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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世上最后的安琪儿(拉比中心) 时夏 ...

  •   世上最后的安琪儿正在沉眠
      嘘
      不要吵到她
      她历经了几百个世纪
      从没流过眼泪
      光和她都只是睡了
      你也别哭
      记得了吗
      世上最后的安琪儿只是睡著了
      她永远美丽
      和她的红鞋
      不要记得她也不要忘了她
      那是世上最后的安琪儿
      她睡著了

      拉比站的很直,左手插进口袋内,有许多人从他身旁走过,拿著一朵朵洁白的玫瑰,那种色彩看在拉比眼中有一点刺眼,闪烁著光的颜色。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悲伤,拉比还在疑惑自己是不是误闯了某个不认识的人的葬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微笑退场,一边挠著脑袋一边笑嘻嘻的说:抱歉、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只是手指冰冷的无法动弹,他甚至没办法上前确认那口红色的棺木里是不是有人正闭著眼睛安祥的躺著。

      亚连将白玫瑰轻轻放下,那是跟他的头发一样的颜色,他的眼神里有著难过与无奈,接著站离棺木,和利娜莉一起并肩回到队伍的最前方朗诵祈祷词;优从头到尾都没有眨过眼睛,只是静静的置放花朵,静静的回到队伍,一身凛然,六幻在腰间闪闪发亮。
      拉比觉得突然想笑,阿优总是最讨厌这样的麻烦事,他压根觉得一点意义也没有,却也没有一句怨言。

      拉比的思绪开始飘散,从今天的早餐到昨天的晚餐,吃了什麼他也都不记得了,只是依稀记得座位的对面不再有人抱怨他把挑出来的食物给她。
      叉子上的食物是她讨厌的炸丸子,她向来讨厌甜点以外的食物,拉比还没告诉她其实他喜欢吃这个,希望她也试试看,别再吃些没营养的东西了。

      拉比最后是如何将餐点消化完毕的他也不清楚了。

      懵懵地想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拉比发觉就快轮到自己上去与躺在棺木中的人道别了,他开始觉得有一点惊慌,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麼样的表情,要如何面对她,而她是否会和往常一样轻声低语那些无法面对的真实?

      拉比深深呼吸然后闭上眼睛,祈祷祝贺她一路好走的声音变成旋律在整座教堂内缭绕。

      米兰达碎步走回队伍,鼻头有一点发红,她伸手轻拍拉比的肩膀。
      拉比睁开眼睛对著米兰达微笑,然后迈步。

      拉比的左手依然放在口袋内,他在每个人的注视下走在这条每个人都会走过的路上。

      教堂的天顶壁画是上帝划分光与暗的创世纪,拉比走到棺木前面才发现祭坛上描绘出最后的审判。
      居高临下的俯视里面,满满的白色玫瑰围绕著她,扑鼻的芬芳令他晕眩。

      拉比笑了。

      ※
      教团从来没有分早晨或夜晚,一但有任务便得就绪,列队,出发,谁也不会抱怨谁在半夜吵到谁的睡眠,因为他们都清楚,或许那就是他们最后的脚步声。
      也曾经有驱魔师在夜里听到那样的声音会惊醒落泪,再躺下去便是恶梦缠身,梦里不停的有同伴呼救或是死亡,对他们而言每一分钟都是值得珍惜的时光。

      杰利有著纤细的女人心理,他总在第一时间为出征的驱魔师准备丰盛的餐点,没有任何驱魔师会在这个时候闷闷不乐,他们会笑,会嬉闹,会把饮料加进饭里和著奇怪味道的调味料一起吃下去,顺便来一些有趣的赌博,杰利喜欢跟著他们一起玩。

      如果我这次能回来,杰利,那我就跟你去约会吧哈哈哈哈哈。这句话曾经是一个年轻的驱魔师说的,他手中拿著餐桌上的乾燥花大声地喊,下了很大很大的赌注。
      杰利耸耸肩膀,手指戳戳那个驱魔师的额头刻薄的说:想追我还得排队呢,小夥子。

      全场都笑了,那是所有人豪迈的笑声,彷佛能扩散到全世界的欢乐,杰利也是第一次希望自己会输,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安回来,约一两次会也不算什麼。

