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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花囚医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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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来越大,雪花被吹着往医馆里滚动。沈末只得进了医馆,把门关严。落在她头上、身上的雪很快便融化在地板上,沈末干脆把鞋脱在那里,光着脚回卧室去换了一身衣服。她估摸着这种天气不会有人来了,索性不穿鞋,在医馆正厅里忙来忙去。从地板传来的温暖让她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沈末拿拖把把她弄到地板上的雪水擦干,又把湿了的拖鞋提溜到洗手间。收拾干净后,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到了去买早饭的时间,她习惯性地朝阿库的小窝走去。
小窝空的很醒目,就好像非常平整的龟苓膏上被谁挖走了一块。沈末泄气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慵懒地倚靠着睡榻。
这个姿势,这样的角度,她的视线刚好又对上了窗台上的彼岸花。
它被关在笼子里,把所有的反抗变成了力量,开得如此鲜艳夺目。
沈末觉得自己残忍得像个绑匪,彼岸花是她的“人质”;她不想拿它去威胁谁,只想看看来营救它的究竟是谁。
多么荒诞的一场独角戏,她一个人竟不厌其烦地演了二十来年。
或许,她真该冲动一次,亲手把这花给毁灭掉。葬花为冢,也把它归还给地狱——它本来自那里,这何尝不是物归原主?
门外忽然刮过一阵狂风,吹的门窗都晃动起来。沈末警觉地站起身,朝门口方向望着。风声从它吹开的一丝门缝中钻进来,凌厉尖锐,像幽灵的歌唱。她一个人,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光着的脚也不敢迈开大步,小心翼翼,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口,把门关严,反锁上了。
沈末这才安下心来,靠在墙上,听风声肆虐,刮过落叶,刮过门前积雪。门窗仍被吹得当当响,可密不透风的医馆却安全了许多。她忍不住再次环顾起医馆,视线又落在彼岸花上。花的怒放正像是一种诉说。
“瞧,你关着我,医馆关着你。咱们谁也跑不掉。”
是啊,谁也跑不掉,这是她和它的宿命,此生注定纠缠弗止。
沈末又拿起了自己的医书,倚坐在门边,入神地翻看着,她不时拿笔勾画着什么,大大的眼睛不停地随着转动。她偶尔会不自觉地笑一下,仿佛这满是药草和药理的医书中,真有什么逗趣的故事。
风雪渐渐小了,门外偶尔有行人经过,能听见雪被踩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沈末终于收起了医书,站了起来。她走向柜台,把书放在专用的抽屉里,又回了屋,穿好鞋子。
她要打开门看看天气,如果风雪小了,她得出去找找阿库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车子就停在了医馆门口,挡住了雪映进来的亮光。
沈末以为又是曾慕寒来取药了,就没继续往外走,转身回到柜台,等着他。今天正好有时间,跟他结了上次欠的药钱,也可以再好好聊聊他们之间莫须有的误会。
可是,传进耳朵的两个女人的对话却让沈末产生了疑虑。
“是这儿吗?”
“应该就是这儿,没错了,你看这不是写着‘沈氏中医馆’呢吗?”
“哦,怎么关着门呢?不是说24小时都有人吗?”
“是啊,不会没人吧?白跑一趟?”
“敲门看看吧。”
没等她们敲门,沈末就把门打开了。
如果不是听见她们说在找医馆,沈末都怀疑她们是走错地方了。
两个穿着皮草,踩着高跟鞋,坐着豪车的女人,怎么看也跟中医扯不上什么关系,这打扮分明就是要去高级购物中心购买奢侈品的人。这么冷的天,敢穿着个到膝盖的皮裙,露着小腿就出门,想必身体状况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沈末把她们让进来,重新关好了门。
“请问是取药还是看病?”
沈末径直朝柜台走去,从她们身旁经过时,她用余光扫了一眼。
其中一个好奇地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另一个找了把椅子坐下了,她的目光一直在沈末身上。
“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想找沈医生给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说着。
“我爸出诊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你们之前预约过吗?”沈末翻查着笔记本上的预约记录,确认并没有人预约了今天。
“不,我们是慕名而来。头一次,您不是沈医生吗?不能先给我看看吗?女人的病女医生看比较方便吧。”
既然她主动提出,沈末也就没说什么,走到她面前,坐在她对面,让她伸出手来,给她号脉。
过了一会儿,沈末把手拿开了。
“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对方吐出舌头,沈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好了。”
那女人把舌头伸了回去。
“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平时月经准吗?是不是会痛经?”
“月经不是很准,有时提前,有时往后推个几天。每次来月经都很痛,痛的我得打止痛针。白带还特别多。”
“小肚子是不是也会觉得坠痛?平时手脚都这样冰凉冰凉的吗?”
