩。卫司恺觉得，这家伙真是可爱极了。明明外表看着帅气成熟，沉稳可靠，偏偏性子又和小孩子一样，每时每刻都给人带来惊喜。季然装了会儿冷漠男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只能恢复原样，对卫司恺说：“思维方式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除非你给我开瓢。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咱两没缘分，散了吧，啊？散了。”
　　“你喜欢谁？你不是单身么？”
　　“你听没听过有种恋爱叫暗恋啊？”
　　卫司恺简直爱死了这个动不动炸毛的男人，心想找个借口都这么拙劣，果然是被逼急了。“只要你单身，就代表我还有机会。在你暗恋变明恋之前，我都会追求你的。”
　　季然无语。没想到精英男看着利落，实则是块牛皮糖，沾上了甩都甩不掉。除了找各种借口推掉卫司恺的约会，他竟然束手无策。

　　开年之后公司开始忙了起来，因为口碑好，业务量也逐渐增大。但是平台开始限流，公司的好几个大V账号的阅读量明显减少，这个数据直接影响到他做推广的效果，季然开始发愁。除了多培养几个新号，减少被屏蔽的概率，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对策。
　　开春之后的某天，物业给他们建了微信群，季然扫码的时候忘了切换账号，结果顶着阿花要考清华的名号进了群，他想反正业主之间也不熟悉，这么大个群，改个备注都是几栋几户，谁看的出谁啊。懒癌晚期的他思考了几秒钟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豆豆送回父母家之后他很少下楼，因此和9楼的袁美人也没见过几面。他倒是想在群里翻袁美人的微信号，无奈账号太多，他扫了一眼没看到22栋0901，也就放弃了。
　　这天他下楼去门口超市买水果，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袁可抱着猫急匆匆走出来，他上前打了个招呼才知道，milky病了，上吐下泻，袁可准备出去找宠物医院。季然一听，立马狗腿地上前说：“这附近的宠物医院不靠谱，我们家豆豆经常去安和路上的一家，我和那儿的医生是发小，他大学就学的兽医，靠谱！你在这等我会儿，我上去放个水果拿车钥匙送你去。”
　　袁可表情焦急地点点头：“我去停车场出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