      只是那次回来的人不包括那个年轻的驱魔师所属的小队,科穆伊下令回收所有尸首,杰利看到了那个年轻的驱魔师支离破碎的模样。

      他没有为谁而流泪,只是继续煮食,那天的饭菜一样美味。

      这只是教团背后的辛酸之一,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只是拉比纪录下来了,因为他是书人的传人,下一代的书人,没有任何理由,不添加任何私人感情,公平公正的纪录这场战争。

      那天的早晨非常安静,拉比一觉醒来后发觉书人并不在书库,没有往常对他大吼大叫叫他别再将书当成被子或枕头,拉比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身上的书本掉了满地,拉比没有捡起来,拎著大槌小槌走出书库。

      冗长的白色回廊里没见到任何人,拉比突然间觉得他还没睡醒,说不定是还在作梦,这里是梦里的世界,这条走廊永远走不完。
      只是想像往往与现实相反,拉比的鞋跟轻轻叩在地面发出很大的回音,他转了个弯走进餐厅,到底了,人潮全部聚集在这。

      现实感全部涌上拉比的脑袋,一时间有一点阻塞,有许多人和他打了招呼,拉比爽朗的回应。

      在利娜莉经过他的面前轻声说:「拉比君今天比平时早唷。」
      拉比顿时笑了开怀,与利娜莉一块去排队点餐。
      队伍很长,昨晚没有任务,厨房里的杰利看起来非常忙碌却也非常愉快。

      拉比趁和利娜莉聊天的空档想了今天的早餐,他决定换换新的花样选择了第一次尝试的豌豆炸肉丸。
      利娜莉想要一点白粥和粗盐,她所喜爱的中国食物,套句科穆伊的话这就是家的味道。

      拉比却不晓得那是什麼样的味道,从踏上书人的道路开始他就舍弃了家,舍弃了名字,舍弃了心,自己全部的一切都属於书人这个称号所有。

      他不感伤也不难过,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漫漫长路。

      过了许久,利娜莉拿到了餐点,她转过身微笑对拉比说:「待会儿见。」
      头上两侧系起的长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
      拉比眯起左眼挥挥手,杰利逮到机会糗了糗拉比,他暧昧的捂住嘴巴,看了看利娜莉的背影又看著拉比,然后摇头叹气。
      拉比耸耸肩,吐吐舌头装傻回应。

      杰利略感无趣的将拉比的托盘给他,拉比点头道谢后转身寻找座位。

      神田从拉比的身旁走过,端著一碗热腾腾的荞麦面,袅袅上升的蒸气模糊了神田的脸。

      「阿优,早唷。」拉比没放过机会和神田打招呼,只是神田头也没回,仅仅听到细微啧声,拉比笑的很开心,他没忘记神田总讨厌人家喊他的名字。
      神田走了很远,直到被人潮掩埋看不到任何影子。

      拉比左顾右盼,似乎今天人真的很多,放眼望去没有半个空的座位。

      突然,拉比注意到窗边的长型桌子,仅有一名小女孩坐在主位。
      她的脚触碰不到地面,但也没有凌空晃荡,只是稳稳的垂在那里,红色的皮鞋磨腊的油亮,鞋跟抵住椅子下的木条。

      拉比穿越人潮走近了一些,发觉他从没见过这个女孩,他有一点疑惑,只有女孩所在的餐桌前前后后都没有人靠近,在喧闹嘈杂的餐厅只有那里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将餐盘放置到桌上,她的对面,拉比静静观察她的反应然后坐下。

      女孩的背挺的很直,距离椅背五公分,椅子也只坐了臀部的三分之二没有坐满,空调的冷风左右吹动她的长发,玻璃外的阳光照的闪闪发亮。
      那是除了金色没有何杂质,真正的金发,并非色素混合,是越接近发根颜色越淡的。

      她动作优雅的舀起玻璃杯内的甜品,没有因为拉比途中进入她的世界而有任何影响,白皙的手臂上透出惨青色的血管,每一口甜品送到嘴边前都会不著痕迹的屏住呼吸,直到汤匙从嘴里出来。

      拉比曾经见过,这是古欧洲贵族的礼仪,很早很早就已经没有人会这麼做了,这种礼仪向来严格要求,不只是用餐,连行走以及睡眠姿势等等都有规范,跟这些相比而言,现在贵族所使用的礼仪也就不算什麼了。

