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悖论[HP]》苒蚺

8、飞离死亡

　　谢丽尔仿佛跌入一场浓雾，无限下落，没有尽头。
　　对始作俑者们，时光回溯的乱流一闪而逝，哈利自己只眼花反胃了片刻，居然就已经重新和赫敏罗恩回到了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布莱克祖宅。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开心劫后余生，赫敏也没注意到哈利的伤疤重新出现，因为同样被带回来的谢丽尔·里德尔正以魔杖卡着罗恩的喉咙。
　　她被时间转换器洞穿了胸口，然而现在看起来毫发无损。

　　“等一下，谢丽尔·里德尔！你别伤害他！”哈利努力压着嗓子。赫敏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缅因猫，浑身僵硬。
　　罗恩举着手，魔杖掉在地上，与一根破破烂烂的树枝没有两样。
　　他将掌心朝外，以示毫无威胁，心跳快得像是坏掉的机器，马上要因过度使用短路报废。
　　这叫什么事！他们把神秘人的……人！带回来了！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一动也不敢动，身后女巫在他的想象里几乎和神秘人的形象融为一体。

　　谢丽尔看着他惊惧颤抖的红发，一时无法分辨形势，对战后的应激性与穿梭时间空间的混乱感还在影响她，在臆想般的疼痛里，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把罗恩·韦斯莱抓在手里。

　　过了半晌，她才缓慢地问：“你们认识我。”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疑问已经变为陈述。
　　她的目光定格在哈利·波特身上。
　　哈利点头：“我们……我们知道你。”
　　谢丽尔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揪住人质韦斯莱家族般的红发将他挡在身前，威慑性地暴露他紧绷震颤的脖颈。
　　她谨慎观察这间隐隐陌生的屋子，漆黑阴森，装点着古老华丽却陈旧的饰物，眼熟的图腾标记在各处。
　　……布莱克？

　　她没有去过布莱克家做客，他们不像马尔福们那样热衷于举办各种宴会，家族更加守旧。假如这里的确是布莱克府，他们的风格倒真相当符合麻瓜童话里对邪恶巫师的一切想象。
　　不知名生物的头骨装饰、颜色深沉看起来脏兮兮的挂毯、古老神秘透露不详的附魔饰纹……她拽着被控制的红发男孩调整了下姿势，终于正眼观察对面两人的面孔——
　　一头棕发浓密蓬乱的女巫，一脸警惕地举着魔杖，旁边那个黑头发绿眼睛、额头有道疤痕的男巫看容貌倒有可能是个布莱克，但他乱糟糟的衣领和一高一低的衣角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
　　不合理处使得谢丽尔更加警惕，魔杖用力压迫住手下的人质，扎出一道红痕。
　　“你们是谁？”

　　然而她的话被脚步与敲门声打断。

　　莫莉·韦斯莱恼怒无奈地训斥：“罗！恩！你们又在屋子里面调皮捣蛋什么！”
　　“罗恩？”注意到哈利和赫敏的眼神，谢丽尔轻声重复。
　　哈利和赫敏用力点头：“让他说话，让他说话吧，不然韦斯莱夫人就要进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们可以和你解释！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谢丽尔盯着哈利·波特，以及他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我看到了，你对我的同伴施咒。”

　　“不，那是因为……”哈利紧张得舌头打结，十分害怕谢丽尔会在下一刻对罗恩的脖子也来一个威力惊人的切割咒，她现在可能都把他们当成黑巫师一伙的。
　　虽然他们可能的确是敌人。

　　正在谢丽尔聆听哈利·波特的言语时，赫敏突然抬起了魔杖。
　　“Expell——NO！不要！”

　　她的魔咒倏地中止，梗在半途，因为谢丽尔的杖尖已经闪烁蓝光。
　　“你可以试试，我也可以。”谢丽尔冷声道。

　　然而在谢丽尔不念咒的情况下，赫敏无法分辨她用的是什么魔咒，她应该如何解咒。
　　念咒是为了增强威力与精度，但在战斗中快速有效是最重要的。

　　“罗恩！赫敏？哈利？”门外没有得到回音的莫莉·韦斯莱疑惑地喊。
　　赫敏看了谢丽尔一眼，收回了魔杖，紧张谨慎地牙齿打颤，差点咬到舌头：“对不起！我们……只是在玩，韦斯莱夫人！”
　　“好吧，好吧……不要乱动布莱克家的物品，知道吗？它们可能不安全。”
　　“好的……好的。”

