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六月一日君小寻

38、This butler 赤红 03 下

　　从主楼梯往上走，经过曲折的回廊，大概四五步的距离，便在右手边发现一个传来欢笑声的宽敞房间。
　　“这就是新一任的黑森公爵啊，长得倒是挺不错。虽然看起来和我可爱的外甥差不多大，可实力却不容小看。”饰以黑色羽毛的蕾丝扇子轻掩脸颊，一身华丽礼服的红夫人赞赏性地和身边穿着唐装的年轻男子说着。
　　“是吗？撒，谁知道呢。”一直眯着眼睛的刘看向银发小公爵意味不明地回道。
　　顺着刘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散发着凛冽气息的睿智少年毫不在意地翘着腿半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晃动着透明的高脚杯。周围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着神态各异的优雅绅士和淑女们，有的恭维有的傲慢还有的只是暗中观察。濒临灭亡的绯月孤狼再次奔跑在大不列颠的土地之上，暗夜里的恶之家族强势重返权力争斗的舞台。为了自身的利益，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不择手段，哪怕对方只是年幼的孩童，哪怕灵魂染上无法洗涤的肮脏。
　　如鲜血般醇香浓郁的红色液体在酒杯中规律地晃动着，如同昨夜那场寂静而平凡的屠杀。真是无聊呢，这就是所谓的贵族啊。母亲，现在的我，大概可以理解您当年的所体悟的失望和绝望了。或许，只有和爸爸那种正义感爆棚的热血医生在一起，您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世界所剩无几的温柔。只可惜，那种生活不适合我，因为啊——我从未离开过黑暗，也永远无法离开黑暗。童年的舒适似乎让我对这世界失去了警惕，麻痹自己的内心接受不断重复的平凡生活，以为可以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直到，直到……那件事后，鲜血、赤红、污秽、死寂，禁锢的枷锁终于斩断，剩下的，只有遥不可及的理想。
　　“呦，曼德拉夫子爵，不觉得只是这样玩很无聊吗？不如我们来场大的如何，关于胜负的游戏。”刚才还在应付众人的少年转眼间已经悠闲地坐在台球长桌的边沿上，晃动着双腿颇感兴趣地提议到。
　　听到千夜若有若无的挑衅语气，原本各自为营的贵族们都不着痕迹地向这边聚拢，暗地里准备看场好戏，是猛虎还是病猫，马上就可以知晓。曼德拉夫子爵，就是之前一脸傲慢地羞辱小公爵的那个，因经商致富而崛起的年轻家族，尤其在房地产和地租交易中赚的盆满皆钵，贵族里典型的财大气粗之人。
　　“游戏？哈哈哈，无知的小鬼，游戏可不是随便就能开始的，小心摔得粉身碎骨。”正在和另一名男爵打台球的中年男人直起身来，挺着肥硕身躯俯视着旁边不请自来的年轻公爵。
　　“那可不一定哦。对了，听说你最近刚在法兰克福拿下了一块很好的地皮呢，真巧我们家也在附近拥有位置不错的封地，怎么样，就把这当作胜者的奖励如何？”注意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贪婪和欲望，千夜玩味地勾起唇来，右手抚摸上象征家主的红色宝石继续说道，“很简单的游戏呢，就接着这场残局来，一局定输赢。赌上兰彻斯特家族的名誉，你，敢接受么？”
　　啊，差点忘了，这可是在整个欧洲大陆都拥有封地的黑森公爵呢。既然这么上赶着送好处，那在下可就不能拒绝了。拿起长长的球杆无声地表示同意，这场看似幼稚的赌局在众人见证下正式开始。
　　优雅接过对面男爵苦笑着递过的球杆，千夜看着桌上惨烈的局势也不由得敲起食指来。啊咧，真是令人头疼，该怎么谦虚地取胜比较好呢。撒，果然还是按照最普通的打法来吧。
　　“哼，他们还真是赌得起。五百英亩的土地，不论是开发还是转卖都能身价倍涨呢。”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的夏尔看着桌前闪耀无比的少年略带担忧地皱眉说道，嘛，算了，毕竟是凡多姆海恩家尊贵的客人，不好好招待可不行呢。“赛巴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身为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怎么可以连这些都不知道呢，只是……公爵大人看起来可能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似是十分信任那个纤弱的少年，执事只是一脸微笑地准备旁观。
　　标准如范例的姿势，精妙到完美的走位，行云流水般地进攻，还有让人永远无法预测的战术，周围的人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感叹赞赏再到不解和震惊，这个孩子……有着强大到可怕的天赋！不仅是对子爵一个人，这也是他对整个贵族阶层的挑战和威慑，果然是那个家族出来的继承人。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一球了呢，仔细看好了呦，曼德拉夫子爵，还有……可爱的夏尔。少年尚显青涩的身体弯曲成完美的角度，细长的球杆瞄准着一个众人无法理解的方位，带着从容的微笑，轻轻用力撞击了那个凝聚无数焦点的球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个角度绝对无法触碰到目标球的。不……等等，母球撞到案台竟然没有弹出去而是按照之前的轨迹原路转了回来，但是，就算这样也无法靠近目标球啊，反而可能让自身陷于死球状态。什么，白色球——竟然跳了起来，这是只有拥有常年实战经验的天才高手才能打出来的侧旋跳跃球，以绝无可能的姿态跨过障碍球直击目标。
　　毫无疑问，是公爵……赢了呢。诺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早已见识过各种场面的贵族们也不由得被少年展示的绝妙技法所惊艳，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高手，而是惊讶于对方超越年龄的强大与智谋，而这，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
　　“怎么办，是本爵赢了呢，曼德拉夫卿。”收回球杆的千夜直起身子跳下长桌，左手磨砂着下巴看似苦恼地问道。“办理土地流转可是需要很多手续和证明的呢，啊对了，为了显示本爵的大度，曼德拉夫卿就先就留下身份印章作为抵押吧，具体交接事项之后再商议。如何，这样处理还不错吧。”
　　这个……混账小鬼！这种只会仗着身份享受先代庇荫的家伙根本不懂穷人们挣扎着抛弃一切往上爬的痛苦！但是，现在这么多的贵族都在旁边看着，再加上这小鬼话里话外的威胁，真是到嘴的肥肉又飞走了。
　　“哼！既然这样……公爵你可要接好了。”不愧是白手起家的男人，果然知道什么时候叫忍耐，只可惜没有让他报仇的机会了。一个精致的银色盒子被蛮横地扔了过来，锋利的轨迹看似要砸向对面少年的脸颊。然而千夜却依旧像没注意到一样带笑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很有把握地等待某人的到来，就连隐藏在人群背后的夏尔都不由得捏紧了手杖，微张的嘴角随时准备召唤身旁的赛巴斯蒂安。
　　刀剑未至，寒芒先现。银色的剑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坚固的盒子被整齐地切割成两半掉落在地毯上，只剩中间暗红色的印章在西洋剑的刀尖上优雅地旋转，直至停滞。手腕轻挑，印章便在空中划出半周圆弧准确地落在来人手中。剪裁得体的白色燕尾服，天鹅绒的黑色手套，凌乱的齐耳碎发和垂落在身后的银色长发，还有胸前佩戴的黄色蝴蝶结下象征皇室的红色宝石勋章，这身装扮，莫非是……
　　“黑森公爵，女王正在白金汉宫等着您呢。”此刻正以标准骑士礼半跪在地上的正是查尔斯·格雷伯爵，女王的执事兼私人护卫武官，也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心腹之一。
　　果然来了，速度还挺快的，如果不是直接破墙而入的话。有趣地看着眼前看似恭敬的执事，顿了片刻，千夜才从格雷手中接过印章把玩着，悠闲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女王尊贵的身份而收敛半分。
　　“……维多利亚女王的亲自召见吗？那还真是不胜荣幸呢。”终于示意格雷起身，对视之间刚好看见对方蓝色眼眸里一抹同样的兴趣和高傲。是吗，那我们可要好好玩玩了呢。

