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而信》小星楼

12、第 12 章

　　“哥——我要怎么说呢！爸妈不信，怎么连你都不信！孩子真不是我的！”

　　陆老爷子先前还勉强咽下几口饭呢，听到这话“啪”一声就把筷子拍桌上了。
　　好了，这下别说是晚上的中秋团圆饭了，连中午吃个便餐也不安生。

　　今天是中秋，老爷子旁边坐着老李叔一家子。两家关系亲近，合一起总共生了四个小子，盼来了一个闺女，到头来也就李家的大儿子李拙走了仕途。平日里各自都忙，可当年是陆老爷子定下了规矩，逢年过节必须走动走动。

　　从陆远被禁足开始，这事就没想着瞒李家。别说是李叔夫妇俩，小辈里该来的也都来给陆远说过请，也就是李拙，打从陆远记事起，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老李叔升部级也有些年头了，一把岁数的人却还跟年轻时候一样，看态势不对，“腾”地就站起来，满面严正警惕，赶紧拿手边的茶壶满上茶，麻利数了两颗药一起递给老爷子。

　　老李年轻时是陆老爷子的警卫员，后来又一手提拔起来，本就不是话多的人，骨子里又是凡事都听陆老爷子的性子。陆夫人就知道，这时候任谁说什么都劝不住了，唯一还能说上话的就只有大儿子，只好拿眼神示意陆恒，要他想想法子。

　　陆恒这回倒是没动气，望着一脸愤懑的弟弟，语气还挺和缓，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信？”

　　陆老爷子眼睛一瞪，转向大儿子，刚要开口，被陆恒制止住了。

　　“我去查过。孙媛刚来时合租的房子已经退了。年初是你牵的头，给人家拉了两个广告，对吗？”

　　陆远一时语塞，脑袋里转过一圈托词，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似的：“那都是马碧涛给安排的。之前介绍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她那么能来事儿啊！”

　　“介绍什么？”
　　陆夫人没听明白，忍不住插了一句。

　　“就，就——”陆远再厚的脸皮，对着陆夫人总算支吾了：“就介绍我俩认识。”

　　陆恒也没去拆穿他，转而对陆老爷子说道：“爸，媒体那边我打了招呼，你放心。就是闹到这份上，可能亲戚朋友间都能听到点风声。”

　　他这话说的很委婉，只点到亲戚朋友，没再往深了去说。完了又对着陆远，“孩子的事，我也托人问了。来找我之前，孙媛已经联系好了一家私人医院，原本就是打算要去做引产。”顿了一下，才又加了句：“身边是有人陪着去的。”

　　陆远一下就听明白了他哥话里头的意思，眼睛一亮，“我早说了，就算真有了也不是我的！我每回都戴套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老李叔摇起了头，就连旁边一向置身事外，安静观戏的李拙都听不下去了，借机去接电话离开了餐桌。

　　陆远朝李拙走的方向瞥了眼，还想嚷嚷几句冤枉，陆老爷子再也忍不住了，抄起茶碟砸向陆远身后的墙上，声音都气抖了，指着这前世追来讨债的祸害就对大儿子下死命令：“你给我把他带走！”

　　陆远被禁足了那么些个月，早就恨不得老爷子哪天撵他出门，也不用老李叔上来动手，自个儿就拖着他哥的胳膊往门口跑，一边还不忘跟陆夫人挤眉弄眼，要她放一百个心下来，再回头好好劝劝老爷子。

　　陆夫人都快给气笑了。
　　当年她怀这小儿子的时候就糟了不少罪，孩子生下来一口奶都没喝上就被抱进了保温箱，足足呆了五十多天才出来。就这么着，把陆夫人给心疼的，往后几乎事事依着这宝贝疙瘩。待到陆远长结实些，穿着开裆裤就学会了往陆老爷子的盆栽里埋小鞭炮，同样一点就炸的戏码不知上演过多少回了。

　　上车系完安全带，陆恒没急着开车，沉默了一会儿，问半瘫在副驾驶座上，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弟弟：“你怎么打算的？”

　　陆远刚得了自由身，还没得意够呢，一张俊脸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人一个女孩子，还能怎么，给她笔钱好聚好散呗。”

　　过了一会儿听他哥不说话，又舔着脸补充：“真要有孩子，那也绝不是我的。”

