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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会苏氏 ...

  •   婆子带着夕月主仆二人穿廊过院,一行三人脚步轻悄,所过之处半个人影也无,隔着老远才点一盏明灭不定的灯笼,昏昏然只能照出人的轮廓,勉强照得见脚下的路。三人却脚下不停地疾走,不一会已穿过了好几座院落,到了点墨阁的角门处,婆子摘下手上的两只实心银镯子互相敲击了三下,又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钝响低微,门外的人有节奏的轻轻拍了三声门环,婆子便取了门闩,开了半扇门,一辆轻巧的黑漆平头马车侯在门外,此处角门外并没有点灯,只一个马车夫模样的人手中挑了一盏气死风灯笼站在门口。那车夫见了婆子走出去,问道:“人带来了?”
      婆子应道:“是。”说着向门内轻唤一声:“姑娘请出来吧。”
      蝉羽当先走了出去,穿着丫头衣服的夕月跟着也迈出了角门。
      马车夫提起灯笼瞧了瞧蝉羽,回头走到马车旁对着车内说了声:“公子,人来了。”
      原来车内还有别人。那人声音低低“嗯”了一声:“让她们过来。”
      马车夫又走过来,对着蝉羽低声道:“姑娘,请过去说话。”
      蝉羽从容地跟着他走近了马车,夕月也低着头跟了过去。
      车门蒙着厚厚的帘子,车内的人听得脚步声,将帘子揭起一角,夕月隔着蝉羽扫了一眼,只能隐约看见车内明亮的烛光下坐着一个男子,却看不真切他的形容,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那男子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头抬起来。”
      夕月垂首不动,少顷又听到那男子的声音带着些微不耐烦说道:“后面那个。”
      夕月一愣,不由抬起了头。这一回真真地看见了车内的人。马车夫已经代替他挑起了车帘。只见他懒散地倚在车壁,一手撑着车内的矮几,一手放在膝盖上,跳动的烛火将他略显冷峻的眉目描得有了些暖意,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正定定看着夕月,挺直的鼻梁下略显得有些薄的嘴唇因着左边微微勾起的唇角而呈现出好看的弧度。明明是一张英俊的脸,却因为这样一个冷笑和浸染着寒意的眸子而使人觉得气氛僵硬。他并不曾介意夕月对他审视的目光,却冷哼了一声。不等旁人说什么,他又冷冷对夕月说道:“上车吧。”
      蝉羽回头看了看夕月,夕月知道已然被他识穿,也不扭捏,看了那带路的婆子一眼,那婆子朝她点了点头,她便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蝉羽随后也跟着上了车,那马车夫放下车帘,不一会吆喝声响起,马车便动了起来。
      那男子老实不客气地横据了车内的主座,夕月和蝉羽坐在左边的位置上,那人也不说话,三人便静默无声。过了有两三盏茶的功夫,马车所过之处渐渐越来越热闹,夕月估摸着是到了西市附近,正想着不知苏家有哪些人进了京,车外却忽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马车猛地一顿,旋即停了下来。
      有跋扈的男子声音嚷道:“你眼瞎了?怎么赶的车?惊了爷的马,你作死啊?”旁边还有许多人随声附和。
      马车夫平静地声音传来:“这位爷,小的不曾看见爷你的马冲了过来,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小的一般见识。”
      夕月心道这车夫也有点意思,既是他的马冲了过来,看样子也不能怪车夫没有躲闪,既然称对方是爷,估计也是个衣着光鲜的人,难得的是这不慌不忙的态度,竟只是个赶车的,也不知车内这尊高人是何方神圣。想着不由瞥了这人一眼,只见他面色平静,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察觉到夕月的目光,猛地睁开了眼睛,鹰隼般的眼神射了过来。
      夕月偷窥被人抓了现行,却也不惊不臊,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车门处,帘子虽厚,却似乎也抵挡不住那跋扈男子的火气:“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也配爷来跟你一般见识?让你主子出来说话!你们惊了爷的马,打算怎么给爷压惊!”说着一声尖啸,鞭子抽在人身上的钝响破空而来,那车夫惨叫一声,应是受了伤。
      夕月不声不响地看向又开始闭目养神的男子,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应对。谁知这人连眼睛都不睁,只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了出去,淡声道:“去找我的管家。”
      那跋扈的声音顿时大怒:“你给我出来!你的马车撞了人,在这里装什么鳖孙?出来!”正吼着,有人低声说道:“大哥,大哥,是金吾卫的腰牌!这,这是金吾卫将军的腰牌!”
