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君恨谁》秦音萧瑟

14、伤痕

　　这天，我被告知到尹残照的书房伺候，他的书房向来是鲜少让人进去的，心中不免有些诧异。虽是晌午，但天色暗沉，空中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的洒在身上、发间。我伸手去接，雪花很快化为水珠在掌中消失，没留下丝毫痕迹。到了书房门口，我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想走又怕让他有理由修理我，于是开了门进去。书房并不大，光线到是很好。迎面是书桌和椅子，桌上摆放了纸笔、砚台和一些画卷。左侧是个古朴的书柜，摆放了众多书籍。右侧则是一张炕床，上面置了小案几，而尹残照正斜靠着案几假寐，手上的书已划落在地。

　　我走上前，凝视着他俊朗的五官。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仇恨、愤怒和暴戾，如此平静的他竟让人有些陌生。只是偶尔微蹙的眉显示出他的不安。这个人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安逸啊！无意识的伸手想抚平那几道皱褶，当意识到自己的意图时，有些讶然，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我们是仇人，同情他等于伤害我自己。蹲下身帮他拾起书，随意翻了翻，将它放置一旁，回头去整理桌上的文具。我分门别类的把纸笔放置妥当，抬眼看到一副画卷，露出的一角写着两句诗：寒潭影落伤离秋，情思欲语化悲愁。从墨迹的颜色看来，应该是不久前加上去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展开了画卷，这是幅人物画，一个女子端坐在青山绿水间巧笑倩兮。女子并不漂亮，最多称为清秀，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双眼柔光闪动，微翘的唇欲语还羞。她的神情我有些熟悉，像是……像是宜夫人。只是这个女子更为硬朗些，皮肤不若宜夫人的白皙。

　　“谁？”尹残照的声音让我一惊，画卷应声落地。我慌忙去捡，却被一个人影推了开来，脚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只见尹残照小心翼翼的拾起画卷，轻轻抹去上面的微尘，放于桌上，然后一脸怒意的俯视我，大声质问起来：“谁允许你进来的？”我跪坐在地上恭敬的回道：“是陈嬷嬷吩咐我来书房伺候的。”“陈嬷嬷有准许你乱动我的东西吗？”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往上提。我整个人被拖了起来，惊慌的看着他。“说，你看到了什么？”他没有放手，抓着衣襟的手一使力，将我拉向他。“看到……一个……一个女人。”我艰难的回答，他的力气太大，让我喘不过气来。听到回答后，他的手一松，我再度倒回了地上。他不再理会我，而是回到桌边，展开画卷，若有所思的看着。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默不做声的站到旁边。既然他把我当透明的，我也乐的做隐形人。他看了很久，手时而轻抚着画中人的眉眼，眸中有着浓烈的情意与痛楚。我思忖着那女子跟他的关系一定不简单。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我撇开头，看向窗外，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她叫湛秋。” 在打了第十个哈欠后，尹残照悠远的声音传来，“是我的妻子。”我看向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个？”他没有回应自顾自说着：“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对人对事总是那么亲切和善，但是她的仁慈却害了她，也害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是吗？那与我何干？我思索着他跟我说这些的目的。“还没想到吗？她是被你爹害死的。他们不但奸污了她，还残忍的将她杀害，全然不顾她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你说什么？”我惊鄂的看向他,有些不敢置信.陆崇竟是这么丧尽天良的人!所以他侮辱了幽若，还找了那几个乞丐来□□我,企图平衡内心的仇恨?“与她相比，你真是幸运太多了。陆玟幽，记住你爹所造的孽，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从你身上讨回来。”他终于看向我，目光坚定，唇边浮现笑意，如撒旦般邪恶。我讨厌他此刻的神情，非常讨厌。

　　“你也说了是她的仁慈害了她，并不是我，你凭什么把这些都怪到我头上？就因为我是陆崇的女儿,就可以随意让你羞辱?尹残照,你不是神,我的命运不是由你决定。”顾不上我的话是否会激怒他，我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心里有股不知名的怒火，隐忍了很久，需要发泄。他的妻子死了有他为她报仇，而我所受的一切，又有谁来为我讨回公道？我受够了！“你要报仇，去找陆崇，相信他正在阴间等着你，我的字典里没有父债女还这四个字。”我不顾他越来越黑的脸，欲甩门而去。他动作更快来到我面前，一手扣上了我的脖子把我逼向墙角，我感觉喉间一紧，呼吸顿时困难起来。“我告诉你，我就是这里的神，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你的一切都由我决定。”“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我忿忿的看着他的脸，真想一巴掌甩过去。“那就拭目以待吧！”他放开我，笑意更浓，灿烂的仿若夏日的骄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感到前所未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