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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什么乔段 ...

  •   五年前,教中人带回来一个人。
      沧海阁分坛数十,广纳各方侠士,但要想进入九华山,却是难之又难,各地分坛坛主只有教主召请才得以登临,就连侍候的婢女奴才都是精挑细选。教内带回一个外人,却不是抓入地牢的犯人,而是奉为上宾优待,段横听到这消息时不免有些惊讶。
      此人被带回来时,已昏迷不醒,谢沧对这人极为重视,,救治数日,醒来却又疯癫了许久。
      那时段横

      月上枝头,段横站在廊下叩门,门内依旧是久久没有反应。
      他推开门,身后侍女将梳洗之物端进去,屋内屏风后,静静坐着一个俊秀的青年,眸光清澈,映出门外月光,可见眉心一颗红痣。见是段横来了,便露出安心的笑容:“你来啦。”
      乔休风被带回沧海阁小半月,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昏迷不醒数日。谢沧对此人极为重视,请了沧海阁资历最高的姜长老不眠不休为之诊治。而乔休风醒来,却是疯了。
      此间乔休风疯疯癫癫,仅有几次意识短暂地恢复,仓促交代了几句。
      原来乔家独来独去,与外人少有来往,甚至通婚都是族内亲近结合,是因家族中人皆得了一种不可外传的怪病。用乔休风的话说,他们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寻常心性,一个则是如先前他们所见疯疯癫癫臆想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株草木的痴傻。乔休风的症状又有些特别,如何特别,没来得及说,便又犯疯了。
      姜长老道,乔休风几经变故,逃亡数日,身心疲惫,所以意识清醒的时间极少,只需休养些时日便可恢复。但其身体,却是伤了根骨,不易根治了。
      至于乔家这怪病,虽说此前是闻所未闻,但在乔家灭门不久,便已传遍了江湖:乔家人到了夜里会犯疯病,毫无自保之力。世人皆说乔家是族中秘辛被仇家得知,趁着乔家人皆犯病之时,下了杀手。
      由于乔休风每次犯病都说自己是朵花,教中人便喊他乔小花,小花思路除了在“自己是植物”方面,其他时候都很清晰。再想起乔休风那日所说“一具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便觉十分诡异。
      至于段横为何从谢沧的近侍变成了乔小花的大丫鬟……
      初时众人见乔小花心似孩童单纯,又不哭不闹,乖巧可爱,在沧海阁这一帮恶人之间,连谢沧都觉得新奇,从后山练武归来都要顺路给小花浇浇水。乔小花本人也十分容易讨好,只消往他身上淋点水便能让他兴奋半天,留下美好印象。结果因其受谢沧重视,赶着讨好的人过多,一次谢沧回来,看到乔小花被浇成了落汤鸡……
      乔小花打着蔫,都要枯萎了。
      一场动荡之后,沧海阁教令中多了一条“不得随意浇教花”……
      此事之后,谢沧竟是将贴身侍卫指去照看乔小花。
      段横被谢沧从池中节手上提拔上来,心中除却感恩,还有更多的对谢沧的崇拜,他虽少不了年轻气盛心高,但对谢沧的命令却是无条件的服从。然而说没有任何不服确实假的。
      虽说有为乔休风立威的意思在,但再如何说,现在乔休风也只是一个疯子。他竟然从侍候心中最重的谢沧,变成伺候一个疯子吃喝洗睡。
      尤其鹿苍梧当时人还没他肚脐眼高,就已经跟他不对付了:“段大丫鬟,浇花了吗?”
