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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风流债 ...

  •   白椽站直了身体,他的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的两侧,目光中似有千尺寒冰。

      慕霜见他久不作答,禁不住嗤笑了一声,她不屑的看着白椽,嘲讽道:“你不敢,对吗?你没有那个胆子。”

      白椽微微侧首,他看着慕霜的眼神略带疑惑,随即,同样“疑惑”的声音响起,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慕霜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接口说话,但白椽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一如慕霜先前自问自答一样,似笑非笑的继续说道:“你凭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我……”

      在慕霜发出完整的声音之前,白椽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前。

      他说:“请噤声,不要消磨我的耐心。”

      慕霜仰首看着白椽,正对上了他居高临下的目光。

      ——那是一种俯视的目光,就好像在白椽的眼中,她慕霜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蝼蚁一般。

      令人不寒而栗。

      白椽不出世久已,久到连他的这个名字都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慕霜与白椽的交集并不深,甚至可以说,他们连照面都没有打过几个,但此刻,在对方这样的眼神之下,慕霜禁不住想起了曾经关于白椽的几个传说。

      在这些半真半假,越传越玄的传说之中,有这样一条,说是之所以从未有人见过白椽上神出手,是因为所有见过他动手的人,都已经死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慕霜曾经对这样的传说十分不屑一顾,甚至,她觉得这只是一种造势的手段,但不知为何,在现在,她突然就有一种感觉——那些传说,或许并非虚言。

      大荒的情势或许瞬息万变,但有一点却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凡能够长久的活着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也许每个人的立场动机不尽相同,但回头看看,身后尽是枯骨成山,手上皆是血债累累。

      无一例外,也无一幸免。

      白椽变脸的功夫十分高超——他前一刻尚且恨不能对慕霜痛下杀手,但现在,他已然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他还放下身段,在慕霜的面前蹲了下来。

      “你会在这里,那你也一定知道,那个人背地里在做些什么吧?”

      慕霜看着白椽的眼睛,却没有说话。

      白椽不着急,他素来是个有耐心的人,何况,慕霜的答案,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

      白椽伸出手,轻轻的捏住慕霜圆润可爱的小下巴,说道:“不瞒你说,我很讨厌你,至于原因,我想你自己心里该清楚。”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以怨报德……你做的事情,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说不想弄死你,那可真的是假话……”白椽微微的笑了起来,可他这一笑,映在慕霜眼中,却是如同魔鬼般可怖。

      慕霜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后退,但白椽却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恐惧与排斥,依旧在悠然的继续往下说,只听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你动手吗?因为啊,有人比我更憎恶你。”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感受到手下身躯轻微的颤抖,白椽满意的松开了钳制对方的手。他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触碰过慕霜的手指,就好像对方的身上,携带者什么了不得的病毒一般。

      “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因为你不说也没关系,有人会来替我问——他会来替我问。”

      ***

      夜幕将尽,天色微明,白玉街上的集市早已经结束,大道上空无一人,除却身后的世间乐依旧灯火通明之外,似乎一切都已经陷入了静谧的沉眠。

      白椽背着手,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他的手里依旧是那两颗核桃。

      识海之中,他与程渊相对而立,禁不住嘲讽道:“看看你欠下的风流债。”

      程渊被白椽说的语塞,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他身上背的锅实在是太多,多到他都不想去计数了,但唯有慕霜是个例外,因为慕霜这一口锅,于千万年来,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而且,时间拖得久了,几乎都拖成了个大家都默认的“事实”。

      大荒中至今都至少有一半的人,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大荒仙帝与魔女慕霜是一对,或者说,曾经肯定是一对。

      但实际上,大荒仙帝真的很冤。

      他和慕霜之间唯一的瓜葛,无外乎是他某一次斩杀的妖兽,恰是慕霜所寻找的仙草的守护妖兽而已。

      彼时,天道为了重新将程渊这个“亲儿子”拉回正轨,封印了他关于青丘的所有记忆,忘却了一切感情的程渊彻底走上了一条一心向道的路,每日所思所想皆是顺应天命,为大荒建立规则,哪来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慕霜这个一路尾随自己的小尾巴——他甚至连甩掉她,清理掉她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真的彻底的无视了慕霜的存在。

