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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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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如果我想让一样东西在天上停留一会,有什么办法吗?最好还能停在我想要的高度上。”齐向云突然这么问道。
和他一起坐在石亭中的三人便帮他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丁清先说:“若非重物,信鸽如何?训练有素的信鸽能够听指令,只是不知能否做到少爷您希望的那样。”
齐向云不知道信鸽的大小,亦不知信鸽的承重,只能先将这个提议保留一下。
见他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三人又继续思考,齐向云自己虽然有几个想法,但感觉都不太合理。
“用铁丝悬挂如何?”言禾这几天除了对丁清态度好一些,对其他人还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此刻回答齐向云也只是不想丁清过度费神。
齐向云想过这个办法,可是自己要做的事,铁丝不一定能做到。
左右想不出其他办法,四人又上街去找城中养信鸽的人家。
到了养殖户家,在信鸽身上试了半天也达不到齐向云要的效果。
养殖户忍不住问了:“齐公子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家的鸽子们已经看见齐向云就在屋子里乱飞了。
看着鸽子都躲着自己,齐向云也有些不好意思,示意丁清给养殖户一点赔偿金。他捡起地上的羽毛,以前在公园喂鸽子时,自己也是捡了一个看着很完好的鸽子羽回家,结果之后被父母说不能乱捡东西回家。
想岔了,要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我有一个礼物,想从天上给人送过去。但是我不能确定那一天收礼的人会在哪里,所以想试试这鸽子能不能帮我送个礼。而且如果不能控制的话,礼送到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养殖户心说你们有钱人真会玩。但收了人家的钱,还是要为人家考虑一下,他说:“既然如此,公子您要不去找城西老吴试试?他家养鹰的。”
四个人又转场跑去城西老吴家,老吴听说这么个事,拍着胸脯说自家的鹰保准没问题。齐向云便又让老吴左试右试,效果确实不错。
接着他又跑遍城中所有卖布的地方,所有的布都买了一匹。他说送人的东西总要包装得好看一点。
等布料店的人把东西送到齐府,齐向云四人就开始实验哪种布料“最好看”。
实验了一晚,齐向云选了三种布料,第二天清晨就让人买了大量。
齐向云觉得万事俱备了,但还是希望东风不要来。
然而,东风还是来了。
这日,他们四人依旧坐在齐府里品茶。只见仆人们慌慌张张地耳语,躁动不安。
“啊?不会吧,真有军队要攻打咱们流青城?”
“真的真的,听说南边的城门已经关上了!现在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往北门跑!”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
不等他们说完,管家就急匆匆跑进齐父的书房,不一会二人便脸色沉重地出来,召集了齐府里所有人。
“具体情况大家应该都听说了。”齐父背对着众人,沉声说道:“如今遭遇攻城,却无一点风声,只怕玉河关……已经……”
他深深地叹口气,给了管家一个手势,管家便开始给每个人发些银子。
齐父继续:“这是给你们以后安家用的。你们可以去收拾东西了,尽量往北门走。”
惶惶人心在此刻爆发,胆子小点的直接哭了出来,却也有一腔热血被激发的。
“我不走!我,我要留下来!我要出去杀敌,我我……”
说这话的是一名小厮,他其实也很怕真的要上战场,但是他更怕,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没了。
有人这么说,就有响应他的人。此刻齐府内响起的声音,都是要留下的。
“就算拿着扫帚俺也要把他们打出去!!”
“我,我也留下……我也上阵!”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要留下的人。
“好!好得很!”齐父猛然转身,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家中有老小者,领了钱就离去吧。心中无牵挂者,愿意留下来的,便与我共同守住这座城!”
接下来便是让众人选择的时候,齐父趁着这会功夫,收拾了好些方便携带的盘缠。一股脑递给齐母和齐向云。
“我会留下来,你们快走吧。”
只见齐母摇头,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全拿给齐向云。
“你若要上阵,我便在阵后负责补给。”齐母这是要留下来了,齐父知道自己劝不动的。
其实话说到现在,大家心里都知道,以流青城的兵力,是抵御不住外敌的,总有城门被攻破的一天。流青城之所以会这么弱,是因为两年前调走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意在鼓励南水疆商人频繁往来。
齐向云没经历过战争,却也知道战争的可怕。但他抱着这些银票,觉得大家可能太慌乱了。
如今只关了南门,就证明事情还没有太糟糕。这说明敌方只是逼近南门,其他地方还安好,只是南门那边的百姓把慌乱传到了全城。
流青城兵力少了三分之一,也就是留下了三分之二,但十的三分之二和一百的三分之二,是完全不一样的。能够知道流青城总兵力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其他人是不可能清楚现在的流青城到底有多少兵力。
况且,齐向云认为少去的三分之一,可能并不是真真意义上的“调走”。听到“调走”,很多人觉得就调回京城,但实际上,“从流青城调走”不等于“远离流青城”。只要离开流青城一米,那也叫“离开”。同理只要在离流青城军营不远的地方从重新建一个新名字的军营,让那三分之一的兵力去那里,也能叫“调走”。
齐向云穿越过来也有些日子了。看书也好,闲聊也好,他了解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现任皇帝——唐宗霖。
由于先帝驾崩过早,弱冠太子登基即位。本以为朝纲会有所损,没料新帝手段高明,在位六年,治国有方,百姓安居而乐业。
是以明君贤帝。
齐向云可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傻到真的把边境城市的兵力减弱。想到自己的计划,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又还给齐父。
“爹娘,我先出去一趟。放心,我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不顾齐父齐母的劝阻,他和十七出了齐府,直奔南门。路上齐向云问:“他们呢?”