      啪哒一声,脚步声在餐厅里回响,声音大的不自然,拉比转过头,这才发现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最后那个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所有人的视线一致朝向他与他那张桌子对面的小女孩,没有人说话,他看到利娜莉担忧的眼神,还有科穆伊在妹妹身边摇头并大力挥手示意拉比赶紧过去。

      拉比挠挠脑袋,不明白这股半是畏惧半是期待的气氛是怎麼回事,只是拉比还没起身,便发现面前的女孩有了动作。

      她把汤匙朝玻璃杯内璧轻敲,发出响亮清脆的声音,杯内还余剩约一口的份量,溶化成乳白色的液体随著声音震出波纹,由外而内撞击,最后抵销。
      接著她把汤匙放在一旁的餐盘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古时贵族的礼仪是不许将食物吃完的,他们起码都会余留一口的份量,这是订定的规则,只因为他们是贵族,而并非平民,这样才显得他们的高贵,奢侈,不凡。
      所以当基督教开始在欧洲秘密盛行时,他们常处於教义和礼仪的两难之中,直到他们学会自圆其说:这并非浪费,而是留给我们的主基督神圣的一口,为他祈祷我们神的子民永远平安。

      拉比对上女孩的眼睛,那是一双海蓝色的眸子,却意料之外的苍老,疲累,毫无光采,丝毫没有孩子该有的朝气。
      他这才认真的端详女孩的面容,是一个大约七岁的小女孩,惨白色的肌肤和淡粉色的唇,斜坡般高挺小巧的鼻梁,是个长大以后必定非常美丽的女孩。

      「Leave me alone.(离我远一点)」她轻声启口,带著浓浓北部英国口音,听起来高傲无礼。

      拉比忽然觉得这声音与她一点也不协调,就像经历过漫长时光的老迈音韵。
      只是转眼间,拉比听清楚了,这不过是平常孩子的稚气嗓音,清清脆脆。

      女孩再也没有看著他,只是静静的将膝上的餐巾摺好放在桌上,然后跳下椅子离开。

      人潮很快的分出一条路让女孩穿过,女孩的背依然挺的很直,步伐维持一定的节奏,每三步鞋跟必定敲击地面发出声响。

      这是行走的礼仪。拉比默默的挠著脑袋想道。

      ※
      女孩的名字叫做安琪拉(Angela),有少数人叫她安琪莉卡(Angelica),例如科穆伊、赫布勒丝,也有人叫她安琪莉娜(Angelina),例如利娜莉、瑞巴,不过大部分的人总是叫她安(Ann)或者安琪(Angie)。

      她是一名驱魔师,她的INNOCENCE很强大,是与赫布勒丝相同,十分接近神的力量,只是如此,神必然会给予她等值的代价。
      除了所谓的百年孤寂还有近乎永恒的生命,看在其他人眼中这几乎不是什麼代价,相对的还有人妄想追寻,只是,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这非常痛苦。

      并不是看见和自己亲近的家人朋友在面前一一死去,也不是最后再也没有半个人认识自己,而是生活在世界上的实感已经消失不见。
      望苍穹之间只余剩自己的不协调感,再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没有愤怒。

      什麼也没有了。

      安琪拉几乎在每个驱魔师分部都待过三十年以上,认得她的人不多,认识她的人也不多,她总是一个人行动,传说,她见过诺亚,见过千年公公,见过各式各样的恶魔,见过世界的开天辟地,见过神,传闻总是像雪球,越滚越大,她不反驳,也不发表意见,实质上是她很少开口。

      每一个见过安琪拉的人都会发觉,当下次再见到安琪拉时她的外表总是会有变化,外貌上的年龄会越来越小。
      科穆伊说,那是因为安琪拉的INNOCENCE,每一次发动都会让自己时光倒转回溯,如果哪一天,可能安琪拉会消失不见,只是在那之前或许她会先变成婴儿。

      安琪拉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百七十七年,而现在,她的外表维持在七岁,她从来没有成长超过二十七岁,没有人晓得安琪拉的过去,她舍弃了一切,最后只为了INNOCENCE而活,却能从她的习惯看出她过去的模样,她高傲,冷淡,面对真实,且没有身为自己,身为安琪拉本身的生存意义。

      安琪拉这次被调派到欧洲总部,科穆伊和赫布勒丝曾经在久远以前见过她,那时候她的外表是十七岁的少女,花样年华,动人的外表内包覆著苍老的灵魂,眼睛是灵魂之窗,而她美丽的蓝色眼瞳里住著一名苟延残喘的老人。