　　丢下一群慌乱喧闹的绅士小姐们，换好谒见礼服的千夜刚好遇见在走廊间等待的夏尔，墨发的伯爵还在有些烦躁地轻点着手杖。
　　“呦，夏尔，安心安心。看在凡多姆海恩家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招待上，本爵不会在女王面前说你们坏话的哦。”哥俩好似地揽上夏尔的肩膀，千夜眨着眼睛晃动起食指说道。
　　……蠢货，谁要和你计较这个。说起来，试探黑森公爵是否忠心正是之前女王交给夏尔的任务，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亲自召见，这是……不信任自己么？
　　装作用力地敲了下对方的额头，千夜嘟着嘴对夏尔的走神表示不服气。“小夏尔，人这样生物，可是不能只凭外表断定呢。”
　　小……小夏尔，这是什么称呼，白担心一场的伯爵无语地堆起满头十字。差点忘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不仅比自己大一岁，而且还刚好比自己高一厘米！这一点，果然让人很不爽啊。
　　愉快地拍了拍肩，千夜偷笑着转身走向了楼梯，然而却在要踏下台阶时突然停了下来。那个骄傲的孩子似乎从来不喜欢低下头颅，微微上仰的背影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和孤寂。
　　“你知道吗，夏尔。我啊，曾经欠过某个人一份生日礼物，明明是约定好了的，可是最后却依旧无法亲手送出去，甚至还将他推向更可怕的深渊。”如同回忆般温柔的话语传来，却带着伦敦冬天日渐入骨的寒冷。“所以啊，虽然不算是真正的礼物，但现在就勉强当作住宿费给你好了。那么，本爵先出门了，记得等我回来哦。”一个暗红色的东西沿着圆滑的轨迹飞来，准确而轻柔地落入夏尔的手心，低头一看，正是刚才从子爵那里赢来的抵押印章。……法兰克福吗，他怎么会知道凡多姆海恩公司正打算在那里建立新的工玩具厂和欧洲分部。
　　还有，千夜·亚尔亭兰彻斯特，这个人……自己真的认识吗？磨砂着手中精巧的印章，夏尔不由得暗下神色垂眸深思。
　　正在大厅里惬意等待的查尔斯·格雷不舍地放下手中吃得干净无比的第43盘普罗旺斯香草牛排，随即拿出手帕掩饰般地擦擦唇角，优雅地走到好奇地眨巴眼睛的千夜身边。呵呵，新任的黑森公爵，既然接受了女王的授爵，就要好好效力才可以啊。蓝色的眼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深色流光，没人知道这位智商跳跃的执事到底在想着什么，或许只有到了金碧辉煌的白金汉宫才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恭迎两人走出宅邸，赛巴斯蒂安才头疼般地揉了揉额角，啊啦啊啦，真是位难缠的客人呢，看来明天一大早又要采购宅邸的食材了。哦呀。差点忘了，还有那位执事进来时一剑劈碎的外墙，要赶在客人发现前修好才行。毕竟，作为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怎么可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呢。