      程渊和慕霜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告诉她,自己出手斩杀妖兽,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他所要做的。

      说白了,和慕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救下她,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然而,话说的再明白,对方要是听不进去,那也毫无用处。

      慕霜真的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她从遇见大荒仙帝的那一天起,就坚持不懈的跟在了对方的身后,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总之,寸步不离,且一跟就是百年千年。

      当然,在这些年里,慕霜除了跟着大荒仙帝,别的事情她也没有少干,譬如,慕霜十分精通于散播传言,而如果让白思来说,那就是慕霜是个营销炒作的高手。

      千年的时间对于曾经征伐四起,群雄逐鹿的大荒而言,短暂宛如弹指一挥间,但就是这么短暂且混乱的一段时间里,慕霜做到了让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或者听闻,她和大荒仙帝是一对。

      众人传说着他们的相遇,传说着他们的感情,但令人感到好笑的是,这传说中的男主角,自始至终,对此一无所知。

      天道乃无情之道,修炼无情道的人,怎会为外界纷扰所迷?

      大荒的规则日渐完整,大荒仙帝尚未召开盟会,却已是无冕之王,扫清了大部分障碍之后,仙帝打算闭关万年,以求进一步参悟天道。

      大荒仙帝的仙府无妄天关闭了万年之久,慕霜也就消失了万年之久,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所有人都说,她在与仙帝风花雪月,直到万年之后,仙帝出关,慕霜才再度出现,依旧是一路相随身后,于是,更加坐实了他们风花雪月了万年之久的传闻。

      当然,对于这些传闻,大荒仙帝依旧是不知道的。然而,他不知道,花暝却知道,或者说,这些事情,在大荒之中,早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第一次正式的盟会之前,花暝从未见过这位大荒仙帝。数万年的时间于大荒而言转瞬即过,但这段光阴对于一个人来说却绝不算短,它足够将花瞑青涩腼腆的外壳尽数磨去,万年前的花暝曾迷茫又彷徨的逃离了南禺,他以为自己逃出了一个笼子,但最终,一如安阑所说——他会自己走回去。

      盟会举行之时,凤族已是南荒之主,地位尊贵,在此之前的种种社交活动上,花暝从未露过面,他被南禺藏得严严实实,大荒中许多人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但不知为何,这一次盟会上,安阑就是带上了花暝,且只带上了花暝。

      花暝知道自己在这次的盟会上需要做什么——他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安阑会处理好一切,他所需要的只是沉默,以及,帮自己的兄长清理掉一些碍眼的家伙,但千算万算,设想的再好,他也没能想到,高台之上的大荒仙帝,就是万年之前,他从弱水之中救上来的无名青年。

      大荒众人皆知,大荒仙帝乃是天道之子,故而无名无姓。但他们不知道,在一万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少年,为他们的仙帝取了一个名字。

      少年说:“潜龙在渊,腾必九天。我叫你阿渊好不好?”

      剥离如今“大荒仙帝”的冷硬外壳,回忆中的青年眉眼温柔的答应。他说:“好。”

      兴许是花暝走神的太过明显,明显到连安阑都不得不关注他,而于花暝来说,过往种种,本便是难以明言,现在他身处这样的场合,自然更加由不得他多想,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有装出一派淡漠的模样来,好让南禺不要因自己的失态而丢人。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和大荒仙帝从没有任何的关系——是啊,他们连见都不曾见过。

      沉迷梦境般的过往没有任何的意义。花暝想,他和大荒仙帝,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大荒仙帝生来注定是一个传说,而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

      由此可见,他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短暂的回忆到此结束,是时候回归眼前的问题了。程渊收了收神,对白椽道:“月宫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一切,是时候划上一个句号了。”

      “九晟天火若实在难以掌控——”程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语调中略带惋惜的道:“那便索性毁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风流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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