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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始皇死而地分 ...

  •   不敢让项籍再继续说下去,恐就此成定局,项缠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张良,却见后者正专注照看幼子,喝住往案上攀爬的孩童。
      “辟疆,下来。”
      辟疆脸一红,转身扑在张良怀里,脸埋入袍袖之间。
      实在是今不如昔、只得自己顾看幼子的张良悠悠长叹一声,方回应项缠殷切的眼神:“何用杀之,秦行厉法,执法者却是血肉之躯,不如赠吏重金,销榜去名,不过费些财资而已。王孙可认得司马欣?”
      司马欣是栎阳令,前些年项梁在秦栎阳入狱,就多亏了他暗中相助才得以保全。司马欣在秦为官,与项氏的关系一直都是暗中来往,绝无昭示世人之理。项籍闻此言,以为叔父与张良关系好,因此说漏了嘴,深深看了项缠一眼。
      项缠背后一凉,忙摆手道:“不识得,子房哪里听来的消息,我长兄与司马欣绝无关系。”
      项籍听话风不对,欲开口打断,已来不及,只得将话吞回去,默然相对。
      张良微微一笑:“我最欣赏项伯兄为人耿介。”
      项缠迟疑道:“子房的意思是,写信给司马欣,让他从中斡旋?”
      张良笑而不答。
      项缠又道:“此法耗时,濮阳令追索群盗,下邳已有风声,我……怕连累子房。”
      张良笑道:“你若不弃,不妨暂住下邳,我家门口有国士,不惧你连累。”
      此时窗户洞开,天色将暮,院中“国士”身形清瘦,高不足一丈,腕不盈一握,持一卷《日书》,玄而又玄在地上摆着石子,看得项缠一言堵在喉间,险些脱口而出,“岂有国士如此?”
      一席话谈罢,项籍出门时路过庭院中的长生,驻足看去。
      长生自书卷中抬起视线,微微侧头,回视一眼。
      项籍朝长生处走了一步,后者便警觉的立起身来,一手负到身后,面露戒备之态。
      再迈一步,她便稍稍侧身,后退半步。
      项籍面色复杂,蹙眉询问:“你至今仍记恨断剑之事?”
      长生垂目冥思片刻,缓缓摇头:“我胸怀坦荡,早已不介意稚子之过。”
      话虽说的掷地有声,然提到木剑时眉峰微蹙,目光轻闪,昭示着分明还在记恨之态。
      项籍一时无言以对,驻足片刻,听到门边坐骑轻嘶之声,不再往长生处走,转身牵马。
      此时,项缠与张良一前一后走出门来。
      项缠思来想去,还是最信得过项籍的勇武,伸手握缰,出言挽留:“籍儿,兄长令你助我,何不多留些时日。”
      项籍只手持辔,缓缓将缰绳自他手中拔出来,语气生硬:“龙且尚在濮阳,秦人索人甚疾,我当速赶去与他会面。”
      项缠死死握住缰绳不放,一手抚摸坐骑鬃毛。“龙且勇武过人,你不必忧心他,且先忧我。”
      项籍将缰绳扯出来一寸,见他又收进掌中一寸,叹了口气,缓言相劝:“叔父不也能手刃四五人,再说,不是还有她吗?”说着,朝长生处看了一眼。
      项缠猛地摇头:“你需在下邳陪我几日,否则我落狱了兄长都不知道。”
      张良在一旁听着,忽而插了一句:“伯公子毋忧,若你落狱,良必告知下相。”
      项缠一惊,蓦的转过头去看张良,后一句话却又让他神情舒缓起来。“不过,王孙此时去濮阳,实非上策。一来,群盗东窜,从东郡到东海郡,秦定设重重关卡,盘查森严,龙且壮士东归容易,王孙西去必遇险。”
      项籍沉默片刻,目视着他:“那又如何,我当西去。”
      张良见他神态坚定,决意付险,更多的利弊盘旋在口边,未说出来。此情此境令他想起数日前在东市劝长生还家之时,心态皆如那时一般——道理需给讲理的人听,然而不管是数日前的长生,还是今日的项籍,显然都不想讲道理。
      张良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了项籍的祖父项燕。
      项燕是楚最后的名将,国破之时自刎而死,勇烈可嘉。荆楚之地多豪侠之士,民风彪悍,军风犹甚,秦欲灭楚时,秦王政询问老将王翦“度用几何人而足?”
