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里》未玫

6、第 6 章

　　九年前。
　　圣安帝高迎来了第51届春季运动会。
　　薄亚西第一次见到夏桑就是在这场运动会上。
　　当时夏桑正在跳三级跳远，而薄亚西坐在沙坑正上方玩手机。
　　突然周围的人群开始欢呼，他好奇地抬眼，正好看到负责人在测量距离。他有些惊讶，顺着旁边激动得拿出手机拍照的同学的视线，他看到了夏桑的背影。
　　白色的运动衫，白色的短裤，白色的运动鞋。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微风过时，发丝轻轻飘扬。
　　停步，偏头，晃眼的光迫使她的双眼微眯，然后绽放出明艳的笑容。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知何时，她又跳完了一次。
　　欢呼声一如之前，他依然只看到她的背影。
　　他再抬起头时，却发现夏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在同学们的议论声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小声地呢喃着：“原来你就是夏桑啊。”
　　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名字。只是他从未见过她，或许见过，却不认识。
　　听到对面主席台左边的那个班级正在呐喊助威，在风中飘扬的旗帜上写着“高二一班”。他收起手机，看着跑道。
　　夏桑要跑女子3000米。
　　伴着一声炮枪响，一道道身影飞奔在跑道上，他一眼就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夏桑。
　　她依旧穿着刚才的服装，只是换了一双黑色的鞋子。
　　果然如传说中的美，难怪那么多的男生着迷。
　　标准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
　　最吸引他的是她如画的眉目。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多么贴切的词。
　　毫无悬念，第一的位置是她的。
　　听说她擅长各类运动，对网球最为热爱。
　　听说她是个优秀的舞者，尤其擅长芭蕾、拉丁和爵士。
　　听说她最爱演奏各类乐器，特别喜欢跟她爷爷一起合奏。
　　听说她从小就跟着她爸爸习国画，她画得尤其好。
　　听说她是单亲家庭，从小跟她爷爷和爸爸一起生活。
　　听说除了她爸爸，没人见过她的妈妈，她也不例外。
　　听说……
　　他似乎听说过她太多的事。
　　看着阳光下与人交谈的她，他的眼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柔情。
　　再次见到夏桑，是在运动会结束后的下个星期。
　　当时他和朋友正在篮球馆打球，而夏桑坐在一旁等人。
　　乐一约她在篮球馆见面，她练完舞就直接过来了，可乐一却迟迟未来。
　　她正准备打电话催乐一，却被薄亚西漂亮的三分球吸引，一时忘了自己要干嘛，认真地看着他们打球。
　　其他人都走了，薄亚西坐在离她不远的座椅上休息。
　　她偏头，看着他因喝水而上下滑动的喉结，再往上，是他英俊的侧颜。
　　他的头微微上扬，柔和的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线条，乌黑的头发萦绕着淡淡的光，耳边的少许碎发因为沾上汗水而贴在脸颊。一双浓眉仿似被墨浸染，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遮住那双深沉如黑透的夜时而又泛着星光的眼眸，坚挺的鼻，微红的薄唇。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她一愣，然后微微一笑，“你球打得不错。”
　　“要不要比比？”他转过头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她有些好奇地问：“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打篮球？”
　　“难道你不会？”他反问。
　　“会，”她点点头，“只是没你打得好。”然后狡黠地一笑，“不过，我有信心赢你。”
　　“是吗？”他挑了挑眉，很好奇她怎么赢。
　　“当然。”她嫣然一笑，梨涡浅浅，眼里泛着自信的光。
　　看着她美艳如罂粟的笑颜，他直觉自己心底某处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起身朝他走去，拿起他脚边的篮球，在地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试试？”她抬眼，问他。
　　他点了点头。
　　球拍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球场显得异常的清晰，她朝他狡黠地一笑。跨步上前，抱球侧身避开他的手，他再次伸手抢她的球。她的身体突然向后仰，将球从背后穿过。
　　他以为她要摔倒，顾不上抢她的球，赶紧勾住她的腰。
　　看准角度，抬手，送球。
　　漂亮的进球，朝他得意地一笑，顾不上两人的姿势。
　　愣了几秒，将她扶起，站直身子，他有些无奈地笑了：怎么就忘了她会跳舞呢？
　　“怎样？”她拍了拍手，看向他。
　　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我只能说使诈使得漂亮。”他笑了笑。
　　“兵不厌诈。”她笑着说，看了看手表，有些遗憾地说，“我得走了。”
　　“你不是在等人吗？”他问。
　　从她进球场的那刻，他就注意到了她。大约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表，显然在等人。
　　她微愣，笑着耸耸肩，无奈地说：“很明显，我被人放了鸽子。”
　　“那……再见。”他依旧笑着。
　　“再见。”她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回过头看着他，“我叫夏桑，你呢？”
　　“薄亚西。”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薄亚西嘴角的弧度愈发美丽。
　　后来他们在学校里总会相遇，刚开始是一笑而过，渐渐地就熟络起来。
