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3、第三章

　　两个月之后，宋凝被诊出有孕，这件事在沈府掀起不小的波澜。

　　沈岸还在卧床将养，听得家丁来报。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孩子，那一晚，他和她竟然有了孩子？

　　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现在却又有了一个。

　　长子嫡孙，宋凝你可如愿了？

　　沈岸心下冷笑，她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如此可算是两清。只是，那天她刺他那一剑，那时她眼中积蓄的恨意，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杀了他，那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血。沈岸深知宋凝是个刚烈女子。她容不下他和凄凄的孩子，那这样得来的孩子，她又可曾容得下？

　　纤纤素手碰上来一碗褐色的汤药，已经凉过了，刚好可以入口。沈岸接过药，一饮而下，酸苦的味道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弱质纤纤的女子安静的伺候着他漱口，把这病人照顾得极为妥帖。

　　“凄凄，我···”沈岸看着面前这柔顺的女子，心中更加愧疚了。

　　柳凄凄摇摇头，打着手势示意他躺下休息，默默的收拾空掉的药碗将它端来出去，沈岸看着消失在屏风之后那纤细的背影，一声长叹。

　　不，君子重诺，他绝对不能负了凄凄。

　　屏风后又人影闪过，他以为是凄凄，一抬眼却看见了侍茶虚扶着宋凝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沈岸的冷然道。

　　宋凝看得清楚极了，沈岸那一双眸子如何由温和变得冰冷，大约是十分不想见到自己吧！可是她又怎么想再见到他，她最近总会梦到那一夜，惊醒之后四肢冰凉，心脏止不住一阵阵抽痛。

　　侍茶给她搬了把椅子，宋凝坐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十分淡然，对这个被她刺伤的人没有半分关怀的神色。

　　“我要沈家的长子嫡孙，你给了我，自然是来答谢你的。”她冷笑，梨涡隐现，“你待她情深意重，我也不愿与你再做怨偶，奈何我们结的是两国之好。你心里也应当清楚，若要我把这沈夫人之位让出来给她，怕是姜黎两国的国君也不答应。你要纳她便纳吧，男人后院多几个女人也不奇怪，也省得外间传我是个妒妇。”

　　“若我真要纳她，你又奈我何？”沈岸看着趾高气扬的宋凝，与那夜在他身下哀嚎呜咽的女子判若两人，他讨厌这样被人辖制与施舍。

　　“我自然不会奈你何？”宋凝摇摇头，笑意更深，“我已经迁居榆枫院，柳氏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不敢委屈了她向我问安，我亦不想再见到她和你，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至于誉茗堂我是不会再住了。那是沈家主院，你若要给柳氏来住，也是可以的。”

　　“你竟会如此好心？”沈岸冷淡轻哼了一声，说道。

　　因为怀孕的缘故，宋凝及容易困倦，榆枫院虽然不寒碜，但是位置有些偏僻，一路过来乘着肩舆，但这一番折腾，加上刚刚与沈岸的几句交锋，她已是有些乏了。

　　“我自然是有些条件的，我也晓得你若是纳了妾，也乐得迁居别院落得逍遥。但是你父母尚在，与一个妾室离府而居总是有违孝道。”

　　“哦？！你居然还会顾虑我的名声？”沈岸也看出来宋凝面色有些苍白，加之宋凝也剖白她不想多做纠葛，这样的让步于她而言已是不易，因而他的语气也不似方才那么冰冷生硬。

　　“我只是给你个建议，真正的条件还在后边。”

　　“悉听尊便。”沈岸摊了摊手，似乎很期待下文，直觉告诉他那不会是一件好事。

　　“沈岸，你也知道这孩子是如何来的吧？”宋凝忽然站了起来，侍茶惊得赶忙上来搀扶，却被她挥退。她往前两步，离塌上的男子又进了些，她高临下俯视着他，目光冰冷，大约是因为亏心，沈岸被她看得也有些发憷。

　　宋凝顿了顿，背过身不再看他，抚了抚小腹。

　　“其实，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作为当家主母，我不过是希望沈家的长子和次子年岁能差得远些。我知你与柳氏意笃，你们将来定会有许多孩子，而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沈岸，你可愿答应？”

　　沈老爷后宅之中的女人就只有沈夫人一个，沈岸更是一根独苗苗。因此这些后宅阴司，沈家从未有过，不过这并不代表沈岸对此一无所知，这样的事在权贵之间是很常见的。沈岸此生原也想同自己父亲一样，若水三千，只取一瓢。纵使家中子息单薄，沈老爷也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奈何，奈何。他竟然不能与凄凄正妻之位，终是有负苍鹿野之诺。

　　况且他对宋凝所做的那件事，的确有违丈夫行径。

　　“好，我应了便是。”

　　“将军果然爽快，我深信将军重诺，至此宋凝与你算是两清，死生不复相欠。”宋凝回眸看着她历尽艰险从苍鹿野的尸山血海中背出来的男子，浅浅笑了，拱手一揖。随即招来侍茶，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呵，死生不复相欠···”沈岸喃喃念叨着这一句，还真是她说出来的话，总是死啊活啊挂在嘴边，也不晓得有所避讳，大约是在战场上待久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