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江月年年望相似》辰木离火

18、十八

　　十八

　　嫦娥今日在两个山头之间已经来来回回了十几趟，早已将玉鼎所授的法子烂熟于心。嫦娥练功刻苦，玉鼎叫她休息片刻，她才肯停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徒儿循序渐进便可，莫要急功近利了。”玉鼎此时仰面躺在一山石之上晒着太阳，“你如今练功乏了，为师再教你一调息之法。”
　　说罢玉鼎便一个激灵盘腿而坐，嫦娥在那山石之下的空地也依样坐下，寻着玉鼎所授的口诀运气调息起来。
　　“如何？”玉鼎问。
　　“徒儿依照师父所教，果然困乏全消。”嫦娥笑着站起身来。
　　“出来了这么久，今日我们也当回去了！”玉鼎轻快地从山石之上一跃而下，“也不知你那师兄探望故人可结束了？”
　　玉鼎说此话时，留意到嫦娥的神色略显迟疑。
　　“他此次是前去探望八公主吗？”嫦娥明知 ，却又故问。
　　“当然，这天庭只有一个八公主，杨戬也只有一个八妹。”玉鼎顿了顿，促狭地看着嫦娥道，“徒儿这问题，想是憋了好久了吧？”
　　嫦娥不发一言。
　　“这八公主在新天条出世之时就已经被赦免，奈何她却不肯原谅王母，依旧面壁，从未出昆仑半步。”玉鼎微微叹息，“你那师兄自入昆仑修养以来便常去探望她，昆仑寂寞，你若得空也去看看她吧！”
　　“嗯”嫦娥简短答道。她看向西天薄暮，连绵起伏的群山在夕阳中留下巍峨苍凉的剪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哦，徒儿！”玉鼎一拍脑门，险些忘了一件事，“我们得先去金霞洞一趟，师父在那给你备了许多典籍，咱们将它搬到那杨府去！”
　　“走啰——”玉鼎御笔而飞，“徒儿你可要快些追上师父！”
　　嫦娥忙腾云而起逐那玉鼎而去，师徒二人向那金霞洞而来。
　　进了金霞洞藏书阁，嫦娥看到满满一室琳琅满目的书籍心下赞叹玉鼎之博学，对这平日有些疯癫，不修边幅的师父又多了几分崇敬。
　　只见玉鼎拿出小小的一破布口袋，口中念念有诀，那满室的书卷便进了这口袋。
　　“嘿嘿！”大功告成的玉鼎束住袋口，将那袋子递与此时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嫦娥，“这叫乾坤袋，能装的东西多着呢？”
　　嫦娥接过乾坤袋，虽然盛了这一室的书籍，可这物件拿在手上依旧轻飘飘的。

　　师徒二人回到杨府时，杨戬尚未归来，嫦娥略备了些饭菜，师徒二人简单用了餐。

　　“徒儿，用方才我教你的口诀将那些经卷放出来吧！”玉鼎与嫦娥挑了排空置敞亮的屋子，此时二人正站在屋门口。
　　嫦娥念动口诀，将那经书尽数挪出来，这书整整装了三间屋子才罢。
　　“这最大一间屋内是各种法术典籍。”玉鼎指着那第一间屋子说道，又带着嫦娥来到第二间屋子，“这第二间屋子内是各类史书、兵略、诗书礼易乐、及各家著作。”玉鼎自恋地摇摇扇子，“也有为师的著书，若是徒儿喜欢，也可一看。”
　　“唉——”玉鼎推开第三间房门，见到里面书籍并未堆满，“师父不擅医术，这医学典籍也不甚多，都是些皮毛，你先将就着看吧！”
　　嫦娥见这堆了小半室的医书，心下微汗，如此还算皮毛，真不知道这师父所指的精妙要到如何的境界。

　　玉鼎又出了房门，走到哪空旷之处，又对这三室书籍施起法来。
　　“师父这是作何？”嫦娥不解。
　　“徒儿有所不知，这些医术史书也就罢了，可是这些法术要是被有心之人学去了可是后患无穷，师父不过施个小法术，教那有心之人见不着这字样，师父的宝贝书卷，自然只有徒儿们能读了。”玉鼎依旧笑眯眯，语重心长对嫦娥说，“徒儿你平日将这书收在乾坤袋中，若要修习时，找出那一本典籍，将其它收好便可。今日你也乏了，将这些经卷再收入袋中，快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得辛苦。”
　　嫦娥依言念动口诀，又将那满室书籍收入乾坤袋中。
　　“等一下！”嫦娥方才将袋口束好，玉鼎又将那袋子拿了过去。
　　“有何不妥，是不是方才徒儿口诀念错了？”嫦娥忧心地问道。
　　“徒儿忧心了，”玉鼎笑着宽慰嫦娥，用那蒲扇向那布袋一指，那破布袋子变作一精致绸缎小荷包，玉鼎将它还到嫦娥手中，得意的说道，“我徒儿乃三界难得的美人，怎么能用破布袋子呢？”
　　“多谢师父！”嫦娥双手接过，仔细端详着这小巧的荷包。
　　“快去歇息吧！”
　　“徒儿告退！”