      数隔几年,再次见到安琪拉她已经变为七岁的孩子,期间她总共发动三次INNOCENCE,时光回溯了十年。
      据悉,美洲分部已经不想再让安琪拉上战场,至少等她成长。

      拉比半懂半不懂的听著科穆伊的解说,他觉得他们很残忍,为了不让她消失,而让她成长,让她永恒的活下去,只是拉比没有说出口,因为大家都晓得,只是这个时代无法有所选择,再残忍也是为了未来。
      将来,战争结束了,他们的名字可能会被野史纪录,也可能永远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所以,这就是拉比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书人存在的意义。

      很多很多战争都只有纪录最后的英雄名字,只是像是驱魔师这样的职业,无论如何,到最后都不会公诸於世。
      未来的人踩在前人的尸骸上幸福过日子,拉比想,或许这样才是最寂寞的光荣。

      ※

      后来经过了三天,安琪拉在这三天里会定时来到餐厅吃饭,分毫不差,踩著那双小巧的红鞋,用一定的韵律,恍若跳著舞步来到窗边那张长桌的主位。
      科穆伊会在那里拿著兔子图案的马克杯等她,替她拉开椅子,听她在耳畔细说菜单,然后替她将餐点拿过来,她总是点甜品,她依然将背挺直,保持一贯的从容。

      有人曾看不下去当面责备她,不知道她凭什麼需要人家为她服侍,在这里的同样都是驱魔师,同样都是共患难的夥伴,没有人有义务必须为她服务。

      安琪拉只是静静的将汤匙放下,然后抬头用那双苍老的眼瞳凝视他,轻声说:「我活下来是你们的决定,不让我死亦是你们的决定,这就像是豢养宠物,我只是要求你们配合我的生活习性,如果这点都无法做到,杀了我。」

      Kill me.

      安琪拉的北部口音不带任何情感,最后一句话高傲的在每个角落回荡。

      拉比永远记得那个人的神情,嘴巴张张合合,耳根泛红,支支吾吾了几秒就不再看著她,柯穆伊用指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打哈哈将那个人带走了。

      「还有,我有说谢谢。」安琪拉朝他的背影轻声道,并再没有抬头。

      很多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只是拉比知道,因为她是接受贵族礼仪的,贵族礼仪有三不,不说请,不说对不起,不说谢谢,因为他们永远妄自尊大,许多贵族宁可接受绞刑也不说那三句话。

      安琪拉放下了身段,甚至贬低了自己像个畜生,在漫长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活的没有人格。

      拉比闭上眼睛,汤匙敲击玻璃杯的声音和安琪拉高傲的心跳在书人传人的脑袋里回响。他突然觉得烦躁。

      隔了两天,拉比比平时早了许多起床,向安琪拉说声早安,而他坐在长桌主宾的位置,安琪拉的对面。
      安琪拉没有看他,没有说话,只是站著等待,而柯穆伊没有像往常一样帮她拉开椅子,他甚至不在餐厅了。
      她没有困惑没有生气,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站的像个女王,眼中没有其他人。

      「早安,美丽的安琪儿小姐。」拉比从位子上起身,弯腰行了礼,轻轻拉起安琪拉的指尖亲吻,然后拉开椅子。
      安琪拉没有说话,从容的坐上椅子然后点餐:「Tiramisu.」

      「抱歉,今天没有。」拉比眨眨眼睛露出微笑。

      「Scone.」安琪拉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继续点下一道甜品。

      「那个也没有。」

      「Tea.」

      拉比摇摇头,然后笑眯眯的看著安琪拉,安琪拉这才回过头静静的凝视拉比。
      拉比在期待她开口问他,只是很久很久,安琪拉都没有再说话。

      「今天没有甜点,没有茶,有青菜有肉有饭有面。」拉比忍不住开口。

      他看到安琪拉跳下位置离开餐厅,她的意思是拒绝。拉比挠挠脑袋。
      这天安琪拉没再来餐厅,柯穆伊大声嚷嚷,拉比捂住耳朵,他说他知道了。

      再隔天的早晨,同样由拉比拉开椅子,替安琪拉点菜,也依安琪拉的意愿点了她所偏好的甜品。
      拉比点了天妇罗,日本食物,裹上面粉的炸虾炸茄子炸鱼,毫不客气的坐在安琪拉的对面,主宾的位置。
      安琪拉没有说话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吃完可颂面包和蔓越莓果酱。

