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17、十七章

　　是夜，沈老夫人与沈老爷出游归来，听得下人来报，当即摔了盅子。

　　“老爷，你找岸儿下会儿棋吧！”沈老夫人脸色已是很不好，沈老爷冲忠叔挥挥手，示意他去支开沈岸，夫妻多年，沈老爷已是知晓妻子意欲何为，且柳氏此举，实在有失规矩。

　　忠叔得令去了。

　　“你知晓该如何做。”老夫人沉声吩咐身边的嬷嬷道。

　　那嬷嬷跟在忠叔后去了，只待少爷走后就把柳娘子“请”过来。

　　不一会儿柳氏带到，一同来的还有她的心腹嬷嬷，毕竟柳氏口不能言，需要人翻译。

　　这主仆二人倒是识相得很，一进来就规规矩矩跪下了。

　　“柳娘子，今日午间，你可是去敲了千机阁的大门。”老夫人坐在上首不发一语，身边的大丫鬟茗绣发问。

　　柳氏略带惶恐的点点头，看了看身边的嬷嬷，那嬷嬷伏低了身子，连忙答道。

　　“柳娘子亦是一番好意想与少爷送些吃食，实是无意之举，还望夫人赎罪。且下人们虽说不能去千机阁，但实未说明为何不能去，柳娘子只是想把吃食放在门口让下人传递进去，实在不敢生了进阁之心。”

　　柳凄凄含了一包泪，连忙点头附和。

　　“真是个伶俐婆子，难怪娘子舍不得遣了走要带着入府。”茗绣冷笑，“你可知这规矩自打定下，这二十余年沈家主仆皆未曾犯，老夫人亦是未曾踏足千机阁半步，娘子何德何能为了一己之私去扣响千机阁大门？”

　　柳萋萋听了此话，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往下砸。

　　“老夫人，娘子已是知道错了，甘愿受罚。”那老嬷嬷又说。

　　“罢了，哭得我心烦，请家法吧！”老夫人摆摆手，看着柳氏哀泣的模样嫌恶的皱了皱眉。

　　“是，”那丫头恭敬应了，又吩咐候在一旁的壮实嬷嬷，“沈氏家规，无故擅入千机阁者，男者当即杖杀，女子杖五十充为军妓。然柳氏于沈氏有恩，故杖四十以儆效尤，请家法！”

　　沈府这家法定得严，不过那千机阁曾是先王用过的地方，且于沈家十分重要，故这样的惩处并无不妥，而沈家亦从未有人犯过。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这四十杖下去会把人给打坏的！”柳氏和嬷嬷急忙求饶。

　　这嬷嬷好不容易进了这样的人家，且柳氏又极得沈岸钟情，还指着柳氏有了儿子之后在沈府巩固地位，她作为柳氏最为倚重的嬷嬷，好处定是少不了的，如今可不能让柳氏挨这四十杖，不然柳氏坏了身子，可如何生养？

　　“这与我是否息怒有何关系？”沈老夫人正色对快要哭死的柳萋萋说到，“我沈氏乃将门，无论治军还是治家，讲求的是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我知柳氏于岸儿有大恩，可今日实不能为你破此例，不然传了出去，岸儿的妾室私自去了千机阁，以后岸儿要在军中要如何立足？你且放心，我已是为你请好了最好的大夫，备下了最好的伤药。”

　　沈老夫人说罢，老嬷嬷们就架了柳萋萋起来，按倒在刑凳上就要行刑。

　　那柳氏只顾着哭，嘴里哇哇说着什么并听不清楚。

　　“母亲，母亲且慢！！”

　　这世上叫沈老夫人母亲的就只有一人，忠叔办事向来稳妥，老爷那边更是妥当。沈老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嬷嬷和娇娇弱弱，哭得不成人形的柳氏，目光沉了沉，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母亲，母亲息怒！”沈岸进了内堂，当即恭敬跪了下来，饶是柳氏在那厢哭得凄惨，他也不敢此时就去安抚她，那样会惹得沈老夫人更加生气。沈岸清楚得很，沈老夫人极少发这样大的火，且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那老嬷嬷见沈岸赶来，顿时送了口气，看来那丫头办事还算得力。所幸她们主仆料到今日会有一劫，不曾想这沈家家法如此厉害，不然她也不会对柳氏去千机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母亲，凄凄于我有救命之恩，且让我替她受了这四十杖吧！”沈岸伏低身子恳求道。

　　“夫人，少爷，柳娘子实在冤枉，她是受了奸人的挑唆啊！！”那老嬷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叫屈。

　　“哦，奸人挑拨？是怎样的奸人挑拨？”沈老夫人低声问道，这声音不大，但是极有威严。

　　“是榆枫院，榆枫院那边传的消息！”那老嬷嬷已是一身冷汗。

　　“你这刁奴，污蔑敬武公主，意欲何为？那些传言夫人早已调查过了，皆是在你内院所起，不过是榆枫院的家丁自风荷院外的亭子里寻了忠叔，不过是因为少爷理事的地方离榆枫院近了些，你们便如此编排！”茗绣厉声制止到。

