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10、第十章

　　宋凝向来心志坚定，当年病入膏肓，是失了洛儿之后生无可恋，如今她有想护着的人，有想讨回的债，自然是要振作精神，于是侍茶可喜的看到公主心绪平定下来又风轻云淡的过起了日子，只待三日后沈老爷的寿宴。

　　是日，宋凝被侍茶早早唤起，梳洗一番，因有着孩子，略施薄粉。斟酌一番之后挑了套淡清色的衣裙，这裙是上好的缎子，月白偏青，绣了许多暗纹，自有一种奢华。亦不似正红那般扎眼，晃得老人家眼晕。

　　沈家人口简单家风严明，有着贵族人家的品位却没有染上贵族人家奢靡的恶习，大约是上了年纪，两位老人家觉得艳色太过刺目，偏爱素淡颜色，沈岸在家的常服亦常是偏素。他虽为武将，但非五大三粗，身量颀长匀称，穿上宽袍大袖，自有一番文士风雅。若不是因为两国联姻，怕是亦有不少勋贵人家的小姐排着队想要嫁入将军府。

　　老将军的寿宴是极为低调的，不过宴请了些旧部和好有，并未请什么勋贵，女眷亦不多，宋凝仗着自己有了孩子，跟着在老夫人身后恭敬的与长辈见礼，再关怀一下小辈送些小东西，也没出什么大错。

　　开宴之后上面还来了旨意赏赐贺寿，各家权势贺礼亦没有少，沈府寿宴只开午宴，没有请戏班子或是杂耍之类的娱乐活动，下午宴散，晚上才是正正经经的家宴。
　　沈老夫人终于得空关怀一下宋凝，准确的说是宋凝肚子里的孩子。

　　“儿啊，今日可还好？前几日没被吓着吧？不过都有孕六月了，怎么这样单薄？”沈老夫人把她上上下下大量了一圈，关怀道。

　　“媳妇自小长在军中，倒是无妨，让二老担心，真是不孝。李嬷嬷亦常常说我太过单薄，体贴照料，奈何我不成器，还是这副样子，不过大夫说孩儿无碍，已是写了方子，最近正在吃着。”宋凝恭敬答道，微微一笑脸颊边印着浅浅的梨涡。

　　“进补过头亦是不妥，当年我怀岸儿是时亦未发胖多少，不过比你还是好些，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李嬷嬷说，咱府上什么都不缺……”沈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怀孕注意事项，宋凝恭敬听着。

　　不一会来人传饭，沈老爷父亲与宋凝夫妇，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用了晚膳。宋凝呈上了一套小巧精致玉制刀剑长枪兵器摆件为贺礼，因怀着孩子只给老将军行了个半礼。

　　随后各人皆有寿礼，揭过不提。

　　沈家一家尚有话要说，宋凝十分识趣的以身子沉重为由告退。

　　堪堪出了沈家老将军夫妇住的靖宇阁，绕过宋凝再不想回的誉茗堂。侍茶估摸着公主今日走的多了些想去招来肩舆，宋凝正愁平日不出榆枫院，难得出来走走，表示自己一点不累，想走着回去，正与嬷嬷和侍女讨价还价。

　　只见远远摇摇摆摆来了两个人，近了一看，原来正是今日不曾露脸的柳萋萋。

　　宋凝冷笑，果然还是来了，侍茶侍剑戒备起来，每次这女人出现就没好事，公主今日的处境多是拜她所赐，而那一位又把她放在心尖上，若是有了什么纠葛，反而说不清楚，且她必是对当日落胎怀恨在心，焉知不会用什么心计？如今公主身怀六甲，可惊动不得。而李嬷嬷亦是难办，一位是少爷心头好，一位怀着沈家骨肉且身份尊贵，无论两人哪个有个好歹，这事情亦是难了的。

　　宋凝可不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她正要看看这柳萋萋又会闹出些什么名堂。捋捋袖口的褶皱，扶着侍茶的手，静静待之。

　　那柳萋萋穿件条葱绿的衫子，纤腰素素，走起来广袖微摆，当得起副弱柳扶风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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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凄凄盈盈下拜，端得是礼仪周全仪态万千。宋凝冷眼瞧着她，静静等着她要做些什么。今日家宴柳凄凄一个妾室自是不能登堂入室的，不过按理说这妾室需要侍奉当家主母左右。可沈岸又怎么舍得柳氏受这样的委屈，宋凝亦不想见着她碍眼，再者柳凄凄又是个哑巴，你不说，我不说，柳凄凄就怡然呆在自己的风荷院里，不过还是极其用心的给沈老爷做了一整套的衣服鞋袜做贺礼，原本妾室的礼亦是没什么资格呈上去的，不过柳氏可是沈老爷独子的“救命恩人”，这身份地位可不一般。

　　“夫人，这是柳娘子一番心意。”一个檀木盒子被呈了过来，和柳凄凄一同来的是位老嬷嬷，侍茶认得她，当初柳氏有孕，这位老嬷嬷可是极为宝贝柳凄凄。

　　“针线果然不错。”宋凝就着侍茶的手看看这盒子里小儿用的衣服鞋袜，笑道，“不过榆枫院里的丫头婆子们已经做了很多了，这些就免了吧！”