      之后的一个星期都是这个样子,安琪拉没有抱怨,没有说话,拉比知道她其实很温柔,总是在他吃完时才会将膝上的餐巾放置在桌上,跳下椅子离开。

      是的,这亦是礼仪的一部分,当主人将桌巾放在餐桌上就意味著这顿饭局已经结束了,再动刀叉就是不礼貌。

      拉比偶尔傻笑,将挑出来的青菜放到餐盘里推给安琪拉,安琪拉永远不会看它一眼,只是细声说:「把它拿离我的视线。」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组合相当奇怪,只有拉比觉得理所当然,但是他晓得,安琪拉只是尽了义务,他帮她服务,她没有怨言。

      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没有好过。

      ※
      一直没有好过,是的,拉比和安琪拉除了吃饭时间之外毫无交集,吃完饭后任何人也不会晓得安琪拉究竟去了哪里,拉比也不会想要刺探她的情报,她已经付出的够多了,至少在现在,让她保持一点私人隐私。

      安琪拉在吃饭时间以外总是待在赫布勒丝所在的地方,两个最接近神的INNOCENCE持有者,有同样的酸苦,同样的悲哀。

      安琪拉与赫布勒丝在久远之前,第一次相见时哭了,苍老的蓝色眼睛溢出滚滚泪水,她没有嚎叫也没有呼吸急促,只是平静的流泪,赫布勒丝也是,只是她的泪溶在血里,无处宣泄,或许是两人有同样的共鸣。

      安琪拉说她想成为赫布勒丝。赫布勒丝没有说话,但旁人都看的出来她也想成为安琪拉。

      赫布勒丝从来没有做出对於安琪拉的预言,因为她的未来和自己同样的虚无洁白,什麼也看不到。
      赫布勒丝不觉得惊讶,安琪拉也不觉得惊讶,她们互相了解彼此,所以一致选择不开口。

      赫布勒丝相信在她们死亡的那天,世界就会和平,再没有诺亚,没有战争,没有邪恶,世界只剩下爱,希望;但是安琪拉不相信,可能赫布勒丝的生命结束时是这样没错的,但自己的生命结束时世界一定还是一样的混沌。

      这并不是自暴自弃,只是安琪拉陈述事实,她不说谎言。
      她也讨厌假设性的问题。她讨厌玩“如果这样……那麼这样……”的游戏。
      当必须在完全不同的时刻捍卫想要的东西时,却被要求在不同的环境下把事情分化到某一个时刻,对安琪拉而言,这并不公平。

      因为后悔,才有这样的假设出现。

      赫布勒丝伸出她的触手厮磨安琪拉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安琪拉的背依然挺直,去感受她,INNOCENCE的守护人,那种充满希望的温暖。

      「0%。」赫布勒丝轻吐叹息。

      「这是应该的。」安琪儿眼睛眨也不眨。

      「最高契合度依然是77%。」

      「是的。」

      安琪拉回答的很简单,她没有必要多说些什麼。

      ※

      三个月后,美洲分部要求紧急支援,说是诺亚带著大批恶魔进攻分部,欧洲总部很多小队都已经准备列队出发,他们的表情很严肃,房间乾乾净净,对他们而言这是最后一仗,他们都知道已经回不来了。

      科穆伊拿下帽子朝他们行礼,驱魔师们整齐的回礼,步伐整齐坚定。

      安琪拉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穿著一身标准的教团制服,只有黑色与白色,红鞋已经从脚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沉重的黑色皮鞋。
      安琪拉的衣服没有半点皱痕,金色的钮扣成直线排列在胸前,每一个步伐踏在阶梯上都没有声音,直到最后一阶响亮的回荡著。

      金色长发随著身体而飘动,安琪拉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她悄悄的迈步走向队伍的正前方,一身傲气聚集在这小小的身体内。

      停步,立正,行礼。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教团安静了下来,沉寂犹如花香漫溢。所有人都在行礼。
      拉比在队伍的正后方,他看她的背影,英气勃发,不像孩子,亦不像老人,现在的她是安琪拉,一辈子为了INNOCENCE而活的安琪拉。