“已在路上。”
二人不再言语,直抵南门。南门已被关闭,也有人把守着。
此刻丁清和言禾已在等他。
“都准备好了?”齐向云问。
那二人点头。
齐向云有点紧张了,他深呼吸后,对这三人说:“走吧。”
把守着南门的士兵见有人过来便要阻拦。只见齐向云挽起裤腿,活动筋骨,让人感觉他要动手一样。他非常老套地朝着一个指着并惊呼“那是!!!”
本来神经就紧绷的士兵们快速看向他指的方向——什么异常也没有。回过神时,齐向云已经往城门顶端跑了。
一边跑齐向云一边想,就这种招数都能有用??
看他费力地跑上最后一层台阶,抬脚踹开一个隔开城门顶部和楼梯的门,十七心说自己有令牌,不用这么费事。
他刚闯上来就听到有人说:“陛下,此处危险还请回京。”
另外一个有一点熟悉的声音,带着威严说道:“朕的子民尚在此处。你要朕当个逃兵?”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齐向云再往前跑两步,就见那人青丝飞扬,凉薄的唇说出最沉重的话:“今日若想伤我辉阳子民者,必先从朕手上讨教一番。”
那是敲开了齐向云心扉的一句话。
城门顶自然也有人把守,擅自闯入的齐向云理所当然地被士兵们扣住了。但他已经看见了熟人,而这位熟人也看见了他。在被人压下去之前,他冲着尹姓公子喊道:“想赢就听我的。”
不论一个城再怎样弱小,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文弱公子,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突破把守,登上这城门顶部。齐向云能做到,只是因为,尹姓公子在等他。齐向云不会瞒着十七,自然尹姓公子就会知道一切。
尹姓公子知晓齐向云最近的一切动态,把他这些时日接触的所有要素综合在一起,尹姓公子多少能预测到他要做什么。
思路清奇,至少是前无古人的级别。
这让尹姓公子来了兴趣,反正已经决定将人放在身边了,再确认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也是他还留在流青城的原因。为了抵御外敌的兵马已经准备好了,即便齐向云的计划实行得一团糟,只要敌军敢攻城,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二人对视,齐向云从尹姓公子眼中看出了探究。
随他探。齐向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尹姓公子示意扣住齐向云的士兵松手,齐向云活动活动了筋骨。
他说:“齐公子若有奇招致胜,必有赏赐。”
跟随着尹姓公子的视线,齐向云从城门顶向下看去。
乌压压一片装备不精的步兵已在离城门不远处,攻城器械种类繁多,数量却少。
齐向云问:“大概多少人?”
三十回他:“三千。”
“区区三千人,这样的装备就敢攻城?”
这一点确实压在众人的心头。乍一看就这样的军队是万不可能攻下流青城的,只怕敌人还有后手。
“那是因为你们动作太快了,提前关了城门,还把城里的眼线拔了。不然现在他们要不是已经在城里烧杀抢掠,要不就是城里的眼线悄悄摸过来开城门了。”
说这话的人双手被绑在身后,整个人是被十七赶上来的。
此人正是医馆小大夫——宇文政。
前两日,他硬是带着老大夫准备从北门离开,结果被齐向云安排的人拦下来,请到齐府喝茶。那时宇文政虽有些慌乱,但依旧拿出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应对,“不知齐公子有何事要拦住我二人?”
齐向云喝着水,问他:“宇文大夫心里应该清楚吧?”
突然间,齐向云好像是换了个话题一般:“大概五六年前?西沙域砂砾国内乱。当时的亲王篡位,并将国王一脉赶尽杀绝。前太子,就叫宇文政。”
“不过同名同姓罢了。齐公子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就是那位前太子吧?”
“不是吗?我找人问过,正好五六年前,老大夫去过一次西沙域找药材。这时间不就对上了吗?”不等宇文政说出些反驳的话,齐向云接着说:“那天我问你可否婚嫁,你回答说‘家中无正妻,亦非他人之妻’。‘家中无正妻’倒是没什么毛病,但是‘亦非他人之妻’可就出大问题了。辉阳的人不会把嫁出去的男子称为‘妻’。会这样称呼的,只有西沙域那边的人。我猜你大概是觉得反正用了这个名字也不可能有人能把你和那位前太子联系到一起吧。就算知道些什么的人产生疑问,到时候你只要像刚刚那样开玩笑一般说句同名同姓,就会因为你的正大光明,让人信你。”
宇文政听完脸色有些难看,老大夫更是身抖如筛糠。
老大夫扑通一声就跪下来求情:“齐公子,老朽深知包庇他国逃犯是大罪。一切都是老朽的错,还请您网开一面,放过我徒弟吧。他自从来到辉阳以后,学医救人,没做过坏事啊!!”