　　“老奴知罪，老奴也是一时糊涂！！”那嬷嬷眼泪鼻涕已是抹了一脸，磕头如捣蒜。

　　“岸儿，那件事情忠叔已经报给我和老爷听过，敬武公主处置得很妥当。”沈老夫人根本不看那老嬷嬷一眼，反是看了沈岸语重心长道，“就算那些传言是真的有如何，榆枫院里住的是沈家的怀了长孙的儿媳，是姜国的敬武公主，你去看看她又有何妨？为娘知道你以对柳氏允了诺，可是就算你不认宋凝为妻，却也不能不认她肚子的孩儿为子啊！！”

　　沈老夫人心机也不浅，若是柳氏平日规规矩矩不曾做的那些小鼻子小眼睛之事，她可能还会往那方面想一想，而宋凝自迁到榆枫院之后实在是规矩得没话说，这么一来反而像是柳氏这边蓄意挑拨，且柳氏在之前已是有过前科的。

　　沈岸低头不言，毕竟这几日榆枫院就在他眼皮底下，且榆枫院上下确实规矩得很，不过如今这么一闹，宋凝怕是已经晓得自己曾经在千机阁内了，她那么聪明，那夜片刻就能猜到自己是刚刚归家，但愿她不会猜到自己在偷看。

　　“唉——”沈老夫人长叹一声，摇摇欲坠，沈岸赶忙起身搀扶她坐下。

　　“放了她吧！”老夫人轻轻摆了摆手，那几个婆子松了手，柳氏抖抖索索的跪在那里。

　　“我险些忘了过不了多少时日这府上就要有孩儿出生，见了血光终是不好，且罚柳氏禁足半年，岸儿，你可有异议？我允你一月去见她两次。”看神态沈老夫人已是十分疲惫。

　　“是，母亲。”沈岸知道这已经是母亲最大的让步了，此事确实是凄凄行事不妥，且禁足半年总比打四十杖好得多。

　　“老夫人，柳娘子有话要说。”那老嬷嬷见不用挨打，暗自觉得沈岸这个救兵十分管用，就与柳氏曾经商议的那样，开始下一步动作。

　　“何事？”沈老夫人淡然的等着下文，这么个小角色她还是收拾得了的。

　　“柳娘子出生乡野，不懂府上规矩，怕是将来又犯下什么大错，还请夫人少爷允准，将娘子迁到外院独居，在外院禁足。娘子和老奴皆会感念夫人大恩大德的。”那老嬷嬷说完与柳氏齐齐下拜。

　　“凄凄，你为何要这般？”沈岸也觉得不妥，

　　然沈老夫人却是无可奈何摇摇头问道。

　　“柳氏自入沈家以来我可曾亏待过？”

　　“柳氏自入将军府，夫人感其对少爷大恩，均命下人以夫人之礼待之，身份虽未妾室，但是不得称其姨娘，尊称柳娘子，所有月利皆与敬武公主同份。凡下人有不敬柳氏者，必惩处之。”茗绣规规矩矩又将当日纳柳氏为妾时，沈老夫人所言又说了一番。当日纳柳氏，宋凝不曾接柳氏的茶，而是沈老夫人怜悯她受了委屈，亲自主持的礼节。

　　“岸儿你说？”沈老夫人问沈岸。

　　“母亲极为照顾柳氏，比之敬武公主更甚。”沈岸又是跪下了，这一点他母亲做得确实如此，当年柳氏滑胎因得宫中御医有个妇科圣手，平日里只有年节才会进宫的沈老夫人特地入宫求了大夫来为柳氏看诊调养，生怕她落了病根，而宋凝就算是怀了沈家骨血也未曾得此待遇。

　　“罢了，罢了，柳氏欲迁外院这一事我是断不会允的。说到头还是有奴才生事，当初柳氏入府，我顾念着她使惯了这些人，故让他们亦进了府。如今看来，这风荷院的奴才还是该清扫清扫了，我沈家的奴仆虽是出生乡野，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坏过规矩。茗绣，传令下去，凡随柳氏锁入府的人，皆遣到浣衣阁去，严加看管！”说罢厉色看了那狡诈的嬷嬷一眼，这种人将军府上留不得。

　　“是。”茗绣得令之后就去传令，上来两个老嬷嬷。将柳氏贴身嬷嬷押了下去，方才夫人神色她们已经心领神会，该如何处置这刁奴。

　　沈岸对母亲的处置无异议，他在军中治军一时如此，断然容不得这害群之马。

　　沈老夫人让沈岸带柳氏退下，柳凄凄已经是懵了，任沈岸带着自己离去。

　　沈岸安顿好柳凄凄，见母亲新排上来的人都是可靠的，心中母亲不会刻意为难柳氏，嘱咐了一番以后就离去了。今日沈老夫人气得不轻，刚刚已是请了大夫，他为人子必须得去看看，临行前也遣了人去为柳氏延医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