      教团总部的大门向两边敞开,扬起了许多沙尘,安琪拉带队出发,看起来有点滑稽,却无法不让人安心。

      科穆伊转过身,要求杰利:「该煮晚餐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

      安琪拉的INNOCENCE是光。

      她能操纵大气中的可见光,化为光箭作为武器,依与INNOCENCE的契合度作为副作用的限度。
      安琪拉从来没与INNOCENCE的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七十七,因为没人晓得会发生什麼事。

      安琪拉很强,却也很弱,她的能力仅仅如此,身体却和普通人相同。

      并且一但用一次INNOCENCE,时光便会到转回溯。

      拉比早就明白了。
      所有人都明白。

      全部的人都晓得,这是所有人一起犯的罪,主会原谅,这一次。

      安琪拉和所有驱魔师抵达美洲分部,美洲分部的驱魔师正和恶魔僵持,拉比很快就在里头看到了诺亚。
      一身笔挺的西装,黝黑的肤色,额上的圣痕以及狂喜的面孔,眼角那个发著悠悠蓝光的泪痣代表著他永远不哭。
      他耳边停了一只黑色蝴蝶,缓慢的拍动薄翼。

      他和她目光对上,他带著深深的黑色喜悦与兴奋,事情只在一瞬间发生。

      安琪拉向前走三步,然后发动INNOCENCE。

      全部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拉比觉得过了好几个世纪。
      周遭的景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什麼也看不见,阳光没了热度,变成恐惧的黑色球体,光线全部集中到了安琪拉的身上,然后扩散,从安琪拉脚边,一点一点的。

      两秒。一秒。零点五秒。零点零一秒。无法计算。

      世界恢复光明。数以千计的恶魔钙化然后碎裂,随风飘散,粉尘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帝奇.米克将食指指尖轻靠唇瓣间,纯白色的绅士手套碎成一片片,他将吹乱的头发向后拨,然后仰头大笑。

      然后停止。

      「哎哎?就这麼讨厌我吗。」

      良久,帝奇收起笑意,眼瞳中有著无趣,他看著安琪拉,扬起下巴。
      拉比突然觉得寒冷,冷的是帝奇的眼神,那是一种错过,被掠夺,无处宣泄的恨意。

      「本来以为很有趣。」

      拉比突然觉得不安,他将视线慢慢的移到安琪拉身上。

      ※

      安琪拉笑了,那是一种带著安心,嘴角微微扬起,不露出牙齿的笑容。拉比从没看她笑过,所有人都没有。
      她湛蓝色的眼瞳没看著任何人,只是轻声的说:「Leave me alone.」

      帝奇摆摆手,耸耸肩,他同意,他看著她。

      安琪拉的身体起了变化,她开始成长,迅速成长,拉比每眨一次眼她便改变了模样。
      没有人赶上前,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麼事。
      拉比了解,安琪拉发挥了INNOCENCE百分之百的契合度,而这个,是副作用。但他也没有上前,他遵从她的命令,最后的命令。

      安琪拉最后转过了头,面向他们,那是一张美丽成熟的脸孔,一个二十七岁的美丽女人,转眼间已经布满了皱纹,成了七十七岁的老人,再转眼间开始萎缩乾裂。

      等到全部的人都意会到发生什麼事情时,安琪拉已经颓然倒下,只剩钙化的粉尘,形体再也没保留,只余下衣服和满地的沙。

      拉比最先做出动作,他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两步,直到站在安琪拉的衣物前,拾起安琪拉的徽章,上面还有残留的余温。

      拉比突然了解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只是发生的太快太快,只在光奔跑的时间内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帝奇不知道什麼时候已经消失了,但拉比知道,他有看到最后,安琪拉的结局,他肯定觉得无趣吧?怎麼会这麼脆弱?他一定觉得安琪拉没有价值。

      拉比觉得右眼似乎流下了眼泪,浸湿了黑色的眼罩,左眼却乾涩的厉害。

      他纪录下来了,原来不论是人,是恶魔,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

      百分之百的力量就是搜集可见光以及可见光之外的光源。
      副作用为,将时间全部回诸自身。

      安琪拉在一瞬间成长,承受了三百五十四年的时间。

      最后,她睡了。

      这一战没有人死亡,只有一个人睡了。

      ※

      棺木里头满满的白色玫瑰,没有任何人,花朵围绕著一双红鞋,是利娜莉还是什麼人帮她擦亮的?
      拉比觉得自己闻到了鞋油的香味,那是一股加了很多薄荷的辛香,凉爽微辣。

