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五个主人》李缘秋

2、第2话

　　海平有生以来，不曾看见过一个人的彩妆画得这样灵仙到令人眩目神颠！就连那对长长的睫毛都被刷成彩虹的七彩色——只要少年一眨动他那两颗闪亮如明珠般的眸子，那里就会像有两只轻盈的小极乐鸟在光芒下舒展羽翅…….
　　但，就是在这样一张灵秀得让人心醉失魂的脸上，不知竟被谁用红墨汁在少年的左脸，如咒符般密密麻麻写满了“奴”字！
　　“这是谁干的？！我帮你擦掉！”美人一见美人，顿时惺惺相惜。海平伸手就要抹去少年左脸上的红字。
　　“别碰！”少年用力推开海平，可是他没有生气，只是唇角挂着无奈。
　　“是谁跟你开这种过分的玩笑？！”爆发出强烈同情之心的海平愤懑的问道。他跳起身后，又抓住少年的手臂，把少年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少年甩开海平的手，后退几步，别过脸去，因为他很不愿让海平在看见他的左脸。他快速说：“你就是广海平吧？以后外婆就靠你来侍侯吧。看见你来，我也就能走得稍微安心一点了…….”尽管少年说得很快，可还是没能完全掩盖住他那哀苦的哽咽。“…关于外婆的喜好与习惯，我都已记在一本灰色的笔记里，我不太有可能会亲手把它叫给你了，也许那时自会有仆人给你送去吧…….还有，等一下我们再见面时，假如外婆问起你我现在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要为我现在对你说的内容保密，好吗？…….”
　　海平实在忍不住，他莽撞的伸手，擦拭少年脸上那已滚落到腮边的泪。海平轻轻的问：“你哭了！”
　　“没什么。……”少年欲拿开海平的手，却反被海平握住手腕。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走得‘安心’？你要死了吗？！”海平边说，边感到他所捏住的少年的手腕，不仅凉如寒冰刺骨，并且他能猛烈的感到，那手腕里面的血管神经无规律抽搐正一跳一跳的撞击着他的手掌！
　　海平诧异的盯住少年，他这才从少年的眉头里找到被深藏许久、很难让人发现的痛苦！于是海平急切的问：
　　“你的身体怎么了？得绝症了吗？现在是不是非常疼？！………”
　　少年再次甩开海平的手：“你还没答应我呢！….行吗？”
　　“我当然会同意要为你保密了！可是你要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不重要，它就快要在世上消失了……”
　　“可我想知道！”海平看见泪水把少年的左脸上的红字冲的模糊一片，他真想上前用手一把抹去。可是他又怕少年会跑掉。
　　“….好吧。我姓林，林花王。再见！”少年见海平身后的不远处有仆人跑来，他便匆匆闪入距此不远的一扇角门内，消失不见。
　　“…….‘花王’？怪！好有个性的名字！！”海平正发着感慨，一个一身肥肉、女仆装打扮的胖大婶已气喘吁吁的奔到他近前。
　　听见海平这么说，这位肥婆“长舌妇”立刻接话道：“这算哪门子‘个性’！‘花王’——在他家乡当地的语言中，含义就是‘奴隶中最尽职、听话的一个’！”
　　“啊？好变态呀！”海平惊呼着跳转过身，瞥了几眼肥婆，问：“你谁啊？”
　　“我，哼！”那位胖大婶摆出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架势，双手叉住她的啤酒桶粗腰，吊着八字眉说：“我是你母亲没出嫁以前的贴心女佣，你要叫我庄阿姨！现在你跟你母亲一起回来住，老夫人不仅要我继续照料你母亲，还得顺带管理你！哼！哼！”肥婆一脸的抱怨。
　　“你稀罕你‘管理’！你鼻子里堵‘桩子’了吗！老哼什么哼！什么毛病呀！…‘桩子肥’！”海平撇撇嘴，小声喃喃嘀咕了一串，还给胖大婶庄阿姨起了个外号叫——“桩子肥”……
　　“哎，你嘴里在嘟哝什么乱七八糟的？！…哼！告诉你，哼！我的耳朵可尖得很！”
　　“没什么。”海平把话题又扯回到林花王身上。“林花王是这里的什么人？”
　　“是孙少爷。哦！现在你来了，他应该被改叫长孙少爷，哼，而你该被叫作二孙少爷。老夫人总共有两位女儿，他是大小姐的独子，也就是你大姨家的表哥。”
　　海平又在一边小声嘀咕起来：“……叫‘二’也太难听一点儿了吧！还不如叫‘小’……”
　　“哼！哼！你嘴里又开始嘟哝什么？！”
　　“没什么。…….啊，原来他是我的亲表兄弟呀，那么他有多大了？”
　　“跟你一样小着呢，才127岁过半。哼~”
　　“啊？！”海平吃惊的蹦了一跳，“我今年刚十七岁～～他都一百二十多岁了？！……”
　　“你说的那是人类年龄，而我方才说的是他家乡当地的‘花龄’，化成人类年龄也就等于是十八岁。”
　　“哦，那看来他是没比我大多少。…….他的家乡是哪里？他怎么会住到这儿的？难道他也死了父亲？”
　　海平还想再问，庄阿姨用胖手一拍她自己的额头，终于记起她要办的正事来：“既然你睡醒了就赶快跟我走！你母亲在病床上拒绝看病，她不停的叫你！”
