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要去远方》慕途

1、楔子

　　老张是个守墓人，在南山墓园守墓，已经有七年。
　　七年前，老张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白领职工，双亲健在，妻美子孝，生活不算多富裕，却也美满。但国庆出游，一场车祸，满家满口，就剩下他一人。
　　他打理完一切，就寻了这么个工作，糊口，也打发时间。
　　他本是很悲痛的，可自守墓以来，一天天，一年年，见的人和事多了，也就看开了。那些个扫墓的人，笑着哭，哭着笑，有微笑怀勉的,有伤心流泪的，也有痛哭咒骂的。可每一个人，都是水果鲜花，香烟好茶，一捧又一捧地带到坟前。老张偶尔看着，满眼唏嘘。透过活着的人，看到的都是死人的一生。
　　孤家寡人一个，老张就住在墓园，墓地旁边一排小房子，三两天值个夜，倒也不累。他胆子大，也不怕。
　　这一天早上，老张起床了，洗漱完，把深色玻璃的窗户打开，让屋子晒晒太阳。吃完饭洗了碗之后，他溜达着出去，照例逛一圈。墓园坐落在城郊，植物茂密，早上空气极好。
　　这一天本没有什么不同，青山，白屋，墓碑和笑容灿烂的遗照，可他从一众墓碑间穿过去，竟然让他发现一个女孩子，十六七岁的样子，漂漂亮亮的，腿盘着，身子靠在墓碑上。那墓碑又冷又硬，她却睡得极安稳。她头发很长，发梢散下去，正搭在一枝红玫瑰上。玫瑰颜色还是艳丽的，就是花瓣有些焉了。
　　老张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转念一想，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个小姑娘，应该是来祭拜了人过后没走，一晚上就睡在这儿了。老张觉得神奇，跟他一起工作的，平时值夜班都要把门窗检查了再检查，晚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够呛。毕竟是墓园，就是他，也不愿意大晚上待在这里面。这小姑娘，胆子够大的。
　　老张叫了两声，把人晃醒了。
　　小姑娘睁开眼，还迷蒙着。
　　老张说：“小姑娘怎么睡这儿呢，这不是待的地方，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他说完就走了，直觉这也是一个不简单的故事。看那姑娘那样，还是高中生吧，大晚上待在这，还带了玫瑰，这里面的故事，大致也就猜到了。他照例有些感慨，可这么多死人，哪哪不是故事呢。
　　他晃悠回去，给自己泡了杯好茶。
　　一直挨到傍晚，照规定，他是要出去巡视一番的。
　　他拿着一把小扫帚和小铲子出门了。
　　刚到门口，正遇上一同上班的老陈。他手里拎着两根大袋子，里面装了满满的水果，还有些简单的干果小吃。
　　这是正常的，扫墓的人带来那么多东西，总不能放在那发霉发臭啊。总有人愿意赚死人的钱，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放到园子外边，也是能卖钱的。
　　老陈嘿嘿笑着，他已经巡视完了，这就准备回去做饭了。他跟老张打招呼：“出去啊。”
　　老张说嗯：“去看看。”
　　又招呼两声，老陈进去了。老张哼着歌，走得不慌不忙，步子却不自觉地朝着今早那女孩的方向。这么久了，也不知她走没走。其实应该是不在了，若还在的话，那是要把这墓地当家啊。
　　到了那地方，小姑娘果然走了。
　　意料之中的事，老张也没怎么惊讶，扫帚舞得飞快，把一地的灰尘落叶全给扫走。突然，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扫帚一挥，又什么都没了。
　　他觉着不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空手在地上摸索，不一会，在墓碑后边摸到一个硬硬的环状物，拿起来一看，上面一颗闪亮的钻石。再看地上，一个很浅的小坑，覆在上面的泥土已经被老张的扫帚扫开了。
　　老张明白过来，这该是那个姑娘留在这儿的。但她空着手，没工具，A市干燥，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下雨，土又干又硬，估计也就是寻了块小石头，刨出来的坑。
　　老张捏着戒指，想起今早那姑娘空洞的模样，叹一口气，拿铲子的尖角处凿了一个坑，又把戒指埋了下去，最后狠拍几下，把那处泥土拍平了。
　　老张走了，顺手带走了那枝早已彻底干枯的玫瑰。
　　一个故事，或是因，或是果，因果循环，他哪里理得清呢。无论怎样，生活也要继续。得赚钱，得吃饭，老了，还得操心死后居穴。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够用来回忆而已。
　　太阳下山了，黑暗缓缓袭来。老张拎着垃圾往屋走，他得回去做饭了。
　　也许明天，又有一个新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