      那是她,那就是她,她就在里面,躺著,睡了。

      他把左手从口袋内拿出来,掌心间是一个磨损严重的吊坠,铁灰色的圆,黑教团的徽章,她的名字刻在背面,Angela。
      拉比将它放在红鞋上当作了盛开的花朵,他笃定她会开心,会让嘴角微微扬起,不露出牙齿的笑,微弯的眼角会让人觉得有一点骄傲,有一点怜惜,眼睛是苍老的疲惫闪烁著光辉。

      「好好睡。」拉比轻声说,向记忆里的她挥手。

      他回到队伍,柯穆伊发号施令,众人一致立正,行礼,动作一丝不苟,犹如她。所有人都没哭,只是鼻头红了。

      他们晓得,那是世上最后的安琪儿。
      几百个世纪以来她所期待的长眠,如此安祥。

      她现在只是睡著了,睡著了。

      The last Angela in the world is sleeping            
      Shhhhhh…
      No bothering      
      She has walked through hundreds century         
      Without tear dropping
      Light and she just fall in sleep deeply           
      You must no cry
      Remember?      
      The last Angela in the world is just sleeping          
      She always in such beauty        
      Her red shoes also company      
      Nor slip it of the memory neither carve it in     
      The last Angela in the world, one and the only           
      Just sleeping

      《End》

      【驱魔】世上最后的安琪儿 (后记/基本设定/感谢词)

      后记:

      关于安琪拉的故事我没办法将她拆篇,总共一万多字,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来讲非常短。
      安琪拉是个美丽的人,青春永驻时她美丽,最后衰老灰飞湮灭时她也同样的美丽。

      安琪拉是我难得写到这种个性的女孩,美丽,力量的强大,我晓得她并不讨喜,因为我自己本身也是讨厌在任何动漫,电视剧等等看到这样的人物。

      敲下最后一个字,我想了很久很久,很难得会对自己写的人物感到悲痛,只是她注定有一个解脱的结局。我不后悔,她也是。

      这篇文表面上说是拉安可是其实是没有任何配对成分的XD
      我只是想写他们欢乐表面下痛苦。

      我喜欢这篇故事,之后有时间会将她修改的更完整。

      如果能骗到你们一点点小小感伤的情绪我就算成功了:)

      谢谢你们将安琪拉的故事看到最后,呐,留个言就好,我想知道你们对她的看法,唔,也不勉强。

      最后,一点设定也在下面做解释:

      全名:芭碧萝.冯.安琪拉 (Barbelo.Von.Angela)

      姓名:安琪拉

      昵称:安、安琪丽娜、安琪丽卡、安琪儿

      外貌:金色长发,蓝色双眸,七岁小女孩

      性别:女

      生日:2/6日

      年龄:从出生为止活了177年

      Innocence为光箭,搜集大气中的可见光作为武器,平时发挥力量不超过77%
      副作用:时光倒转(如:发动一次Innocence可能就从18岁变成10岁。)
      Innocence100%的力量为搜集可见光及可见光之外的光线
      副作用为缩减的时光一并加倍回诸自身。

      ※事实上原本没有做出全名的设定,安琪拉是个抛弃过去的人,但是ww她文里需要,所以安琪拉就有了一个响亮亮的名字(咦?)

      ※冯(Von)是贵族姓氏;芭碧萝(Barbelo),”保护光辉下的一切事物”,在另一本诺斯底著作Texts of the Saviour中记载其为生出最初天使的母亲,是地位仅次于唯一神的最高女天使(Aeon),Pistis Sophia的女儿,是cosmocreater(所有物质世界的主宰)的配偶。

      ※Angela:意谓「报信者、天使、使者、被差遣的人」;其中有指「人」而言的,也有指「神的使者」的。所以,简单来说,「天使」是神的使者或超自然的生物,无论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天使,均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177岁:希腊文angelos在新约用了177次。

      ※生日2/6日:十三号星期五,13/5=2.6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超越光速可能回溯过去,安琪拉Innocence的力量与其副作用由此而来。

      ※教堂:梵帝冈的西斯汀教堂为范本,西斯汀天顶壁画由西向东共包括了九幅主体画称”创世纪”:上帝分开昼夜、创造日月草木、上帝分开天与水、创造亚当、创造夏娃、亚当与夏娃的堕落与放逐、诺亚献祭、大洪水、诺亚醉酒;教堂正面的祭坛画像则是”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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