“师父!不必如此为我。”宇文政扶起老大夫,向着齐向云吼到:“有事冲我来!跟师父没关系!”
疑惑,就十分疑惑。齐向云心说自己真的只是问问情况的,怎么这样子像自己要杀了他们一样??
“你们冷静一下,我还什么都没做。小宁啊,带老大夫换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确实和老大夫没什么关系,就别让人家在这担惊受怕了。
宇文政虽不放心他们带走老大夫,但现在他受制于人,不敢轻举妄动,面露不善地瞪着齐向云。手里已经握紧早已准备好的毒针,只差个机会,就能反客为主。
但他小瞧了跟在齐向云身后的十七。
十七向齐向云告了声罪,接过齐向云的茶杯,顺手就弹到了宇文政拿着毒针的手。宇文政呼痛后,银针和茶杯一同掉地。
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齐向云被十七一声“毒针”点醒。
齐向云直呼好家伙,问个话差点把命赔进去。
“宇文大夫有点狠啊。我没什么恶意的,你是谁其实对我来说无所谓,我要的,是你知道的事,关于城里那些多得离谱的西沙域口音乞讨者。”
“在此之前,不如先告诉我,齐公子为何找上我?为何觉得我会知道你想要的情报?”此刻宇文政倒也无所谓了起来,保命手段被简单去除,恩人老大夫也在他们手中,除了配合,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如好好配合一下,到时候求个情,至少让老大夫活下来。
“其实,那日医馆一见之前,有人偷听了一下你们的谈话。”齐向云说着给坐下的宇文政添了茶。
宇文政接过茶杯,嗅着茶香:“好茶。”微微一品,唇齿留香,他忍不住又叹一声:“好茶!”
“里面有个年轻人拿着打包好的行李,劝老大夫赶紧由北门出城,老大夫说什么也不出城,还说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就应该早点报官,两人就报官这事争吵不断。”十七自觉重复了那一天自己的回复,一字不差。
齐向云分析到:“要急忙出城,可能是杀了人或者放了火。老大夫不能确定真假,那必定是年轻人做了什么。可是若真犯法了,他一个人逃出城便是。老大夫要报官,必然是件大事,但我不认为真的是青年做了什么。”
放下茶杯,宇文政问:“为何?”
“这个老大夫算这里的名医,大家都知道他老来无子,老伴也去了。后来收了个关门弟子,赞不绝口,宝贝得很。我认为若老大夫知道弟子犯事以后的反应绝对不是报官,而是包庇。青年还要特定从北门离开。人有这样一种惯性思维,知道危难来临时,第一反应肯定是选择离危难最远的路。于是我这么想道:有什么对老大夫他们不好的事要从南门来了。”
顿一顿,齐向云把玩着十七重新拿来的茶杯,说:“假设‘有人要杀你或者是老大夫’这件事被你知道了,你要带着老大夫逃离流青城。也算合情合理吧。但是这里有出现了新的问题——你为何不报官?”
宇文政回答了这个问题:“你那时应该就想到了,因为我有不能报官的理由。原来如此,你就是由此结合我的名字才真正坐实了我的身份。”
“嗯哼。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一个西沙域的逃犯、一群西沙域口音的乞讨者。我想你当时是觉得这群人是来找你的吧?”
宇文政一直提起的嘴角,塌了一下:“不是吗?那日我偶然听到街上的乞丐带了点西沙域口音,我想着异地遇同乡,帮着点吧。想给他些银两,好歹饱腹。没想到钱还没给他,他就形色可疑地躲进巷子深处。我怕他会偷会抢,追上去想告诫他一下。没想到我偷偷听到了……”
那日宇文政跟着乞丐进了巷子深处后,见到了另外五个有着同样口音的乞丐。
一个说:“你确定那人在这里?”
一个回答:“大哥,错不了,我见着了,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行,马上汇报。我们的人已经在南门附近候着了,只等他放松警惕……我们就……”说话这人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宇文政想到那天自己跌跌撞撞回到医馆,叹口气:“我怕我自己跑了以后,他们为难师父,就想带着师父走。齐公子,师父是无辜的……”
不等他说完,齐向云伸出自己还裹着绷带的手,宇文政以为他是让自己不要再说了,却没想齐向云说:“我没必要去为难一个替我治病疗伤的大夫。”
宇文政松了口气,又听到齐向云补了一句:“我也没必要去为难一个研制出奇药,能让我远离疼痛的大夫。”
一旁的十七低声对齐向云耳语:“果然是南门。”
齐向云也低声“嗯”了一下。
他之前拜托管家将材料全部转移到南门附近,还真的蒙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