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章·烟波浩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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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伢突然睁大眼睛道：“才不是呢！姐姐说慕辛王府可以收留我这样的孤儿，我可以做府中的小仆，长大还能当上管家呢。告诉你，我才进过王府，但没几天就跑出来了，一点都不自由，才不去呢！管家有什么好的，大山里多自由啊，我在这里大山大河都归我管，而且就算我在大山里，姐姐也会来看我的。”
这个孩子倒是阅历颇丰。以前自己在无名山上遇一个猎人问路，见一个樵夫砍柴都算是大事了，这些年可真是白过了，一番话让少年听得怔怔半晌。
不觉已至未时。
木伢把那肥鹅往少年怀中一放，道：“等着。”少年正待接住，木伢忽又觉得不妥，他没有丢手就又把肥鹅抱回去，从满身破烂的布条中摸出一小段细绳来，把肥鹅往身旁小树上紧紧结了一个死结。
木伢对少年道：“你在这里看好我的肥鹅。我马上就回来。”然后便不停出入太阳下光热最足的地方。
少年闲住无趣，为了驱散不住袭来的困意，先起身寻了些野杏子，然后便呆呆望着那个拴在枝上的肥鹅，那个肥鹅似有所感，便也看着他，四目相对。
不一会儿，木伢回来，他收集了许多干燥的绒草、树叶、树枝，还有一些竹片，堆在地上。
少年愕然道：“你要做什么？”
木伢伸手怀中，又从褴褛衣衫中摸出一面金属质地的圆盘来，刚拿出来，他就把那圆盘捏在手里又吹又擦的，好像宝贝一样。
然后在少年面前晃了晃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年道：“这是什么？铜盘么？”
木伢一脸得意之色，“看你穿得华美，像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你都不知道！这叫阳燧。”木伢说。“看来你不是我们大慕辛国的人，那你没什么见识，也不能怪你。”
“看好了！”木伢说完，拿起那个圆盘，把凹的一面对准太阳，然后又向着地上那堆干枯的绒草慢慢移动，最后就一动不动了。
少年讶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如此专心，施作巫术么？”
木伢并不理他，只认真盯着那堆绒草。
少年也看着那些细屑一般的干绒碎草，忽然为之一震，因为那堆绒草竟冒起烟来。
只见木伢快速把那堆绒草置于向风处，用嘴猛吹，火星乍现，紧接着他把干树叶也覆盖其上，再次吹气，火星变成火苗，腾腾燃烧起来！
木伢把树枝一再加上之时，火苗燃成熊熊火焰了。
少年已目瞪口呆，眼下日头未落，尚非烤火取暖之际，他还是趴在那火焰处细细察看、感受了一番……
他虽略略知道燧石可以取火，可今天硬是在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由铜盘而化生的火焰，不禁惊道：“这是什么巫术？那个圆盘竟有这等法力？……能否借我一看？”
木伢自豪之意昂然面上，他道：“看在你捕来美味的份上，就让你看那么一下。”便将那铜盘递过，少年小心放在手里，细细检看。
这边他正将心神沉浸在那巴掌大的圆盘之间，那边木伢已握着一把竹刀，手起刀落……
一滴血飞溅在少年额头处，他竟未避过，“啊”的一声，再看木伢，很快已将那飞鹅退羽去皮，收拾接近妥当。
经历铜盘派火之后，他对这男童的看法早已不同初见。
木伢欢喜道：“美味肥鹅马上就好……”
少年看得怔了，伸手便在那肥鹅上抓起一块，连骨和血正要往嘴里送……
木伢大惊失色，连忙制止他道：“喂！快住口，停下！”
少年尴尬望着木伢道：“我不能吃么？”
木伢哭笑不得，道：“这肥鹅虽然美味，可哪有像你那般…那般连骨和血生吃活咽的道理！不觉得腥吗？你该不真的是饿死鬼化身吧？……”
木伢“饿死鬼”三字脱口而出，再看着眼前人俊朗得难以挑剔的面孔，不自觉竟感到汗水涔涔。
少年也觉得确实是腥，他满是疑惑道：“那该怎么吃？”
“当然是烤熟了再吃啊！”木伢说完，便把那肥鹅穿在一根竹片之上，架在火上烘烤起来。
油脂受热，立即翻滚在肥鹅之上，少年道：“哦，原来如此……”
木伢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回过神来。
但心中却不禁暗道：“这人奇怪得紧，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可是穿得这么好，功夫这么厉害，不像不像……嗯，或者是个从王侯邸院跑出来的疯子，而且是新近疯的，所以还略微有点意识。”
他自小听说慕辛国往西有西域，往南是荆越，向北则有黎宗，轩辕，长白，还有沙漠……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而来……
木伢一边翻烤肥鹅，一边眯眼看着少年问道：“公子，不知您家是哪里？”
少年竟似被他问住了，他迟迟道：“嗯……大山上。”
木伢没好气地回过头来，一阵肉脂香味飘起，他已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烤鹅上。
又是一阵融化人心肠的香味飘起，少年也把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烤鹅上。
太阳已渐渐要落在山峰下。
少年咽了咽口水道：“好了没啊？”
木伢哈喇子挂在嘴角，喃喃自语道：“应该熟了，不，还没熟……”
两人已然按捺不住，同时向那美味肥鹅伸出罪恶之手。
只听“哇啊”的一声悲号，这一声猎杀野猪般的号叫，当来自那少年之口。因为他出手速度极快，但这并不是其呼号之关键，最关键的是他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才给烫到了。
那边木伢“哈哈”几声嚎笑，也不知是因为蓄意嘲笑少年的愚蠢举动，还是因为即将吃到美味的兴奋，笑犹未了，他已持手中竹片，挑起那块黝黑发亮的翅膀，放入嘴中。
“哧溜~”，木伢闭上眼睛吸了一口凉气，显是吃热鹅的经验同样不足。但他一句不说、丝毫不顾嘴中已烫起的血泡，只顾大加咀嚼……
少年见他神情异样，也赶紧像他那般抄起一块短竹片，挑起另一个黝黑发亮的翅膀，放入嘴中，只听得“哧溜”一声，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不过还睁着眼睛，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细腻的油脂就像一池春水，落了细雨，荡开一圈一圈涟漪，在他口中溶化开来。
他们两个：
一个是捕肥鹅时八面威风，其实却根本不是个能捕到的；另一个犹为甚之，是吃了一辈子野果生瓜的。
这边木伢那是上牙狂捶下牙，只顾埋头大嚼，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边少年也是大快朵颐，就连一呼一吸两个过程，也省作一个，只有吸没有呼了。
不多时星月上枝，天色转暗，夜幕降了下来。
木伢躺在大地上，枕着一块干松木，手中犹自拿着一块鹅胸骨，喃喃道：“真好吃啊~”
少年躺在另一侧，他枕着一块大树根，手中却还留了一个鹅大腿，喃喃回应道：“是真好吃啊~ 比冬竹笋还好吃啊~”
轻风一吹，火堆中残留的火星猛地一亮，两个食足饭饱的人就在这轻风细婉的温柔夜乡中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章·烟波浩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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