      所以说,段横能对鹿苍梧刀枪不入,都是多年练出来的。不过这句话当年传到谢沧耳里,鹿苍梧也没少吃苦头。
      段横把乔小花挪出来晒太阳,一边给乔小花浇着水,一边看着鹿苍梧举着大一缸子水罚站。
      从前,段横的一天的流水账是这样的:
      晨起,梳洗更衣,早早候在谢沧门外,将鹿苍梧喊起来,和鹿苍梧斗几句嘴,待一老一少收拾完毕,一同去后山。
      看教主练功,看少主练功,看教主打少主。和少主切磋,谢沧时而指点一二。
      回来侍候教主用午膳,看少主咽他最讨厌吃的菜式,自己吃午饭。
      午睡之后路过庭院,看不知被谢沧因为什么原因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惩罚的少主。到书房侍候谢沧处理教务。
      侍候教主用晚膳,看少主咽他最讨厌吃的菜式,自己吃晚饭。
      看教主打少主。
      练会武梳洗睡觉。
      如今,段横一天的流水账是这样的:
      晨起,梳洗更衣,带着右护法平沙送他的《花草照养小手册》早早候在乔小花门外,吩咐人将一应器具备齐端入屋中,浇花——侍候乔小花洗漱喝水;施肥——侍候乔小花吃饭;修剪花枝——给乔小花扎小辫;还有一项暂时想不到别名的——侍候乔小花更衣。
      随教主少主后山习武。
      午睡。
      将乔小花移植院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少主受罚。
      将乔小花移栽回屋中,去书房侍候教主。
      给乔小花浇水施晚肥除虫喂药,自己吃晚饭。
      看教主打少主。
      给乔小花洗刷枝叶,擦干净抱回床上睡觉。
      习武梳洗睡觉。
      ……
      先不论段横心中在纠结什么,乔小花却是自打来了沧海阁之后,每日心情都特别好,尤其在见到谢沧和段横的时候,总是笑吟吟的。
      泡在浴桶里的乔华忽然仰头看他,又似有话要说。
      段横看他一脸窘迫,心里也很茫然,这些天来小花经常这样,难道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乔小花这次终于开了口,害羞又有些期待:“我是不是院子里开得最好的花!”
      噗通一声,段横手里的水瓢滑落掉进桶里,溅了两人一脸的水。见他这样反应,乔小花自行理解了答案,失落地抿着唇,眼中雾蒙蒙的。段横摸摸他软软的头发,“当然了。”
      乔小花眼中一亮,一下恢复了神采,都不去再次确认,就兀自欢喜去了。一不留神脚下打滑给跌进水里了,段横一惊忙将他捞出水面,便见小花脸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趴着桶沿,下巴搭在手背上,“你们把我照顾得可好了。我是院子里待遇最好的花。我就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开得好。可是你们都不对我说……”
      水汽氤氲,烛火明亮,笼罩得屋内温暖惬意。段横将他抱出来擦去水换上睡衣,受这气氛影响,手上动作都温柔了几分。
      回屋梳洗之时,袖中的《花草照养小手册》滑了出来,正摊在最后一页:花草也有一颗爱美的心,养花人需要时时夸奖花草长得好,这样花草便会越长越好。
      编书人:贺江南
      虽然很有道理,但他还是将这本书撕了。眠花谷三当家贺江南,谁不知道此人多半有病!

      乔休风这次疯病犯得太久,久得众人都习惯了小花镇教吉祥物的存在,就要忘了他的身份了。
      那一日,姜长老大补丹练成,乔小花服下之后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人便清醒了。
      乔休风有乔小花的记忆,这半月来,族中变故对他的冲击也不似当日那般强烈难以自抑。他与谢沧在房中长谈大半日,段横被召去时,正见两人有说有笑。
      “我也喜欢……”段横到了门口叩门,听见乔休风带着笑意半截话,谢沧还未开口,他便先招呼他进去了。
      乔休风身体还未好全,仍倚在床头,谢沧就在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乔休风看他一眼,又转头对谢沧说了几句,听不分明,只听清末了半句“倒也不错”。
      谢沧笑了笑,看向段横时虽已敛了笑意,但眉目寒霜褪去,冲他点了点头。
      段横面上只是有一丝茫然,不知道二人何意。他从未见过这样温和的谢沧,之后听教中老人说起,从前谢沧虽寡言少语但并不似现在这般狠厉,尤其是与鹿怀生相处之时,更是温和。
      只是鹿怀生早已成为了沧海阁的一根刺。
      直到谢沧命他退下,他蹙眉迟疑,谢沧才沉下脸。段横不敢多言,应了声是便退下了,余光可见乔休风嘴角一丝笑意,虽说或许只是他天生爱笑,段横却觉说不出的嘲讽。
      谢沧说:你将小花照顾得很好。又说:左护法一职空着,明日去领职罢。
      段横在房中久坐,捏碎了一只杯子。
      然而到了晚上,因姜长老提醒过,乔家这疯病多发在夜里,他仍需照旧带人端去梳洗用具。
      门自己开了,乍见门后之景身后侍女吓得花容失色,但好歹也是江湖女子,只失声叫了一下,手里东西却还是拿得稳当。
      段横也吓了一跳。乔休风倒挂在门梁上,头发散着,面无表情地跟他脸贴着脸。屋里烛火也没点,外头月光照着,乔休风肤色本身还很白,乍一看还真是有点吓人。
      段横心头原本还有着火,让他这么一出弄得是彻底没脾气了。
      乔休风嘴角弯起,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容,却是前后判若两人。段横挥挥手让人将东西放下后退下,只觉乔休风现在清醒着还不如疯癫时正常。“你挂这做什么?”