      王翦答:“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先是不用王翦之言,使李信、蒙恬统率二十万大军攻楚,被项燕大败。
      王翦坚持,非六十万不可——要击败楚国,不单单靠兵法和斡旋,更需要秦绝对的实力,倾巢而出,方能彻底摧垮这个与秦并立的大国。
      项燕的最后一战,比起韩国的破国之战要惨烈许多,虽最终兵败自杀,仍不损张良的仰慕之心。也因为此,他才会和项伯交好。
      然而项燕之勇,倒似半点没有遗到项伯身上,倒是都给了他这位孙儿。
      张良时常从项伯处听闻,项羽天生神力,能徒手扛鼎,无坚不摧。项梁对这位侄儿非常看重,自小授他剑术、兵法,教导他要统率大军,驭士分疆。
      对项梁将希望心血尽付项籍身上一事,项缠常有怨言,常在与张良喝酒时说:“此子有勇无谋,目中无人,岂能成事。”
      张良一向当此言作耳旁风,此时回想起来,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语风一转,一丝笑意浮在眼里,似笑非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直看得项籍浑身不自在,方又道:“其二,王孙尚未回答我,今日到底对我家小剑士做了什么?院子毁成那样,不留下修葺么?”
      ……
      翌日清晨,日还未出,长生在选好的吉时往东市走,甫一到市中,便从清晨来来回回,熙熙攘攘的贾人口中,听到一个消息——屠户武白将亭长的连襟卫力夫打了一顿,并在其脸上刺了一字,曰“蛮”。市中人皆觉大快人心,纷纷称赞此字与力夫极为相配,也有人担忧武白挺身而出,恐怕会招来亭长报复。
      今日亭长面色铁青,刀子一样的目光在人群中划着,看到长生时,目光微闪,低头询问她:“你昨日见过武白?”
      长生点点头。
      “他如今在何处?”
      长生又摇摇头。
      亭长冷哼一声:“叫他胡来,总逃不过我的掌心。”
      长生心里略有了计较,往市里走时,路过王媪的酒肆。才一进门,果然就看到武白堂而皇之坐在一角,面前还放着杯盏,拿着筷箸,轻轻敲击,看到她来,咧开嘴露出一笑:“我知道你听得消息。肯定会来找我。”
      长生走到他桌前坐下,自怀中摸出一镒金子,放在案上推过去:“亭长正在寻你,要罚你甲布。你先收着。”
      武白大笑,箸顶着金子,推向长生,另只手摸到酒尊,满饮一尊:“我并非为你教训卫力夫,我身为侠士,为市中人出气。若收你的金子,岂不变味?”
      长生闻言也觉得有理,便又将金子揣了回去。
      武白显是喝得有些多了,又往尊里倾了一杯,昏昏然道:“我在他脸上刻字,刻字,我不如东郡那一黔首,他刻得字才算是大胆。”
      短短两天之内,多次听到“东郡”这个地名,长生大感疑惑。
      武白抬起眉梢,目中精光闪闪,对着她挤眉弄眼,直欲将脸上的疤痕都作出一朵花来。
      “你没听说,前些时日一块巨石落到东郡,有人在上头,镌刻了一句话。”
      “什么话?”长生问。
      武白嘴唇轻启,一字一字,伴着眼里的笑意,说的轻描淡写,话中之意,却暗含惊雷滚滚——
      “始皇死而地分。”
      话音刚落,几名秦吏忽然从外冲进来,当先一个便是东市亭长,色厉内茬,大声呼喝
      “武白,原来你也是从东郡来的群盗中人,犯下重罪,给我拿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始皇死而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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