那女人没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跟她一起来的人也站在一旁,认真听着。
“脉沉紧,舌苔薄白,加上你说的这些情况……”
“是什么病?”
不等沈末说完,一旁的女人突然插话问了一句。
“是宫寒。”沈末回答到。
听到这个结果,两人似乎并没觉得意外,她们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只是在这儿确认一次而已。
沈末对她们的反应也并不觉得奇怪,现在得宫寒这病的越来越多,她们大概也了解过一些。
“严重吗?”被确诊的女人问到,她眉头深锁,一脸担心的表情。
“吃点药,好好调养就行。平时多喝点姜糖水,冬天注意保暖。”
听沈末说完,两人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裙子。
沈末站起身,走向柜台,准备开方子抓药了。
“是在这儿把药熬好,还是拿回去自己熬?”
“有什么区别吗?”
那女人也站起来,朝柜台方向走去。
“区别不大,只不过在这儿熬,我们会多收一笔工时费。”沈末转过身,从药斗里取出不同的药材来。
“那就在这里熬吧,回头我让朋友帮忙取一下,反正他也时常过来。”
沈末只顾着认真取药,并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刚刚被确诊的女人脸上正在变化着的表情。
“是吗?我们医馆倒是有几个会定期过来取药的人,你说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记一下。”
沈末提起笔,准备在她的药方上标记起来。
“曾慕寒。”
那女人回答的言简意赅,很明显,这个名字才是重点。
到此沈末才听出些端倪。
这两个不速之客是因曾慕寒而来,什么目的,还尚未可知,但这试探性的举动,分明就是针对的沈末。
她们是谁?和曾慕寒又是什么关系?既然知道曾慕寒会来这里取药,想必也知道他是蒋家的人。沈末与蒋家是有些纠葛,即便真如她所料,曾慕寒是蒋家女婿,倒也不至于有人为他来找沈末麻烦。她们与蒋家又是什么关系?或者,她们是在替谁出头?
“曾慕寒,我知道,来取过药。那我帮你记下了。”沈末假装不动声色地说着,想看看她们接下来又会怎么说,怎么做。
“哦,认识就好,别是只记得名字,忘了长相,再把药取错了,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了。”
“嗯,说的对。放心吧,我对曾慕寒印象还挺深的,短时间内应该忘不了他的长相。”
沈末微笑着看向对方,等着看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那就好,沈医生您记忆力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哦,药钱是多少,我付给你。”她从自己的手包里取出几张百元钞票准备递过去。
“药钱加上工时费,一共是七十二块。可以现在付,也可以等取药的时候付。”沈末并没有马上接过她手里的钱,她不喜欢她给钱的样子,像炫耀,更像施舍。
“我钱都拿出来了,就现付吧。多的就不要找了,当预付款,药吃完了以后,我会再来复查的。”那女人“啪”一声把手里的钱拍在了柜台上,沈末对她这种颇不尊重人的举动心里厌恶,却也忍着没有表现在脸上。
“要是您那位姓曾的朋友也跟您一样这么爽快就好了,他到现在还欠我一副药钱没给呢,也不知道要欠到什么时候。不过,看他也不像是那种欠账不还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个警察呢,怎么也不会赖我这点小钱的,对吧?”
沈末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故意把话题引到了曾慕寒身上。
她们不就是想说他吗?那就聊一聊好了,反正她们知道的肯定要比她多,如果真想从她这儿套出什么话来,恐怕也是枉费心机了。
“他自然不会欠你钱的,要不我先替他付了,刚给你的那些够吗?不够我就再给你一些。”
“够是够了,不过他一个男人恐怕不好让女人替他垫钱吧?虽然你们是朋友,都愿意为彼此慷慨解囊,那我也不能什么钱都收啊,对吧?”
“就是帮忙付个药钱,哪来的这么多有的没的。”
沈末暗喜,正如她所料,对方已经有些开始不耐烦了。
“据我所知,曾慕寒是为他家里人来取药的,您要也是他家里人,比如他的姐妹,或者他的太太,那这个钱我自然可以收下……”
沈末费尽心思地把她们引到与曾慕寒的关系上来,想着或许可以借此明确曾慕寒与蒋家的关系。哪知道,话只说了一半,沈末就看见对方突然变得紧张不安了,连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也是,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在意起来。
“你可别乱说,这个钱我不帮忙付就是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家里人。”
沈末诧异,她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居然能让她俩有这么大反应。她们看起来像是有所畏惧,而且非常避讳跟曾慕寒扯上“家里人”的关系。
这是为什么呢?只说是朋友,能让他帮忙取药,却连“家里人”这样的玩笑都开不得,她们与曾慕寒之间,仿佛被人设置好了关系的亲密度,让你离他五十公分远,你就不能多向他靠近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