      那跋扈的声音顿时矮了好几截,调子因为突然的转变显得有些滑稽:“什么?你看真了?”
      “怎么不真……大哥咱走吧!车里的不是善茬儿啊!”那解劝的人语声低促,似乎还有点发颤。
      那个要“压惊”的男人似乎也有点发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车内的人又说话了:“一码归一码,我的车惊了你的马,给你压惊,可以。你伤了我的人,怎么赔,也让我的管家跟你说道说道。”
      那人原不过为了讹几个银子使,谁知竟踢到了铁板,心下正在懊悔,听对方这样说,像是不肯善罢甘休,心里更没底,又见车里的人没了声音,也不说走,也不发难,就这么僵持着,反而更让他紧张。那马车夫捂着被抽出了血痕的胳膊苦着脸坐在车辕上,倒也不吭声。他心里就更发怵了,金吾卫是干什么的?那是管着京畿治安的衙门!这西市附近到了夜间原就不许驰马,自己虽仗着是个地头蛇在这附近强横惯了,可是民见官还是矮三分,也不知今天走什么背运,竟然撞在了金吾卫将军的刀口上。这人说要让管家跟他说道说道,岂不就是要去见官?那他不是死路一条还能是什么?!
      他将脸一抹,忙从马上滚了下来,从小弟手中抢过腰牌,笑眯眯地双手捧了高举过头顶送到马车门前:“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官爷,还请官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是小人的过失,原是小人的过失。”
      车内半天没有动静,这人越想越怕,又不敢动,正满头冷汗地想退路,车里的人慢吞吞说话了:“不压惊了?”
      “不用,不用!”那人的心放了下来,忙陪着笑道。
      车内的人也没有多的话,说了一声:“牌子。”
      这人忙将牌子毕恭毕敬地抬高了两寸,头沉得越发低。那马车夫从他手中接了腰牌,揣在了怀里,他松了口气,不忘掏出一角银子来塞到马车夫手里:“小哥受委屈了,小哥受委屈了,这点银子你拿着抓点药。”
      那马车夫瞧了瞧手里的银子,默不作声地收了。这人见他肯收,知道没事了,心中大定,又连声给马车夫赔了几句不是。车内的人却不给他多话的机会,淡淡说了一句:“走。”
      他忙让了道,马车夫振臂扬鞭,马车渐渐行得远了。这时他身边一个闲帮凑了过来:“大哥,也不知道,这是金吾卫的左将军呀,还是右将军。你看到他的人没有?”
      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会正没好气,一脚踢在那人腿上骂道:“你他娘的刚才死哪儿去了?这会儿往前凑,你自己怎么不掀帘子问他去?!”
      夕月听着渐渐稀薄起来的人声,想想刚才那人说他扔出去的是金吾卫将军的腰牌,不禁猜测他是金吾卫的哪位将军。眼睛不由向他看去,谁知这人懒洋洋地问道:“苏家这次来了苏大老爷和苏老太太,想来你应该认识。”
      夕月闻言点点头:“是的,”想了想还是问道:“他们知道……是我吗?”
      那人“唔?”了一声,又淡声答道:“不知道。”
      夕月勾了勾嘴角。
      那人就跟能看见似的,淡然道:“是谁都与他们无关。”
      夕月反复玩味着这句话,竟是苏家完全无力反对的意思,苏家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们手上?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如今的苏家在江南文坛还是有点名望的,虽然苏大老爷的为人令人不齿,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文章做得不错,几个子侄辈也颇有天分,举业上应当还算是顺遂,虽然苏大老爷因为当年的科举弊案不适宜再下场,儿子考个进士却是不成问题的,如何竟耐不得这几年寂寞,投靠了秦王呢?
      此后二人皆无话,不久车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马车夫的喝声中停住了。马车夫停稳了车,隔着帘子说道:“公子,到了。”
      那人睁了眼,“嗯”了一声,扫了夕月和蝉羽一眼,自顾去掀帘子,马车夫早已放好了脚凳,这时忙掀了帘子,那人稳稳地下了车,才道:“下来吧。”
      夕月和蝉羽这才下了车。夕月站定了举目一望,竟已是在宅院之内,借着车夫手中的气死风灯笼只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厮站在车夫身边,四周黑乎乎的也没有点灯笼,只一间屋子里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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