　　有相同爱好的人，总是容易走到一起。从没有话说的陌生人，变成有话题的朋友，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天，薄亚西出现在她教室的窗外，她正在睡觉，薄亚西趴在窗台上，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
　　她皱皱眉，却未睁开眼睛，抬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着。
　　他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
　　她睁开眼，鼓着腮，睁着惺忪的眼睛生气地瞪着他。
　　他戳了戳她的腮，“放学去写生？”
　　“嗯，好。”说完，又趴在了桌上。
　　他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伸手拍他前收回手，“放学后，我来找你。”
　　等他走远，她才睁开了双眼，嘴角扬起一抹笑。
　　她喜欢跟他一起去写生，因为她喜欢看他画画的样子。
　　那么专注，那么认真。
　　没有再去桂城城南的郊外，这次他带她去了海边。
　　看着眼前的风景，她直觉视觉冲击太强烈了。
　　左边是洋溢活力的大片绿，右边是荡漾忧郁的无边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盛着笑意，“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无意中闯进来的。”
　　他放下包，挑了一个最好的视角，将支架和画板固定，拿出画笔，问她，“你真不画？”
　　摇了摇头，说:“你知道的，我擅长国画。”
　　脱掉鞋子和袜子，提着凳子，踩着草，朝海草交界处走去。突然回头朝他笑了笑，大声地说：“今天我要当你的模特。”
　　“不要，”他打趣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你会毁掉我的画的。”
　　她哼声，故作生气道：“我没嫌弃你会把我颜值画低，你居然说我会毁画？”
　　他浅笑着，不再出声。
　　她没有再打扰他，欣赏着这人间仙境。
　　她背对着大海而坐，轻轻地拢过长裙边，微冷的海水浸泡着她踩在绿草上的白皙的脚掌。
　　有边际的绿色一直延伸到远处那又高又光滑的石壁下，在石壁的前面，是一排又一排的树。看不出树种，许是比较普通。与树相连的是一片昂扬着生机的小草，一直蔓延至她的脚下。
　　她拢了拢头发，将它们别在耳后，俯身，用手轻轻地拂过在海水中摇曳的草。
　　突然，好像跳舞。
　　她从来都是行动派。
　　他抬眼，入目的就是身穿白色长裙的她翩翩起舞的样子。
　　她的舞姿很美，较平日的速度慢了些许。许是因为脚下的地不同，阻碍了她的运动。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他说不出，只是心底的震撼太强烈，比起视觉上。
　　身后是无界的大海，深蓝色的海面上镀了一层金，一轮夕阳就那样挂在海平面上方。偶尔飞过几只海鸥，荡漾着的海水打在草上，激起一层层的浪花。她在深蓝色的帷幕前，显得那么的渺小，不是孤独和落寞，而是遗世独立，仿若坠入人间的仙子。
　　提笔，加快了笔下的速度。
　　慢慢成型的画中，她的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灿烂。绝美的容颜，在他笔下，更是勾人心魄。
　　如果可以使时间停留，那么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么美的她，此刻只属于他。他想一生拥有，而不是将此刻珍藏。
　　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还会有他想永久陪伴的人。
　　“你把我画得真丑。”
　　他回头，看见夏桑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画，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正泛着赞赏的光芒。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看着画语重心长地说：“这下你总该相信你的长相是真的会毁画了吧。”语毕，伸手摸了摸画纸，继续道：“果然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可怜了我的画纸和笔。”
　　“要不我赔你？”夏桑笑眯眯地说。
　　他挑了挑眉，暧昧地看向她，“今夜如何？”
　　夏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开始发烫，心跳开始加快，然后朝他抛了一个媚眼，“那去你家还是我家？”
　　将她的神色全都收进眼里，他故作为难地道：“去我家肯定不行。”
　　正想问他为什么，却见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我妈妈是颜控，喜欢美人。就算退而求其次，也得看得过去才行。”说完，将视线投向她，那眼神不言而喻。
　　夏桑直接忽视掉他的眼神，灿烂地笑了，妩媚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喜欢美人就好办了，我最高的就是颜值了。”
　　“看你这么自信我也不好打击你，毕竟每个人的标准不同。”他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夏桑的眼角终于止不住地抽了抽，却还是挤出了一抹微笑，“没你长得漂亮，这是我的罪过。可是美人，你仗着自己的美貌就有恃无恐，这是你的罪过。”
　　她故意咬重“漂亮”“美人”的语气，可惜却只听见他风清云淡地说了一句多谢夸奖。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他也就放弃继续逗她。开始收拾东西，夏桑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她说不过他。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收拾东西，一点儿也没有要主动帮忙的自觉。
　　薄亚西看着她很是悠闲地用手托着腮帮子，淡淡地笑了，“走吧。”
　　她起身，将凳子留在原地。他认命地将凳子折叠，然后跟上她的脚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