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情书》甜食早早

10、第 10 章

　　从客栈出来，鹿乔二人分头走，乔休风先行回到白家山庄，待鹿苍梧办完事回来，仍可见当日离去时荒废之景。白马素车，曳布披麻，过往家丁垂眉低目，行色匆匆，应是乔休风临时招来的人手。
　　白家虽不是武林世家，却也算名门望族，江湖之上也小有名气，更因此事惹人同情，送来的祭礼也不少。往后人情来往少不了，乔休风干脆将这些先摆放院中，搬了张桌子就在院子里一一记下。祭礼堆了满院，鹿苍梧来时，似有所觉，便见乔休风腿边有个小孩，乔休风一手提笔记着账，一手正在逗弄。
　　“哪来的小孩。”鹿苍梧走上前，那孩童也才三两岁，站还站不大稳，正抱着乔休风一边胳膊晃悠，见鹿苍梧来了，有些怕生地绕到乔休风胳膊后边，探出大半个脑袋瞅他。
　　“后山捡的，”乔休风看着他道，目中带着些不知名的笑意，“似乎是白家的小小少爷，哪一房的就不知了。此前屠庄的那位逗留的太久了，护着的家丁摔断了腿，便只能一直藏在后山，发现时，便已快死了。”
　　鹿苍梧剑眉挑了挑，不知道想什么。
　　谢沧很早便教他斩草除根之理，鹿苍梧血也是冷的，当日对白家，既动了第一刀，于是上到家主公子各房夫人，下到庄内家丁奴婢，可都是被他杀了，连几个小孩子也未放过。此间惨状，更是被夸张了数倍传遍。
　　如今却漏了一个。
　　这个孩子平平无奇，没有可怜动人的大眼睛生出如何粉雕玉琢的模样，也没有过人的胆识一语惊人的特别心性，就是最最普通的人家里的孩子，怕生胆小，短见呆傻，连丝大户子弟的贵气也无。若真要说出个特殊来，大约就是与乔休风有那么一点点相似的命运？
　　乔休风轻声道：“段横的意思是斩草除根，但我想就算要除，也应交给少主处置。”
　　“段横？”鹿苍梧脸色立即一变，敏锐地扫向屋顶，正见视野尽处，段横蹲在上头，面无表情冲他招了招手。虽早知有数人在暗处护卫，却怎么也没想到段横竟会混在里头。
　　鹿苍梧资历尚浅，做事常只凭一己好恶，谢沧会遣人助力也并不意外。乔休风五年前入沧海阁暂退隐江湖，在此之前也是只闻机关未见其人，是张新面孔，同路苍梧一起出世再合适不过。而段横却因鹿苍梧诡计，已在南河东南密林一战成名，已不宜跟着他再露脸，只不想竟还是跟来在暗处盯梢。
　　鹿苍梧蹲下身按住这孩子肩膀，一路摸到脚踝。资质平庸，根本不入眼。他起身掸掸灰尘，小孩抬头胆怯的看他，鹿苍梧年纪轻，长得非常出挑，一见这样漂亮的大哥哥，虽惧其冷淡模样，一时却又不由看呆了。
　　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可他鹿苍梧却一向是要与谢段二人逆着走，不寻麻烦不罢休啊。
　　“那就养着玩罢。”
　　只是这个小孩太过平庸，就算有一天养成了狼，也只不过是条病狼，想到此便觉无趣得很。鹿苍梧跑了几日，身上又带着伤，这会困乏劲便也跟着上来了。
　　乔休风却是兴致不错，拍拍小孩，“喊表叔。”
　　“表叔。”
　　倒是无半分犹豫，十分听话地冲鹿苍梧喊了一声，乔休风抿着唇笑，“看来他很喜欢你。”又对小孩道：“告诉表叔你叫什么。”
　　小孩喏喏道：“我叫小书。”
　　白小书脸上婴儿肥，浑身也是肉呼呼，脚丫子一点点，走向鹿苍梧时摇摇晃晃身形不稳，弱小之下竟有几分可爱。
　　乔休风说，这声表叔可不是白喊的。人情都是债，少主杀的多是不相识之人，只怕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下不了手了。
　　如此白家只剩了一个白小书，和“学艺归来”的鹿苍梧，白小书应是嫡系子弟，但年纪太小，便还是鹿苍梧接掌家主之位，乔休风化名乔肖做管家，段横化名连竖暗处护卫，白家得以重建，将昔日产业拾起。而白家经此聚变，逝者尸骨未寒，乔休风不好太过张扬重建山庄，只得暂先保守地修复还原昔日旧景。
　　新家主归家，白家的丧事便须办了。白小书虽还只是稚子，却也知家中变故，亲人已阴阳永隔，嚎啕大哭，几次喘不上气晕厥过去。白家在江湖和朝廷皆是有点地位，几日来不少前来吊唁之人，皆是悲痛满眼，出言安抚。
　　只是罪魁祸首鹿苍梧却是从头到尾扶棺下葬，长守灵堂，披麻戴孝之人，乔休风都觉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鹿苍梧却是不曾上心。鹿怀生生他，谢沧养他，如今倒也不差多出来的一个白家。灵堂之中，千百烛台火光摇曳，他素衣白袍立在其间看着那些个牌位，竟是忽然笑了起来。
　　“有趣得很。”鹿苍梧眼尾上挑，半眯的眼中映了满堂灯火，如窗外星辰广布的夜空。“我杀了尔等，却又在尔等灵前哭泣悲伤。倘若真有鬼神之说，真想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表情。”
　　恰有风过，肆虐而来，拨得烛火与白练癫狂乱舞，堂内晦明不定，阴冷渗人，似是惨死亡魂愤怒的控诉！鹿苍梧眸光暗沉，低低笑着，只一拂袖，掌上发力，听得出招之声后，风止。堂上又归沉寂，白烛安静燃着，又似有不甘，时而一跃。
　　鹿苍梧冷笑一声，“活着技不如人，死了又能有什么本事？”
　　如是说着，方才出招的右手微微颤抖，连同着体内的血液也开始燥热难耐，浑身叫嚣着饮血的欲望。他握住腰间问月刀，缓慢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他许久未杀人，又是手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