　　莫莉·韦斯莱重新下楼去了。

　　韦斯莱……
　　谢丽尔心中的疑云不断扩张，翻涌着令她不安的、手足生寒的预感。
　　韦斯莱怎么可能出现在布莱克府？
　　傲慢到眼里只看得见对方父母姓氏的布莱克居然会容忍纯血叛徒韦斯莱一家住进来，怎么可能？具她所知，沃尔布加·布莱克那名嫁到韦斯莱的堂姐都已经被除名。
　　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罗恩·韦斯莱、哈利、赫敏……他们不在霍格沃茨，为什么会知道她，为什么攻击里德尔？

　　直到她看到桌上眼熟的稿纸，仿佛惊雷劈过脑海，她突然的猜测让心灌满铅液，一下沉坠到深渊。
　　那是她一个月前随手写下的思绪，现在被和时间转换器放在一起。
　　她想到那道穿透飞来的银光，她以为是幻觉的碎裂的剧痛，难道是真实的吗？
　　他们使用了她那条未经检验的逆转魔咒，看起来似乎毫无疑问地，成功了。

　　她一时怔住。

　　逆转魔咒配合魔文与时间炼金物，成功只需要一个无比简单的条件——时间定点者的死亡。而后魔咒会把施咒人带回到时间定点者死亡的时间与地点附近。
　　可它还只是一个不完整的设想、残缺的理论，甚至魔力运行路径都是未知的。她随手写下，未经验证也不能确定后果，没有想过会被其他人使用……
　　初始的时间定点者自然是创造了魔咒的她自己，换而言之，在现在的这个时间里，她已经死了。

　　她为什么而死？他们到来的意外杀死了她，但他们念咒前她的死已成定局，那么在原本的时间里她是怎么死的？
　　时间的自洽性让这成为一个无解的因果悖论，已经无从考究……那么里德尔呢？
　　他怎么样了？

　　她一瞬不瞬地凝视哈利·波特，对里德尔出手的男巫，无法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周围的环境。
　　黑暗、灰尘落满的旧日荣光，荒诞无稽得仿佛并不处在现实。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从哪里得到我的手稿？你……认识汤姆·里德尔？”

　　他们双目相对，谢丽尔·里德尔的眼睛光彩夺目，黑白分明，犹如两枚打磨过的黑水晶。
　　哈利的脑海突然闪过韦斯莱夫人圈画日历的画面，一九九五年，乔治和弗雷德在陋屋圣诞大餐上的欢呼……霍格沃茨长廊里他们和皮皮鬼的对话……伏地魔的复活时的场景，自魔药中复生的躯体，猩红的双眼，蛇一般扁平冰冷的面孔……
　　不受控制的思想骤然停滞，他回过神看到谢丽尔失去血色更如霜雪般的脸庞，惊恐地意识到她刚才控制了他，读取了他的思想！
　　隐私被窥探的恼怒充满他的心智。

　　可谢丽尔无暇感到抱歉，哈利·波特记忆里那个高大灰朽、怪物般面孔的男人让她难以置信，无法思考。而那的确是现在的里德尔，现在的——
　　“伏地魔。”她喃喃出声。
　　Vol de mort。
　　飞离死亡。

　　他的名字，抛弃了姓氏，让面前被摄神取念的男孩充满敌意、憎恨、怒火、与隐隐恐惧的人名。
　　他成功了吗？长生不死，永垂不朽？

　　这个迷雾梦魇般的名字随她凝滞的气息逸散入罗恩的耳道，阴暗空洞的房间，无数人午夜梦回的噩梦，带起一阵战栗，骤停的心跳。
　　她的手指松懈，连手中的人质挣脱跑回了哈利·波特旁边也毫不关心。
　　你怎么会把自己变成这样的……里德尔？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魔杖，看见的却是男人黑袍里森然如蜘蛛的手指，抖若筛糠的仆人跪地献上的紫衫木枝，陌生恐怖的面孔在浓雾中讥诮。
　　就在刚刚他们和解，他还会拉着她的手说笑，现在他在这个时间里却已经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只不过是五十二年，还不到普通巫师寿命的一半，他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完全、完全无法相信，心神是一片空白的，比起其它任何情绪，她拥有的只余下茫然。