      “没什么,吓吓你,挂太久了下不来了。”
      后一句一听就是假的,段横不想理他,却又不能真让他这么一直挂着,还是木着脸将他抱下来。乔休风脚刚着地,段横就收了手不管了。他倒着太久脑充血,晕晕乎乎往床边走,灯也没点黑漆漆的,短短几步磕磕碰碰几次差点摔在地上,言语仍是笑嘻嘻带着几丝玩味,“又不是没抱过,害什么羞啊。”
      言语轻佻,段横心里那股火又冒出来了,但碍于谢沧对此人的重视,他又不好发作,只仍是一张木头脸冷声道:“既然无事需要段某,那我先回了。”
      “需要。”乔休风揉按着太阳穴,喊住了他。
      谢沧有令,若乔休风有何需求,教内上下接须极力相助。段横此人就服谢沧一人,偏偏乔休风寻了这么个靠山。
      其实段横面对乔休风,心里还有另一种感觉,就是尴尬。毕竟他怎么对乔小花,乔休风都是知道的。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乔休风等着让他抱去洗澡。
      段横是发火不能发,走人不能走,脸不能甩事又不愿办,眼里怒火压不住了又不能往人身上喷,只能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沉默着不动,惹得乔休风想笑,又不能笑得太明显。
      “白日里还夸你是个人才,是我把话说太满了,到底还年轻。”
      段横终是沉了脸扫他一眼,“乔公子,段某不曾冒犯你,何以处处为难?”
      “这么久了,你还怀疑你家主人的决定么?”乔休风反问一句,问得段横一愣。“沧海阁对我有大恩,吾将穷以毕生所学回报。至于左护法得以升迁,不是因教主一早意属于你,难道会是因为你养花养得好?”
      一语点醒梦中人,乔休风见段横惭愧,已陷入沉思,也不指望有人能伺候他梳洗了,只能送客。
      段横跪在谢沧门前,他是不愿扰了谢沧休息,纵使跪上一夜也是他应得的。一旁鹿苍梧却是睡不着了。
      鹿苍梧不耐烦敲着栏杆,“干什么!睡觉呢!我爹他也早睡啦!别吵他休息!”
      嘴上是这么说,嗓门可不小,末了瞅屋里没动静,手上又用力敲了几下。
      屋里烛火亮起,谢沧声音传出:“进来罢。”
      待段横再出来,鹿苍梧已趴在门边睡着了。段横心静如水,步子极轻,鹿苍梧仍有所觉,抬了抬眼皮,又很快睡去,像只看门犬。
      “教主令我传话与少主。”段横知道鹿苍梧听得见,“教主知道,少主是心疼属下,不愿让我一直跪着,才替我喊醒了教主。”
      鹿苍梧一听这话立马睁开了眼,撑起身,咬牙切齿瞪眼看着他。“呸!”
      段横亦不由好笑,言语都难得地带上了笑意,“教主原以为少主与我一向不大合,现在看到少主如此体谅属下,教主的少主的懂事十分满意,命属下请少主进屋内去歇息。”
      鹿苍梧坐起来,一脸憋屈,他看着屋内烛火温暖,一面向往屋内舒适,又有些没底进去之后谢沧又要干什么。
      “少主又不是有心要吵醒教主与他对着干,何必担心呢?”段横看着他,有意咬中了鬼都不信的字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外头凉,少主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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