　　为这事家里都闹得陆恒头疼了好多天，这时候按着自己的眉心，闭了闭眼睛，轻叹了口气：“你也休息够了，明天回公司上班吧。”
　　“真的？”
　　这天下掉馅饼的事，叫陆远一时间目瞪口呆，完了抹抹眼睛，凑近些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不骂我了？”

　　他这弟弟就一样好处——脸皮生得好，还厚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光说脾性，真算得上是京城那群太子党里拿得出手的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护短，从小到大，陆远这么一跟他服软，当哥哥的就算知道他那点伎俩，也懒得跟他再计较。再者陆远那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口头上说几句，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陆恒发动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到李拙正站在门口接电话，发现他们的车开出来，只腾出一只手来挥了一下。

　　陆恒按下车窗，也冲他一挥手，然后继续对着陆远道：“我骂你做什么，你得个教训，今后注意点，别再惹爸妈生气了，也让我省点心。”

　　“我怎么不让你省心了。”陆小少爷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陈道吧，陈老二，就老爱包养男模那个——上回都把人玩坏送医院去了。大半夜的，那小子跑急诊撒野闹事，自己嘴上还不把门。结果被人录下来直接挂到网上，他爸都没能兜住这事。”

　　陆恒“哼”了一声，皱了皱眉。

　　他一向反对陆远和陈道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混一起惹是生非。陈家之前出了这事，他也有所耳闻，别说是陈老爷子没兜住，直接还影响了他哥哥的晋升，现在多少人盯着陈家想要趁机扳倒他们呢。

　　陆家的情况虽说有些不同。到了他这第三代，算上堂亲那边，基本都从了商。可老爷子还在位子上，像李叔这样的老部下们也都仕途坦荡，那就是一棵不能去撼动，也绝不能折损的大树。

　　“哥你放心，我就是和他们喝喝酒打打球，随便玩玩，不交心。再说了，我又不缺兄弟。”

　　“行了。”陆恒打断他，“明天去上班。”

　　“谢谢哥。”

　　“别谢的太早。我听到消息，KM正打算退场套现，抛售所持的全部奕星股权。”

　　“你要接盘？”

　　“奕星现在态度暧昧，KM那边的口风是退回到他们的供应商。之前我和弈星几个VP也接触过几次，现在的机会不错。”

　　“那——”

　　“这件事你来跟进。”陆恒直视着前面的路面，没等他弟弟表态，接着平淡道：“还有一件事。”

　　“啊？”

　　“这几年爷爷念叨了很多次想回江南老家，今后百年了也算是落叶归根。我上月去杭州顺道看了处老宅子，就挨着爷爷当年的家。现在产权人有意出售，报价满意的话，谈下来不难。”

　　“那挺好，跟爷爷说起没有，他准高兴。”

　　“产权人的意思是全款一次性付清。我手头现在空闲资金不多，好在当时写在你名下的还有几套房子，几片区域现在行情不错，回头你把材料准备好，等钱到账就尽早把这事定下来。”

　　“哥！”陆远瞪大眼睛望着他这个大哥，一时间整个脑子全乱了。

　　之前胡天胡地的时候手头吃紧，他曾经把几套还没到5年产权的房子给贱卖了回血，按现在的市价满打满算，亏了不下有千万。

　　为这事他几天几夜没睡安稳，就担心被大哥逮个正着。

　　陆恒对他同老爷子不同。老爷子是暴脾气，高兴了什么事都好说，一生气就要动手，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陆远从心底就不怵这个。而要得罪了大哥——陆远今年刚满25，掰手指头算算也就那么一从两次，频率虽不高，可哪回不是落了个灰头土脸元气大伤，得消停好一阵子。这么着一比较，他宁愿挨老爷子十顿打。

　　现下他哥从工作一路绕到孝道，话一出口，陆远就知道躲不过了。

　　说到底，房子本就是陆恒投资的，他自问没本事赚那个钱。现在他哥打出爷爷的名号要拿回来，彻底清光他的口粮来治他，自己就是再不情愿再肉痛也只得认命，半个“不”字都没敢憋出来，生生给咽了下去。

　　“但是——”
　　一下被断了后路的陆小少爷嘀咕道：“我还得出给孙媛一笔钱，少不了得有个几百万，一时半会儿怕凑不起来。”

　　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陆恒扭头看了一眼陆远，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不以为意道：“把你那车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