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元柚子

2、第二章

　　季然朝九晚五工作的日子里，再也没有碰到九楼的小美人。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在电梯里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想去九楼探个究竟，但又不知道那个男孩具体住哪户，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去敲门，愁的肠子都打结了。还没等他想到对策，他妈打电话过来，让他周末回家吃饭，说是下周要和他爸一块去北欧度假，季然那个狗弟弟得让他带回去照顾几周。季然一想到那条萨摩就头疼，自从他毕业买房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他妈觉得寂寞就买了条狗，当小儿子养，娇惯地不行，明明是条公狗，他妈宠的跟小公举一样。那货刚买来时才两个月大，软软白白的一团，看着还萌，长大之后不得了，睡觉喜欢往床上钻，狗粮要吃进口的，鸡肉条每天都供着，还得防它偷吃，吃了晚饭要带它出门放风，最关键是这货自己在家的时候能给你把房子拆了。季然第一次带这狗回家，下班之后看到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卫生间里的卷纸散落在客厅里，皮沙发被狗爪子挠了一条条的印子，书房的墨水盒打翻了，地砖上全是黑色的爪印，肇事者傻狗却趴在他床上，一脸无辜的对着他伸舌头喘气。季然气不打一出来，找了根塑料棍子抽了他这二缺狗弟弟一顿，末了却还得蹲浴室给他刷爪子，墨水难洗，所以他那狗弟弟被送回到他妈那边的时候，爪垫子还是有点黑乎乎的，季然被他妈数落了一顿，结果就是他现在见着狗弟弟就绕道走。

　　季然不情不愿地领着一大袋狗粮和玩具，把傻狗安顿在副驾上。临走前他妈抱着萨摩让它听哥哥的话，过几天接它回家，又让季然开点儿车窗，说豆豆喜欢兜风。季然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二缺智商有限，哪里认得他这个哥哥。回季然家的一路上，萨摩都扒着窗户缝儿看西洋镜，季然侧头就能看见一个硕大的狗屁股以及一条晃的他眼花的大白尾巴。
　　“儿子，你是头天进城吗？看你那怂样！”不在他妈面前，季然果断给傻狗降了辈分，“来，给你窗户开大点，你好好感受下。”
　　车窗滑下去，萨摩伸出了整个狗头，毛都被呼呼的风吹的竖了起来，它前爪扒着窗玻璃，开心地左顾右盼。“珍惜你迎风自由的时刻吧儿子，回了家你就给我乖乖待笼子里去，委屈你几天。”
　　“汪，汪汪！”傻狗不知道是在表达不满，还是纯粹赞美车外的风景。
　　下了高架之后，季然扯着狗尾巴，把豆豆拉回车内关上了窗。豆豆不满地叫了两声。
　　“儿子，前面有探头，刚你那样得罚款，罚了款就没钱给你买鸡肉条了你懂吗？好好坐着。”傻狗听懂了鸡肉条三个字，留着口水又汪了一声。听到坐，又收起尾巴一屁股蹲在副驾上，目视前方看着人模狗样的。季然心想，还好他妈在家还训练这狗学会坐了。

　　狗儿子到家，季然就搬出了那个他网购的“笼子”，其实就是个六边形的铁栅栏，没顶，能把狗圈在一个范围内活动，里面摆上水，狗粮还有玩具。反正客厅大的很，割地剩下的范围，季然都能自由活动。本来季然打算每天下了班之后遛狗，但没想到这周又接了两个比较复杂的case，其中一个还和政府扯上关系，这种公关一般都比较棘手，大一点的公关公司反而不会接，他们怕影响政府形象砸了饭碗。季然无所谓，他开了这家文化传媒公司，网罗了一帮段子手和年轻的广告公关人才，掌控了一定份额的热门市场，既接广告推广，也接危机公关，他不怕难，他喜欢挑战，操控舆论能给他带来非常大的快感。每天加班到半夜，查资料改方案，做公关的前期准备很费神，傻狗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除了保证不饿着他，每天履行一次铲屎官职责，其他的都靠边站。

　　这几天虽然累的七荤八素，季然却发现，他半夜回家又碰上了他的小美人，每天时间都固定。为了和小美人偶遇，季然就算下班早了点，也会窝在公司停车场听一会儿低音炮的心灵鸡汤打发时间，鸡汤11点开始，12点准时结束，他12点20坐电梯，总能在一层碰上那张令他神魂颠倒的脸。寒潮过去，气温回暖，季然更加肆无忌惮地搭配着各种风骚的衣服和小美人见面。见了好几次，他开始厚着脸皮跟对方搭讪，但奇怪的是，对方从来不开口说话，碰到问题也就是点头摇头作答，实在不想说就笑着糊弄过去。季然纳闷，这么帅一人，不会是哑巴吧，看着不像啊！每天都这么晚回家，这什么职业啊，该不会是MB吧，不说话这是嗓子喊哑了吗？！呸呸呸，这气质，怎么着也是校园学霸啊，可是哪个学校要学到半夜回家啊！书包也不背，光戴个耳机也不知道在听什么！