　　仿佛凝固的空气沉闷厚重得无法喘息。

　　赫敏害怕她回神，更害怕他们会继续打起来。
　　她拉着罗恩、哈利小心翼翼地闭紧呼吸生怕惊醒了谢丽尔，棕发蓬乱的小女巫领着两个粗手粗脚的巨怪小伙伴悄悄退出了房间，关门前见谢丽尔孑然站在那里，对他们视若无睹。
　　他们踮着脚跑远了好几步，赫敏才反应过来对房门施上好几个锁定咒。

　　“轰——”

　　看着房门猛地一震和墙壁融为一体，罗恩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半晌才庆幸自己真的还活着。
　　他碰了碰脖颈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把她送回去？”
　　“不知道，不要问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咒语会把我们带到那一天。”
　　哈利：“不然我们再去念一次——”

　　“不行！”

　　赫敏一口堵死哈利的念头，纠结地握紧了掌心，突然非常严肃起来：“听着，罗恩，哈利，听我说……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我知道了。”哈利烦闷又愧疚地叹气，感觉自己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罐子里乱撞，把事情越弄越糟，“我很抱歉，赫敏——”
　　“我们，我们现在，必须要告诉大人们。”赫敏说这话时也充满了即将面对责难的惶恐不安，“我们已经没办法处理这件事，明天就要开学了，这里还是凤凰社，我们要拿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办？”
　　罗恩：“那要先和谁说？告诉妈妈她说不定会被吓昏过去……难道和疯眼汉说吗？他会不会把谢丽尔直接抓进阿兹卡班？她怎么说也是无辜的，不能算和神秘人一伙……”

　　他们愁眉苦脸地嘀嘀咕咕，一个一个地列举名字，又一个个地犯怂否决，忽然“咔哒”一声，罗恩他们像提了线的木偶一样紧绷、整齐划一地回头倒吸一口凉气。
　　房门开了，锁定咒被破解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
　　谢丽尔·里德尔穿着霍格沃茨几十年未变过的斯莱特林院袍站在门口。

　　编起的、绸缎般的黑发与细致秀美的脖颈，在门框的阴影边缘却过于苍白，如一盏易碎的瓷器，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霍格沃茨学生，一个标准的斯莱特林。
　　前提是忽略她惊悚的人际关系，和非凡危险的施咒技巧。

　　她无视三人警惕举起的魔杖，同样重新打量他们。
　　三个格兰芬多。
　　很明显。

　　手指落在门框上，黝黑的硬木是冰冷的。
　　她知道不能沉溺在情绪里，逃避要面对的事情，更不能继续这样……一无所知。

　　“谢丽尔·里德尔。”她说道。

　　因为她简短的、自我介绍的话，赫敏和罗恩惊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齐齐看向哈利·波特，没立刻回应。
　　他们顾及小伙伴的感受，哈利的父母直接遭受了伏地魔的迫害，他应该不想和谢丽尔·里德尔接触。

　　哈利·波特确实心情复杂，对她之前的摄神取念心怀警惕。

　　理智里，他知道伏地魔的事与谢丽尔·里德尔无关，她没有参与食死徒的暴-乱，只是一个和他们一样年纪的霍格沃茨学生……可她和伏地魔是一起的，是他的支持者，他的朋友……他们注定敌对。
　　难道现在要假惺惺地，和斯莱特林一样虚伪阴险地装作若无其事吗？
　　他不会为攻击伏地魔后悔，即使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于是他们在走廊里陷入漫长的沉默。

　　直到一束光透过丝绒窗帘间微小的缝隙在他们脚尖前升起，楼下传来不知名凤凰社成员轻轻重重的脚步，犹如无声催促的破冰讯号。
　　最终在内心的变扭里，哈利艰难干涩地开口：“我叫哈利·波特，霍格沃茨格兰芬多，五年级。”

　　他说得生疏，感觉无比古怪，因为全巫师界好像都认识他，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自我介绍，每次遇见什么人，他们看见他额头上的伤疤都会惊讶地先一步叫出他的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巫师介绍自己。
　　第一次没有人用看奇迹的眼神看他，也不知道他是那个见鬼的“救世主”。

　　赫敏和罗恩没注意到，单纯地认定哈利不介意他们就不介意，只是说话时都非常局促。
　　谢丽尔以为是因为先前的对峙，罗恩·韦斯莱脖颈上的血痕还在，明晃晃地彰显着先前的冲突。
　　一如哈利·波特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心无芥蒂地与她相处，她也没办法忘记他们对里德尔的袭击。
　　但没有必要表现出来。

　　“走吧。”她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