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君恨谁》秦音萧瑟

13、平静

　　鞭伤加上寒气的侵袭,我的身体终于无法负荷，病倒了。尹残照请了大夫来看我，并吩咐同房的丫鬟好好照顾。我无力的平躺在床上，感觉身体滚烫，喉咙干涩的厉害，连开口都觉得困难。被鞭子伤及到的皮肤残破，此时正如火烧般疼痛着。虽然如此，我的意识却异常清醒。我思考着那晚他反常的举动，是为了报复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愿深究，这个男人深不可测，揣摩他的心思比拿诺贝尔奖还要来的困难。至于玉夫人，她的骄蛮我是领教过了，以后看到还是能躲就躲吧。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烧退了，体力也渐渐恢复。陈嬷嬷跑来叫我干活，我自知应尽丫鬟的本份，再则躺这么久也需要舒展下筋骨，于是下床梳洗一番，按她的吩咐去做事了。这次来她的语气到是客气了不少，想来是因为尹残照亲自送我回房的缘故，让她有了丝忌惮。我在心里冷笑，要是让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怕是不会再客气的对我。

　　冬日，空气中透着清冷。院中的大树，树叶早已随着秋风而逝，徒留粗糙的树干，诉说着无尽荒凉与孤寂。我绕过长廊，一路朝荷花池走去。尹府分前院和后院，前院连接着正厅、议事厅之类的房屋，后院则连接尹残照和各位夫人的起居室，以及厨房、奴仆房、马厩等。可想而知后院比前院要大的多，不但有亭台长廊、假山石柱，还有个超大的荷花池，打扫起来着实费力。

　　当我到达荷花池时，意外发现一个女子侧坐在池边石凳上，双眼若有所思的望着池水。她着一身淡绿绣花裙衫，乌黑的秀发随意的用一根白玉簪子绾在脑后，只留下额前两缕发丝。她的五官并不十分漂亮，却有着少见的温婉娴静，让人看了很是舒服。现在这个季节，早已没有荷花的踪影，只有几条锦鲤还在水里游荡着。我猜测这个女子是来喂鱼的，只是平常这个时候很少会有人在这出没，而她的装束并不像是丫鬟。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时，那女子已看到我，微微向我颔首，我也礼貌的向她点点头。这时走来一个丫鬟，为她披上厚实的织锦斗蓬并说道：“夫人，外面冷，回屋去吧。”那句夫人让我微微一震，这么清雅恬静的女子竟会是尹残照的侍妾？我不由的在心里可惜起来。

　　那女子站起身，瘦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向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慌忙的跪下来，回答说：“奴婢玟幽。”上次的教训让我不敢再抬头迎视对方，刻意让头抵着地面。“起来吧，不必那么多礼。”柔弱的声音少了份疏离多了份平易近人。我起身道谢，对眼前的女子又多了份好感。“在这府里免不了会起些争执，惹些非议，放低心态，谨言慎行，才不会落人话柄。”她看向我平静的说道，眼睛却穿透我看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我听出她话里的含义，她知道我被玉夫人鞭打的事，她到底是谁？她转身欲走，我忙开口叫住她：“夫人如何称呼？”“我叫韵宜，这里的人都称我为宜夫人。”女子微微一笑，缓步离开了荷花池。

　　许久我还处于呆楞状态中，实在无法把刚才的女子与最受宠的宜夫人联系在一起。论美貌，那女子自是无法与玉夫人相比，只是眉宇间的清雅别具一格，算是气质美女。论身材，她那瘦弱的不盈一握的身子更加无法与妖娆的玉夫人相比。何况她又是如此与世无争的样子，想在众多侍妾中独占熬头，决非易事。看来尹残照一定是非常宠爱她的，若没有他的保护，这么柔弱的女子早被玉夫人之流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不管怎样，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做好我的工作就好。扭扭脖子，做了个深呼吸，我开始池塘大扫除。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定期清理掉池塘里的赃物，喂喂鱼就行。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池塘太大，有时候往往会顾的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全部清理完已是日落西山。我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坐到石凳上休息。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鞋，我茫然的抬头，看到那个一脸落腮胡的男人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身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獒，只是他找我做什么？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只见他从领口处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说道：“拿去疗伤。”我傻愣愣的接过瓶子说：“谢谢！”他连句不客气也没说就走了。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我努力的在所有听过的八卦中搜寻关于他的讯息，终于让我想起他是尹残照身边的侍从，沉默寡言，一脸的胡子让人看不清真实的容貌，所以总是被人忽略。我把玩着那个琉璃制的小瓶子，缓缓的笑了。

　　獒的药很有效，我身上的伤不但好了，而且一个疤都没留，因此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这阵子似乎很平静，波澜不兴。尹残照、玉夫人甚至是陈嬷嬷，都没有来找我麻烦。有时想起来，觉得自己就像只受惊的刺猬，谁欺负我，都要不顾一切的刺回去，即使会被拔光一身的刺。
　　讽刺的是，我已经习惯在悲哀中品位伤痛，在怨毒中寻求刺激。身体里有着不羁，有着放肆，外部环境越是糟糕，越是能激发我潜藏的兽性。我不是一个弱者，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