　　“夫人有孕，柳娘子也不知能为夫人做些什么，也只有这针线拿得出手，还望夫人不要推辞。”老嬷嬷躬身道。

　　“哦？看来是不能不要了？”宋凝笑意更甚，而身后李嬷嬷对这可有些不满，柳氏虽说救了沈岸，但终究是个妾室，这位嬷嬷话间有些咄咄逼人了。

　　柳凄凄一副乖巧模样，有些焦急比划着，大约亦是希望宋凝收下东西的意思。

　　“这些东西还是留着以后给你的孩子用吧？大约也调养得差不多了，沈家子息单薄，沈岸又极为看重你，你可要努力为沈家开枝散叶。”宋凝笑着扔下手中的东西，侍茶把这匣子又塞回了那老嬷嬷手里。

　　“李嬷嬷，我们回去榆枫院吧！”宋凝看看身边的李嬷嬷，说道，李嬷嬷点了点头，说罢几人就要动身。

　　拿柳氏却忽而跪了下来，泪光星星点点，还比划着什么。

　　“我忘了你是个哑巴，我看不懂你比划些什么，不过我要回去了，今夜是父亲的好日子，你莫要这般。”宋凝按了按太阳穴，摇摇头道。

　　“凄凄，你快些起来。”这熟悉的男音，果然没有料错，柳凄凄又岂会白跪？

　　宋凝冷笑。

　　“宋凝，你又不是不知凄凄的孩子······我的儿子是如何没的，她原本也是一片好意，何苦这么激她？！你就不能放过她吗？”沈岸作为柳凄凄的护花使者，怎么能不出现。

　　“哦，沈岸，刚刚这哑巴比划了些什么？我何时没有放过她了？这次可是她自己找来的。一片好意？”宋凝笑着，看着沈岸把那纤弱的人儿护在怀里，“侍茶，把东西端过来。”

　　侍茶听命，又从那老嬷嬷手里拿过匣子，宋凝一把捞了里面的东西摔在脚下。

　　“宋凝！！”沈岸已是握紧了拳头。

　　“呵，你亦莫要忘了我这孩子是如何来的，既然你晓得我们这番恩怨，她送的东西我又岂敢收？”宋凝看看沈岸，又看看柳氏，言语间寒气森然，“如今我为人母，确实觉得对不住你那无缘的孩子，不过那件事我从未后悔过！这大约是报应吧？你说呢？柳凄凄？”

　　柳凄凄又是一缩，一副受到惊吓楚楚可怜的样子，沈岸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宋凝不愿再看，精致的绣鞋踏过柳氏做的小衣，回身便走，侍女和嬷嬷赶忙跟过去。

　　“宋凝！！你也好意思说报应二字？”沈岸动作更快，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是从后边单手握住了她一只肩膀。

　　“少爷”
　　“将军！”

　　大家唯恐这次又闹出什么，宋凝的肚子有什么闪失，然而下一秒，一把匕首亦是抵住了沈岸的咽喉。

　　这次众人又是“夫人”、“公主”叫个不住。情深意重的柳氏没头没脑往前冲想以身档剑，反是被李嬷嬷和侍剑一把按住。

　　“哼，你这次又欲如何？？”宋凝握管了刀剑，虽用的是左手，握刀的手依然很稳，出刀很快，沈岸昨夜就是被这匕首划伤了下颌，只是伤口很小，看不出来。刚刚那地方又被划到了，这次渗出了血来，沿着下颌流了下，缓缓滴落。印着那张俊脸，自是妖娆。

　　“既是有孕的人，就莫要再动刀动枪，这刀我就留下了。”沈岸夺刀的动作依旧是那么快，宋凝还未反应过来，那把匕首已是换了主人。

　　宋凝后退一步，下意识自卫般捂住肚子。

　　“你走吧！”沈岸提了匕首，单手搂着柳凄凄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主”，侍茶侍剑赶忙上前看看宋凝有无大碍，李嬷嬷看了看远去的沈岸，又看了看正接受侍女“检查”的宋凝，颦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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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榆枫院，侍茶端了热水给宋凝泡脚，李嬷嬷已经歇下，侍剑正守在外间。

　　“公主，昨夜将军从你卧房离去时，心情还不错，今夜您又何苦去······可是吓坏了我们。”侍茶试了试水温，确定这水不会烫脚。

　　“我今日确实不该提到柳氏的孩子······不过——那柳氏应该坐不住了吧！毕竟这几个月也是调养得差不多了，见着我这肚子越来越大，又岂能不慌？”宋凝把玩着方才那匕首的刀鞘，笑道，“你那法子也真是管用，虽然她想要孩子，可是不巧沈岸在家这几日她来了月信，这孩子怕是有不了了，不过这法子可妥当？她也略通岐黄，要是她拿了证据再到沈岸那边哭诉一二，那可不妙了。”

　　“公主放心，这是宫里的法子，寻常大夫岂可知？我平日也隐秘着呢，每次将她的月信调开一点点，这一次恰好就是沈老爷生辰这段时日。”侍茶亦是暗笑。

　　“所以说她听得昨夜放出去的消息，知道沈岸进了我的屋子，今夜便又寻来了。”宋凝又说道。

　　“公主既然已经知道了柳氏会有动作，那为何还中了她的计，她那一跪，分明是摸准了将军会过来。”侍茶不解。

　　“她要安心，我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安心，我月份渐渐大了，经不起折腾，最重要的不过是他平安罢了。柳凄凄终归是小家子气了些，那样的做派，你以为李嬷嬷看不出来？”宋凝摸摸肚子笑道，有些帐未算只是时候未到，待孩子平安出生再说。

　　“是，只是公主以后千万莫要再像今日这样私藏匕首了，那明晃晃的东西，可吓人。”侍茶点头称是，给宋凝擦脚服侍她歇下，也歇在一旁的软榻上陪侍。

　　自那夜进“贼”之后，宋凝也觉得不安心，便也同意了有人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