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而信》小星楼

11、第 11 章

　　中秋当天的那个早晨，叶惟扬给陆恒打了个电话，自己先得回家一趟，晚点已经订好了餐厅，问陆恒几点过去。

　　他本以为时间还早，陆恒可能还没起，没想电话铃没响几下就被接了起来，那头陆恒的声音有些疲惫，隐约听到他似乎是对旁边人说了句“我出去接电话”，而后传来了一下推门的声音。

　　“我先回趟家，把月饼给爸妈送去。”

　　“都几个月没回去了，要不今晚你先陪家里人吃个饭。我们可以改天再庆祝。”

　　“可是——”叶惟扬压低声音，就像是紧紧贴着人耳朵那般诱惑道：“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响，但是很快，陆恒就应承下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他有没有想要什么礼物，就当是预祝这第一部电影成功。

　　陆恒问得直白，而在他看不到的电话那头，叶惟扬脸上的表情冷却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当他以为叶惟扬真的认认真真思考过后，年轻人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惟扬攥紧着手，说出口的句子却甜蜜诱人：“想要陆总一晚上的时间。”

　　挂断电话，叶惟扬丢开手机，出神地望着窗外。

　　此刻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是厌恶陆恒这样的人，他所代表的那些生来高贵，轻易就可以摆布他人命运的上位者，还是厌恶自己自命清高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可怜虫，不仅认同了圈子里那套龌龊的生存法则，还一步步越陷越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恒对他的兴趣与日俱增。而叶惟扬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需要的根本不是眼下这可笑的温情游戏。只需要再进一步，或许就是过了今晚，自己便再也没法回头了。

　　过了一会儿姚其从外面打开车门，将几盒月饼搁在他脚边，又坐回到了司机的位置，朝着叶惟扬父母家开去。

　　原本他的戏份是几天前就杀青了，结果临时出了点岔子，又在剧组耽误了两天，这就回来晚了。

　　在剧组几个月的时间，里里外外都是姚其张罗着，自然和叶惟扬也熟络了起来。虽说开始也有过一阵焦头烂额的苦日子，可说句心里话，叶大明星也没啥太大的毛病，这差事还算顺当。

　　后来季爱玲侧面一打听，就跟马碧涛打了个招呼，说是让问问姚其的意思，是不是愿意来给叶惟扬做助理。这头马总管自然一口答应，也不说跟姚其商量商量，直接就让人跟着叶惟扬一起回城了。

　　早上还不到十点，叶惟扬的车就进了小区。

　　这片地方是早几年开发的，虽然离他住得公寓有点距离，但胜在环境好，旁边医院和卖场都配套齐了。去年趁着房价还算稳定，叶惟扬买了套复式房，将父母和姥姥姥爷接到了这里。

　　叶惟扬两手提了四盒月饼上的楼，临走还让姚其把车开走，停回公寓就行。

　　他这位新雇主瞧着安安分分，半点难题都没给他出，工作完了就直接回父母家，颇有点大孝子的意思。

　　姚其心里还有点儿纳闷，还没走远几步，叶惟扬的消息就来了，要他帮忙晚上定个环境好点的餐厅。

　　姚其总算明白了。这位大明星怕是佳人有约，有意要支开人呢。

　　这么久以来，他倒是没见过叶惟扬同什么人有正经交往的迹象。传绯闻的不是没有，别说是最近小报热炒的新戏女配，进组前和上一支MV请来的超模走得也挺近。还有就是当年组合解散后，叶惟扬与方白一夜之间形同陌路，懂行的不免都生出些遐想来。但除了爆料媒体反反复复用的那几张旧照，还真就是没得挑剔。

　　新雇主不说，姚其自然一个字都不会问。当下就托关系订到个河畔餐厅的情侣包厢，把地址发送到了叶惟扬手机上。

　　可说来也是奇怪。
　　姚其心想，你说他这位雇主上心吧，那一路上心事重重还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哪像是晚上要去约会的，就连个餐厅都懒得去费那个心。

　　可你要说他不上心吧，更说不过去。

　　在这圈子里有个金科玉律——要辨真假容易得很。

　　现今就没什么是不能拿来利用的。彼此搭上点关系的，经媒体那么一煽风点火，甭管是骂的捧的，瞬间热度就上去了，两方得益。就连那些个被包养的都恨不得昭告天下，要的就是露个脸刷个榜，没人会去计较那点声誉，好坏得失也值不了几个钱。

　　也唯有真的，才会这么藏着掖着。

　　这其中的曲折陆恒自然一概不知，但一早接到的这个电话还是叫陆恒脸上的阴沉稍稍褪去了些。

　　这些天他住在陆家老宅子里，不仅上下班得多花费个把小时，收拾完了陆远惹下的那一堆烂摊子，回家还得劝慰父母，顺带管教他那不成器的弟弟。

　　有关陆远和那两个女明星闹出来的风波也过去快半年了。他原本计划着趁中秋家里人高兴，叫陆远说几句软话，他再同父亲做做工作，让弟弟尽早回公司去。谁知日子还没到，自个儿就在公司门口被个身材高挑得女孩子堵住了。

　　陆恒望着她隆起的小腹，脸色微变。在女孩身后的记者更是早早摆开了阵势，把她哭着说怀了陆远的孩子，说什么都要见一面的那幕都给拍了去。

　　也亏得当时马碧涛有事儿也要出公司的门，一见这情形，还没等陆恒开口，头一个就站了出来挡在记者跟前，人手发一支烟，咧嘴笑得挺大方的：“没有的事，别跟着瞎搀和。走走走——知道大家伙儿都赚得辛苦钱，咱们这边说话。”说着就拉拉扯扯的，把记者都带一旁去了。

　　大约是因为陆恒始终都一语不发，眼底的怒意却着实渗人，找来的记者临到头也都没了影，女孩子一下哭更凶了。

　　在陆恒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头一遭遇上这样的桃色纠纷，还是在大庭广众被一个孕妇这么拽着不肯撒手。他面色发青，额角一跳跳地发疼，既被这事的始作俑者给气的，又担心女孩这么闹下去身体怕是要受不住。

　　可即便再烦躁不堪，到了这时候也必须忍下来。陆恒冲着闻讯赶来的保安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回去。随后温言把那女孩带进自己办公室，泡了杯果茶让她捂手里，七七八八地把委屈给说了。

　　一个是新出道的模特，一个是京城有名的花花阔少，两人的身份一对上，其实大致也就是那么回事。这时候来谈感情，争个纯不纯粹的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能联系了记者，抹开脸到公司门口堵他，人要的自然也不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陆恒于是索性把话说开了，打了个电话让司机开自己的车到公司楼下候着，一会儿将女孩送回去，临走前承诺一定回去找陆远问清楚，给她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