　　这几天季然在车里听广播的时候，还加了男主播说的微信公众号，节目每天都有有奖竞答，奖品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咖啡店代金券，鲜花抵用券等，季然纯粹是工作压力大，想找点乐子，也跟着答了几次题，奖没中过，倒是被他发现公众号里有各个节目的粉丝群。他果断注册了个微信小号，伪装成16岁的高中少女，用傻狗小时候的萌照做头像，进了心灵鸡汤群，进去一看，男主播也在群里，而且整个群，只有他一个账号显示性别为男，名字是电台统一取的——黑色可粒。剩下的粉丝全是各式各样的妹子，看着群里刷的留言，大概年纪都不大，有些还是寄宿生，晚上在寝室偷偷拿着手机听广播玩微信，季然感慨难道现在学校寝室都覆盖WIFI了吗，要是用流量，这帮妹子也算是终极迷妹了。季然充分发挥了他操纵账号公关的能力，化身高中生开始在群里刷存在感，表达对主播的无限爱意。刷的多了，群里其他妹子都认识了这个叫做“阿花要考清华”的女孩，知道她超级喜欢可粒的声音，她家有条白色萨摩耶特别可爱，她每天写完作业都要听着可粒的节目睡觉。可粒在节目广告时候和结束之后的五分钟内都会出现在群里和妹纸们打招呼，聊天，说着今天吃了什么，天气如何等等无聊话题，只要可粒说话，无论说什么，妹纸们都会猛刷鲜花爱心，甚至发语音喊“可粒我好喜欢你”这样的话。季然面无表情地在微信群里看着一条条的留言冒出来，毫无秩序，估计主播也根本看不到谁说了什么。他内心那种想操控一切的心思蠢蠢欲动，所以这天节目开始前，“阿花要考清华”在群里呼唤各位迷妹出来，建议大家节目一开始就刷“可粒唱歌给我听”的留言，如果诉求一致，说不定可粒会在群里发语音唱歌。妹子们听到这个建议立马打了鸡血般振奋。当天11点开始，群里满屏弥漫着相同的七字留言，几百个账号同时刷，季然感觉自己的手机都震得发烫。今天case方案提交，加班生活告一段落，下周开始他就不会在这个点听节目了，要是退群之前能听这把嗓子唱首歌，顺便导出音频弄个铃声，也不枉他这么多天精分成少女刷屏。
　　可粒终于在切入一段广告时在微信群里喊停，答应了妹子们的请求，不过今天要录节目没时间，明天周六他休息，会抽空发条语音出来。季然弯了弯嘴角，慢吞吞地发动车子，朝家里驶去。和小美人偶遇的时间还早，他路过跨江大桥时还停下车吹了会风。趴在栏杆上时，他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以及脚下滚滚的黑漆漆的江水，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这个天不适合欣赏风景，因为太他妈冷了。桥上零落的车呼啸而过，司机大概都会觉得他是个二傻子，跟他家那条傻狗一样，乡下进城似得，迫不及待地在这种呵出白气的冬天晚上看江景。只有他自己知道，江景只能算前菜，他还等着正餐呢。回到车里，主播还在读鸡汤，今天的背景乐挺好听的，是田馥甄的《小幸运》。鸡汤读完，音乐声音被调响，hebe在唱“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的那么近，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与你相遇，好幸运……”
　　“我很喜欢《小幸运》这首歌，相信大家听的时候，心里都浮现了那个人，那段陪伴，我也一样。应微信群粉丝的要求，明天我会在群里唱这首歌，希望大家会喜欢。最后感谢收听今天的睡前故事，我是黑色可粒，期待下周与你再次相遇。”季然没有想到，可粒这么快就想好了唱什么歌，他还怕主播随便哼两句应付一下，现在看来，可粒唱歌应该还不错，不然不会这么自信地选择唱整首歌。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期待明天，期待这个酥到骨子里声音会唱出什么样的《小幸运》。

　　回家依旧碰到了小美人，美人今天穿了件夹棉的飞行服，高领的黑色毛衣，围巾倒是没戴，一个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两人打了多次照面，没了一开始的生疏，季然凑上去问他在听什么歌，小美人茫然地看了季然两眼，看的季然猫爪挠心似得痒痒，他摘了耳机，原来并没听清季然说什么。季然指指他手中那个价格不菲的耳机，问道：“你在听什么歌？”小美人笑了一下，季然不知道口罩下的表情，但美人的眼睛明显弯了，他看着对方举起手中的耳机，伸到他脑袋上给他戴好。耳机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季然觉得自己的耳朵要烧起来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淡定，不能乱了阵脚，定下心神后他听清了那首歌，刚从电台里听过，还是《小幸运》。钢琴旋律伴随着季然耳膜上咚咚的心跳声，听的他犹如跟初恋相遇般悸动。他可真够幸运的，群里鼓动主播唱歌，主播答应了，回来跟小美人搭讪，连小美人的耳机都戴过了。电梯叮一声停在九楼，季然恋恋不舍地摘下耳机戴回小美人耳边，手还不死心的在他两腮滑过，温软的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心里，噼里啪啦酥酥麻麻跟吃了跳跳糖似得。小美人走了，季然长长呼出一口气，刚刚这一番举动，他都快有生理反应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