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憎（蓝湛X江澄）》浮觞

7、第 7 章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恨不得亲手杀死对方？”
　　“有。”
　　“那你动手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不能。他必须活着。这个世间，能找到那人的唯有他。他必须活着。”
　　“你不甘心？”
　　“……”
　　“你不回答，看来我猜对了。”

　　蓝湛第一次与蓝家祖灵交谈是在魏无羡死后的当天。蓝家修士将夷陵老祖的死讯带回蓝家，然而蓝湛并不相信，哪怕这个口讯是他的兄长亲自告诉他的也不愿意相信。为了确认，蓝湛奏起了《问灵》。
　　世上总有许多亡灵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肯离去，滞留徘徊于人间。蓝湛不愿意相信活人的话，便只能询问亡灵——因为死人没必要说谎。
　　蓝家的历代先祖均恪守修仙世家不成文的规矩，活着就除恶济世，死了便魂归天地，没有哪个会死皮赖脸地待着不走。所以当蓝湛的琴声召唤到某位祖灵时，他完全愣住了。
　　“啊，被我吓到了吗？”身穿蓝家校服，盘着双腿悬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魂体摸了摸下巴，一脸戏谑。
　　蓝湛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按照常理，他应该是看不到灵体的。
　　“不要不说话啊，老子好不容易现身一次，打声招呼行不行？啧，真没礼貌。”
　　这位穿着蓝家校服的亡灵时而上下飘荡，时而绕着蓝湛转圈圈，还伸手去摸蓝湛的袖子，似乎对他身上的校服很感兴趣。
　　“手感不错。”
　　见蓝湛额头上绑着抹额，又往他额头探去。
　　蓝湛往后避开，蹙起了眉头。
　　“阁下哪位？”
　　“你祖先啊。”
　　眼见蓝湛的脸色变得更差，亡灵耸了耸肩，表情淡漠：“我说的是真的。你去翻族谱，前三页，一定能看到我的名字，蓝跃。”
　　“族谱上没有这个名字。”略加思索，蓝湛很肯定自己没有在族谱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哦，那一定是被划掉了。”自称蓝跃的亡灵一脸的无所谓。
　　你是做了什么名字会被人从族谱上划掉啊！如果是那些尚在成长阶段的蓝家小辈们听到这样的言辞肯定会大声喊叫。
　　但蓝湛不会。
　　事实上蓝湛已经打算再次拨动琴弦，召唤下一个有可能知道魏无羡讯息的亡灵。
　　搁置在琴弦上的手指只拨了一下就停住了，因为另一只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在他旁边按住了琴弦。
　　“有没有人说你很无趣啊。”
　　自称蓝跃的亡灵跪在蓝湛的身前，一双漂亮的猫眼定定地看着蓝湛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蓝湛读不出任何情感——无喜无悲。
　　一个滞留在人间的亡灵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哪个不是大爱大恨，大喜大怒。这样的眼神，更像一个尚未入世的少年稚子，就像蓝家的那群小辈。
　　因为距离很近，蓝湛总算将注意力投放在对方身上，并且找到了异常的地方。
　　“你没戴抹额。”
　　“你头上的那东西吗，在我们那时候还没有呢。”
　　自称蓝跃的亡灵眨了眨眼睛，继而起身，往后推开几步，振了振袖子，向蓝湛展示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的蓝家校服。
　　“比起你们，我们的衣服朴素多了。”
　　虽然料子纹饰确实比不上蓝湛他们的，但也不算太差，亡灵自称族谱前三页就能找到他的名字，看来蓝家发迹的时间还挺早。
　　蓝湛扫了眼蓝跃的衣服，又低下头去。
　　蓝跃忍不住哎哎叫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光顾着弹琴，大爷我很无聊啊。”
　　“前辈……”
　　“别！别这么叫我！我死的时候可能比你还小几岁。在我们那一辈我排行最小。要不，你叫我名字吧。”
　　“这……”
　　“不然你打算怎么叫？算辈分很麻烦的。更何况我的名字都被划掉了，大概也算不得蓝家的人。”
　　即便是名字被人从族谱上划掉，蓝跃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无赖样，若是搁在现在少不得要被眼里容不得半粒沙的蓝启仁训斥。
　　“哦，对了，我们那时候没有那么多条家规。”大概已经偷偷关注着蓝家不短的时间的蓝跃又补了一句，“你的那位叔父很有趣啊。”

　　自称蓝跃的亡灵似乎很中意蓝湛，按他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在蓝家的后人面前露面。蓝湛并不感到受宠若惊，事实上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千里之外的夷陵，即便蓝跃上蹿下跳也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蓝跃折腾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蓝湛真的是个很无趣的人。
　　“明明是因为打伤了同门才被关禁闭的……”百无聊赖的蓝跃一边啃苹果，一边斜眼看向坐在地上抚琴的人，摇了摇头，“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趣。啧，浪费我的时间。”
　　蓝湛被关后，蓝家人只在最开始送药物时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过。且修仙之人在辟谷之后可以很长时间不吃东西，蓝曦臣无法以送食物的名义时常前来看望，蓝湛也就无从得到外界的讯息。再加上关禁闭的地方外围覆盖了一层结界，就算蓝湛把琴弦都弹断了也招不来任何灵体。
　　即便如此蓝湛也没有放弃问灵。
　　而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位，但对方似乎有意等他先开口。
　　津津有味地嚼着苹果的某鬼真的是端出了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满脸的兴奋与期待，只差在脸上写上“来求我啊”四个字。
　　真是，性格恶劣。
　　按说灵体是碰触不到实物的，但蓝跃不仅能够碰到蓝湛，还能从外面拿回苹果，还能吃人间的食物，只能说这位蓝家祖先神通广大。
　　“这不是废话么，好歹死了上千年，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像什么样子。”
　　某鬼天天晃悠在蓝湛的面前，跟他说蓝家门前的岩石上又新添了哪几条家规，说蓝家那群小屁孩成天惹蓝启仁生气，那个叫思追的小鬼明显没有蓝家的血统，以及那个叫蓝景仪的真的很了不起，蓝家的家规竟然因为他又添了几条。
　　“不过最了不起的应该是你的叔父蓝启仁，这千百年来的家规基本上都是他添的。想当年，我们那会儿家规只有几条，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虽然蓝跃大部分时间都是自言自语，但蓝湛偶尔也会跟他聊上两句，于是便知道了那千百年前那区区几条家规中便有这么一条，“禁止同门私斗。”
　　私斗尚且不许，更何况蓝湛为了外人打伤众多同门，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直系大概早就被驱逐出去了。
　　“……我不后悔。”
　　“呸！谁管你后不后悔，反正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身上又没流着我的血，谁管你啊！”
　　仆一现身就以蓝家祖灵自居的蓝跃其实并没有留下后代，这点虽然奇怪，但想想又不难理解，毕竟世事无常。而且蓝跃本人也不怎么在意。
　　蓝湛是在魏无羡死后第七天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亡。那天夜里下着暴雨，蓝跃又现身了，带着一片细小的布料，黑色的，据说是魏无羡死时所穿衣物的残留。
　　“看在你陪我聊天的份上，帮你个小忙。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据说已经被万鬼吞噬了，化成了齑粉，这是我从石头缝里找到的。”
　　任何修仙之人都可以看出摊在蓝跃掌心上的那片布料带着死气，证明衣服的主人已经死亡。蓝湛迟疑地伸出手，接过布料，握在掌心，感受到上面残留着的气息——是魏无羡的气息。
　　“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