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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月死去的那个秋天是惑雪这一生中唯一有清晰记忆的季节。小丫头比她母亲死得更凄惨,别说尸首,连魂魄的碎片都没留下,据说临死前还因没来得及吃尽的天下美食抱憾不已。
惑雪点头赞成,那的确是人生一大憾事。
橘家的风流公子也随之失了踪影,此刻就算惑雪站到他眼前,他也只会说可人儿虽然我不晓得你是谁但现在认识也不晚对不对,如此等等。她不怪他无情无义,说起来那么多人从她面前消失不见也是因为她掺了一脚。
有一面之缘的人一个个离开,有寿终正寝的,有不得好死的,也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大部分则像橘佩鹰被消除了记忆,莫名丢失了倏忽的岁月。
而经常被透月以极其愉悦的口吻提及的小贤侄是最后离开的人。
安倍晴明最后一次露面时只穿了素色的直衣,束帽也不带,薄薄的发丝松垮垮的系在脑后,细长上挑的眼睛依旧透彻清明,像他娘亲,只是多了些紧绷过后的放松与疲惫。他此行只是来归还透月的遗物,把淡紫色的珠子放到惑雪面前后便退到了屋外,客气话也无的可说。
本来惑雪与这群后生唯一的联系纽带就只是透月,而今天下太平,她便更没有理由跑出来晃悠——何况她这个懒人断不会没事跑出去瞎晃悠。此时她慵懒的倚在廊柱上,看凤眼的青年不卑不亢的拱手作揖,道别也是一样的潇洒利落。只在转身离去时短暂而深深的望了旁边的竹林一眼,目光不舍而释然。
惑雪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直翻白眼,被狐臊味儿薰得。
葛之叶那母狐狸就躲在林叶后面巴巴的看儿子,还自以为躲藏得很完美。
风起,卷得伏在地上的枯叶飒飒的响,惑雪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听见那珠子碾过陈旧发潮的木板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后啪的落入草丛正中的法阵。
法阵闭合的瞬间,她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归于寂静,便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自此,这个山庄又恢复了百年前的宁静。不会有年轻人聚在一起或是谈笑风生或是商讨战机,也不会有小儿女在众人起哄下羞答答情长。这里仍是一片被飞禽走兽据为乐园的荒山,除非对户外运动抱着非一般的热诚,能发现山中精妙的人可以说就此绝迹。
有落单的候鸟在空中盘旋,鸣叫一声连一声的期期艾艾,不知它是在固执的等待吉日的离开还是同伴的归来。
惑雪倒没觉得寂寞,因为她终于可以回到从前那独自躺在游廊数星星的无聊年代。但她总觉得心里有一个细小的缝隙,缝隙不大,却空落落的难受,并且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明显的被侵蚀着。
于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想到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