　　“伯爵大人，有些时候您并不需要那么犹豫，太多的顾忌只会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和痛苦，只要跟随内心真正的感觉就可以了。这位年轻的黑森公爵，想必也是这么做的吧。”一道沧桑稳重的声音传来，变回正常模式的田中管家正慈祥地对着夏尔说道，然而还没等夏尔回答就嘭的一声变回原来端着茶杯的呆萌小老头。
　　额……是吗？果然帅不过三分钟啊，请忽视伯爵满头的黑线和抽搐的嘴角。
　　“啊，确实如此。啵酱，一度失去的东西，是再也无法重新得到的呢。但是，如果只是遗忘了的话，那么，谁又知道会不会被重要之人再次给予呢？”黑发的执事转眼间就出现在夏尔身后，温柔魅惑的暗红色瞳孔下却是看不到底的漆黑深渊。

　　“赛巴斯，把那些需要签署的文件送到书房，我今晚会迟些再睡。”默默地收好手中的所谓住宿费，伯爵突然好心情地勾起嘴角对身边的执事吩咐道，美丽如人间深海的蓝色眸子荡漾起连主人都未发现的名为真诚的涟漪。
　　哼，真是没办法，今晚还有满满的计划呢，姑且顺便等着某个人好了。咳咳，绝对不是因为答应了要等人才处理那些无聊的文件呢，绝对不是！

　　「我的生日啊……我的生日那天，家人都死了呢。」
　　「诶，这么惨啊，不过我好像也差不多啊……我12岁生日前的一个月，爸爸和妈妈也先后去世了，而且，是几位舅舅一起谋杀的。」
　　「……」
　　「夏尔，人是不能轻易流泪的。因为啊，如果连活着的人都无法微笑的话，那么死去的人会更悲伤的吧。」
　　「诶，是……吗？」
　　「啊，相信我。对了，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那就互送对方一个生日礼物作为纪念好了。」

　　……如果，两人能够再次活着相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