　　在幽魔隐湖的湖心小岛上，有一座占地面积已达到小岛的三分之二的竹楼亭台式城堡。城堡共有只有两层，个别处还有“第三层”——阁楼。海平的母亲此刻就挣扎在一间阁楼里的病榻上。她的双眼红涨得骇人，头发都变得坚硬戳进了竹枕里！
　　海平跟着“桩子肥”一路小跑，在偌大的城堡内，几十条曲折绵延又交错复杂的竹木廊子里穿来绕去。
　　海平早就穿得晕头转向，于是开口问：“桩子…啊庄阿姨，这么难走的路线，你是走了好几年才记牢的吧？”
　　“没有~，到你母亲所在的那间阁楼的路线，我已经有好些年没走了，所以现在……我们迷路了。”
　　“啊？！不会吧！”
　　“你再跟我转一会儿。你得容我先找找感觉啊，哼，马上就能找到！”“桩子肥”自信满满的回答完海平后，又自言自语的说：“……奇怪，北区阁楼的路是怎么走来着？”
　　就在此时，海平骤然听见母亲那遥远而又清晰的煎熬中的嘶吼！
　　“是妈妈！她在喊我！！”
　　收到声音，广海平立刻如猛风一般奔向呼唤发源的方向。就像铁粒得到了磁铁的召唤，无论是遇到竹栏或是什么障碍，海平通通一个龙跃跨栏越过！后面的“桩子肥”哪能赶上他那几乎双脚离地般的“飞驰”狂奔。转眼间，海平就把她甩个没影。
　　“哼嘿！‘桩子肥’，你一个人去迷路吧！”
　　结果，当然是海平先到达了母亲所在的北区阁楼。
　　“妈！”海平一腿顶开门，仿佛一只训练有素的军犬回到长官身前。
　　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以后，海平便从父亲那里，完全继承下来了对母亲疯狂般的呵护。
　　也许他天生就是个“保护狂”？——只要他认可他的保护对象……
　　海平闯进门时，他的母亲刚刚安静下来，她被外婆用催眠药气强行熏睡过去。
　　“你又想对我母亲干什么？！”海平猛扑到母亲床边，心疼不已的抚摩她那已变硬的头发。“天哪……她怎么，会病到这种地步？！”海平愤然回首质问外婆：“你为什么不给她赶快找医生！”
　　“魔鬼的女儿不用看医生。”
　　“可她为什么会生病？！她到底怎么了？！”
　　“她有我的治疗，会很快康复的。这里现在不欢迎你的打扰！”
　　“那你为什么派肥婆找我来？”
　　“是我要见到你，不行吗！”外婆边说边给她身后的两名女仆示意。“把他先带到楼下的大厅里等候，我五分钟以后会下去见他。”
　　初到大厅，海平自己先随便找了一把竹椅，坐了下来。谁知，他才刚沾到椅子边儿，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打他的那个女仆说的振振有辞：“起来，没规矩的！谁给你命令叫你坐下的？！”
　　海平被气得莫名其妙：“神经病啊你！我是‘孙少爷’还不能随便作椅子吗？！你少跟我动手动脚，当心我把你弄哭！——我偏坐！！”
　　女仆抽手撤走椅子，叫海平坐了个空：“你再不听话，恐怕要被弄哭的是你！”
　　差点坐到地上的海平站稳身，横眉怒目刚要还口，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高分贝的打骂：
　　一个凶悍强壮到让人辨不清男女的高大女仆，正拽住少年的头发往大厅里拖——少年的“极乐鸟”发带都已被拽折！
　　是林花王！！！
　　那强悍女仆一把将他连仍带踢，踹到了大厅的地中央，边用一条由七根彩绳拧成的鞭子没头没脑的狠狠抽他，边大声责骂：“我叫你再去自杀！我叫你再去自杀！！……”
　　竹椅旁的女仆本想对海平说“看见了吧，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可她才刚把头转向海平，怒火中烧的海平早已拎着竹椅飞奔过去，冲向大厅中央……
　　海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可以这样被打！他怒吼一声，将竹椅砸过那强悍女仆的头顶，先给她个下马威：
　　“你敢打我表哥！我跟你拼了！！”
　　本来海平也就是说说，哪料那强悍女仆竟回手给他一鞭！这回可是彻底点燃海平的火山了！！……
　　海平不仅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而且在学校里还因为打架出名而有个“拳皇小霸王”的金牌称号！如今这一鞭把海平那白皙的手背已打出血口，海平立刻情绪失控！
　　“大变态！我今天跟你拼了！！”海平一手夺过那强悍女仆的彩鞭，单手出拳猛打！
　　大厅里瞬间乱了套：
　　“二孙少爷还手打女仆啦！”
　　“二孙少爷还手打女仆啦！”
　　“赶快把他制住！他的‘娃娃’呢？‘娃娃’呢？….”
　　此际另一伙女仆匆匆赶到，为首的正拿着一个尚未有手掌大的竹制玩偶，这正是她们口中的“娃娃”。那女仆轻轻扯动“娃娃”脖颈上的皮条线圈，那边的海平顿觉窒息——他的隐形项圈显形了！
　　他被勒得昏倒在地。伤痕累累的林花王感激而又无奈的爬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