　　嫦娥辞了玉鼎，回到闺阁之中，略略梳洗，散了发髻，躺在耦合花账中却迟迟未能入睡。是了，杨戬尚未归来。今夜月色明朗，只见那月儿不知不觉就已经转朱阁，低绮户，照见了无眠的佳人。嫦娥实在睡不着，起身简单披了件衣物想到庭院内转转。
　　轻轻推开房门，迈出莲步，嫦娥生怕惊扰了玉鼎师父。转过朱廊，嫦娥就见那亭内一个孤绝的人影，这样清冷凌冽的侧脸，除了杨戬嫦娥不知还有谁会有。他一直如此，总是这样一个人，或许在那些个他忍辱负重，苦心孤诣的深夜，他亦是这样一个人，悠悠的叹息融进黑夜，可惜广寒宫与真君神殿相距甚远，嫦娥听不见。
　　夜幕给杨戬蒙上了一层莫名的悲凉凄怆，看得嫦娥心中某个地方泛起微微的凉意，凉得心口微微疼了。
　　嫦娥一步步挨近去，全然忘了此时她还披散着头发。
　　“你回来了？”嫦娥想找些话题打破这样孤寂的气氛，轻轻坐在杨戬斜对面。
　　“嗯”杨戬玩弄着手中的扇子，“为何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夜凉如水，更深露重。”
　　“我本仙体，又不受凡间甘露！”虽然感到了杨戬那一份关怀，但是嫦娥还是小声咕哝起来。
　　“是杨戬愚钝了，只是枉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神仙，竟还是忘不了凡尘种种，真是六根不净。”杨戬自嘲道。
　　“你又不是那西天的佛陀，为何要六根清净？”嫦娥小声抱怨，又看向杨戬道，“往后我夜间出门多穿些衣物就是了！”
　　杨戬一声轻笑，自己分明是好意关怀，怎地还说错了？看来这女人心，还当真是海底针。
　　“我做了太多年的神仙，时时想着凡间，可想得太多，太久，想着想着也就忘了。”嫦娥声音幽幽的，看向那一轮明月，目光迷离。“人人都道月宫仙子清高自重，谁又知我最是思凡？”
　　“是么，”杨戬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看不出悲喜，“但愿杨戬不会有一日也将这凡尘忘却。”
　　“不会的，你不会。”嫦娥看向杨戬的目光笃定。
　　“我今日去看了八妹。”承受着嫦娥灼灼的目光，杨戬微微偏头转了话锋，“她还是不肯重返天庭。”
　　“这如何是好？”嫦娥深知八妹同王母的芥蒂，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顺其自然吧！你若得空可去看看她，若是能邀上些人那最好，毕竟昆仑寂寞。”杨戬看向嫦娥的眸子，“我已经答应娘娘回天庭复职，怕是不能常去看她了，你代我常去瞧瞧她。”

　　复职？这是何时的事！嫦娥想着定然是杨戬应下了此事，陛下和娘娘才答应这收徒之事了，想到此嫦娥脸上有些发烧，好在夜色深重，湮没佳人脸上的红晕。
　　“嗯。”
　　嫦娥垂下眉睫点点头，月光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她迤散着青丝，杨戬又想起那夜嫦娥的乌发散在枕畔的样子，她的眉心，似乎还留着浅淡的吻痕。
　　“今日忙碌一天，不累么？早些歇息吧！”杨戬又低头玩弄着墨扇。
　　“睡不着，略坐坐。”嫦娥跌眉浅笑，“我在广寒宫也常常如此。”可嫦娥知道，那时也常常有司法神殿通明的烛火相伴，而今她若走了，杨戬自然又是独坐静庭院，自忍寂寥时了。
　　杨戬抬眼看向嫦娥，虽然她强撑起精神，可眼中那丝疲惫之色难掩，这么奔忙了一日，如何不累？
　　“若我回了天庭，师妹修习法术时恐不能常常相陪，还请师妹多加小心，只是我若不在，怕是师妹进益更多，我回房了，还是那句话，师妹早些歇息。”杨戬径自站起身来，回房去了。

　　嫦娥此刻躺在闺床上，双手握着作烧的脸，满脑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早已忘了自己是如何回房的，只恨那杨戬竟会读心术不成？
　　嫦娥心绪万千辗转，但不知为何却渐渐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