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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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凉在书房等得无趣，手中两个面人摆弄来摆弄去，又担心玩久了便坏了，依依不舍地放回檀木盒，搁上架子。架子底层都是些文人诗词，散客游记，他不爱看。再往上是些兵法谋略，打发时间可以随意翻翻。他趁屈楚才不在的时候，最爱翻看的还是最上层的剑法刀谱。
屈楚才不许他练剑，府上便没人敢教他。幸而他习了些字，看带图的剑谱虽然有点费劲，但连蒙带猜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他本是好动的年纪，心中又抱着学好剑法保护屈楚才的念头，日日趁对方不在的时候偷着练剑，三个月也琢磨出了不少诀窍。
屈凉照着那小人的模样，伸直自己的胳膊，曲腿蹲好。没得吩咐，府上人轻易不会闯进书房，而屈楚才今日去参加宫宴，不到亥时不会回府。他大可练上几个时辰，在屈楚才回府前收拾好便成。
他捏了捏自己的上臂，比以往是结实了不少。等到他再练上五年十年，就尽可遇事挡在屈楚才身前，护着他不受一点伤了。
“这不对……”屈凉比着剑谱上的图示，却怎么也摆不出小人那样的步法，双脚扭得厉害，像是再动动就要断了似的。
“左进二，右进三，走玄宫，这剑谱错了。”
屈凉恍然大悟，将左右步法掉转，果然一气呵成，再没有凝滞之感。
“不错。”屈楚才站在书房门口，烛火落在两眼中熠熠生辉，“练了多久了？”
“义父！”屈凉抛开剑谱，小跑上前，“您怎么回来了？吃饱了么？头晕不晕？我……”
屈楚才一指点在他的眉间，冷声道，“问你话。”
屈凉正端了一旁桌上的醒酒汤，托在手中，闻言道，“三个月……义父您先尝尝这个……”
“好。”屈楚才顿了顿，“好。”
他愤然拂袖，将那一盏小意用炭火温着的醒酒汤扫落在地。跨步进屋，前趋两步，回身斥道，“一个两个，俱是言而无信，我一一”
屈凉跪下，抱着屈楚才的脚踝。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怒火来自何处，却已本能地出声解释道：“我没有！义父让我习字，我便日日习字。今日的帖子已经摹好了，就在桌上。我、我练剑也不耽误……”
屈楚才右手绕过胸口，紧紧按住左肩，似乎想要捏碎肩骨，免受骨缝中寒毒折磨。那锥心刺骨的痛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前一世是怎样因为轻信而殒身，那些说着永不相负的人，又是如何一次一次把誓言作践成笑话，同他黄泉相伴的。
“我便问你，”屈楚才厉声道，“一日不过十二个时辰，你既要学剑，便少了工夫习字，你当如何？”
“若是习得了韩构一半的功夫，镇抚司少不得你帮忙行事，你还能日日留在我身边不成？”
“你习了剑，自然不会再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放在眼里，何时想走便走一一”
屈凉紧紧抱住屈楚才，将脑袋贴在他的腰腹，只恨自己个头矮，不能把所有的话儿都凑到对方耳边，让对方一次听个清楚。
“我不走。我想、想留在你身边。”
屈楚才冷笑道：“而今你自然是这番说法，日后谁知会是如何。”
屈凉仰头看他，见他眉宇间隐有一丝痛苦，问道：“你很痛么？要唤大夫么？”
屈楚才偏开头，语气生硬道，“不必。”
“义父……”
屈凉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自己发红的十指，低声道：“我练剑，也是为了……”
屈楚才冷冷打量着他，似乎是下了某种决断，抓住他的衣领往外拽去。管家等惴惴不敢言语，按着吩咐备好了马车，深夜送两人前往镇抚司。进了镇抚司衙门，屈楚才走得急，屈凉被带得险些摔倒，晃了晃才稳住身子。他不担心自己跌上一跤会摔破脸，只盯着屈楚才微红的侧脸，心想走的这般快，都开始喘气了。
“慢、慢些？”屈凉小声问。
屈楚才脚下一顿，依旧快步走向后院。两厢的客房都显得陈旧，冷风嗖嗖，木门嘎吱作响。右厢一扇木门半开，屈楚才推门而入。
屈凉跨过门槛时绊了一跤，低头看见屋角有一处暗道，石阶深入地底。两侧悬着同屈府一样的灯笼，不过印画的纹案从“屈”变成了黑色飞鹰。
沿着石阶向下走了几步，血腥味扑面而来。不单单是鲜血的腥臭，还混杂了腐烂、尘土、锈蚀种种气味，屈凉面色一变，险些呕吐。
屈楚才若无其事地缓步向下，屈凉只能一手掩鼻跟上。
两名站在石阶底端的侍卫躬身道：“大人。”
屈楚才颔首，“韩构在么？”
侍卫道：“禀大人，韩大人在提审丙号的人犯。”
屈凉听着他们的问答，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他皱眉想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屈楚才的身份……他好似听谁说过。
屈楚才撩起屈凉的碎发，手掌覆住他的额头，“最后问你一次，还想学剑吗？”
灯盏的光落在他的眼里，细碎零落，像是被更深沉的黑暗所吞噬。电光火石之间，屈凉想起，屈楚才就是用这样的目光审视过面摊中的那人，现在轮到他了。
“想。”然而屈凉却不觉得害怕。
屈楚才笑道，“好。”
地下暗室中没有天窗，只靠着纸灯烛火照明。灯下，眉眼被印得更加深邃，也更加阴沉。至于更远处，就像是被一团黑雾堵着，什么也看不清。
屈凉心想，他知道我怕黑，所以手才牵得格外紧。嘴角止不住上扬，幸而没人能看到。
“在想什么？”屈楚才问。
“啊？”
“走这边。”
“哦。”
屈凉转了个身，走到贴着石壁，也离灯盏更近的一侧，心中越发肯定屈楚才是个好人。
两人拐过几个弯后，前方隐约传来挥鞭破空声和低语声。
灯火骤明。
屈凉瞳孔急缩，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一时难以适应，等他看清了眼前场景后，面上的表情由恍惚变为了震惊。
屈楚才松开了他的手。
韩构放下倒刺长鞭，乌头靴踩过血迹斑驳的地面，跪在屈楚才面前：“大人。”
屈楚才微微昂首，扫了眼四周，犹如帝王巡视麾下疆土。他的疆土不是沃野千里、万国飘雪，是几盏昏暗灯火下的刑架、血肉模糊的人犯。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