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香》阿难庆喜

3、三

　　暴雨的初恋Ⅰ
　　你还记得那人的初恋吗？她曾心切念念，以为爱是不老的秘方。

　　与我过的不如意这件事情关系最密切的那人是苗冬已。
　　林氏破产那年，我二十岁，央音大三，学校马上要选拔去德国进修的学生。我对音乐有着狂热的热爱，在暑假之前我还跟李颖几乎癫狂得在学德语，想着能一起去德国看看慕尼黑那迎风摇曳的海棠花。
　　可是，右耳完全听不到声音，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从不勉强自己。也不想看到几年之后报纸头条上写“安氏千金右耳失聪但身残志坚在金色大厅表演”这样刺眼的字眼。我不是苏雨，但我继承了苏雨的骄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我是苏雨的女儿——是她命里最浓墨重彩的爱情和差点再也见不到这世间的最狼狈难堪一起孕育出的结晶。
　　我住院的时候，苗冬已在学校那边的行李早就收拾完整，顺利毕业，他没有去医院看过一次，那时我就已经隐约察觉事情不对。终于做完一系列检查可以回家休养，安梦琪在一次晚饭的时候说了个更加晴天霹雳的消息，然后全家腆着脸保持的温柔和强颜欢笑都再伪装不下去，终于像那个雨夜的闪电，撕破了脸。
　　苗冬已退婚，去了英国。
　　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安梦琪正在为我盛汤，因我难得病倒，苏雨亲自下厨为我做了味噌汤。安梦琪盛汤的手没有一丝动摇，缓缓的将这几个字说出来。
　　她说“苏白，苗冬已去英国了。”
　　苗冬已平时对我极好，从来不会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选择远走，我头脑嗡的一声就炸了，等着她下面的话。
　　她说“他走之前把戒指还了回来，开记者会声明订婚取消。”
　　这么几十个字，我的眼泪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就涌出来。我的内心里从没有思考过我和苗冬已竟没有善终，的确没有思考过，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情况。我和苗冬已已经订婚，且少说了还有十年的感情积淀，竟也还能出差错，竟也有飞来横祸。
　　自我发现我爱上苗冬已之后，关于他的事我就听不得一点不好，连玩笑都不能开。到现在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很难过。我爱他是已经有多深，我能为他做到哪一步，怕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为他有什么好哭的？”
　　“苗冬已放弃你就是蠢到家了！是他的损失，你有什么好哭的？没了苗冬已，你还找不着人嫁了？”安梦琪那时候已结婚，在安氏工作了一年，道理看得通透。她将纸抽甩到我怀里，脸上依然是小时候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安梦琪自小学习极好，平素也是精明剔透、长袖善舞的女子。我最初遇上安梦琪的时候，安梦琪十一，在钢琴班上并不起眼，只是挺喜欢听我弹琴的小女孩。我学钢琴的时日比我学任何乐器的时间都长，而我继承的是生父的天赋，八岁那时我的钢琴已经弹得很好。安梦琪喜爱钢琴可是弹不好——总有喜欢的事情做不好，你与你梦想之间横亘着无以逾越的鸿沟大抵说的就是这般。只是安梦琪并不在意，她弹不好，她可以听我弹。家里大厅放着的三角钢琴，安梦琪经常拉着我去弹，自然这是些后话。
　　安梦琪的狠厉也是出了名的。她明明不擅长外语，却还是发奋努力，凭自己考上了常青藤名校。安梦琪高考的时候是真努力，凌晨三点我做噩梦醒来，害怕得去找苏雨，看到她房间窗户还透出亮光。所以能考上哈佛算是自食其力，并没有太依靠安志国什么，单凭这一点就已经比周围其他人好太多。
　　安梦琪跟苏雨走得近，不像我，我和苏雨分明是亲生母女，平时却不像安梦琪和苏雨那样亲近。苏雨教了安梦琪不少东西，其中包括不厌其烦地叙述那些永远正确的大道理，包括怎样玩弄人脉，也包括对认定感情的追逐和在感情路上的自保。
　　最后一项安梦琪学得极好。
　　安梦琪初恋并不顺利，而且是男子心怀不轨的接近。那个高中英语老师长得英俊，高高瘦瘦，操着一口流利的伦敦音，是毕业于哈佛的高材生。因为安梦琪就读的是贵族高中，这里与富贵人家结缘的机遇比任何时候都高。安梦琪喜欢那老师不是一两天，只要学校放假男子就带着安梦琪出门旅行，到各地采风。安梦琪外语不好，安梦琪就说服安志国把那老师请来家里辅导。假期时候只有我和安梦琪在家，一来二往我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猫腻。
　　安梦琪答应给买我中意已久的小叶檀古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偏偏事与愿违，纸永远包不住火，更何况，那男子的目的不是安梦琪，是她身后能助自己一路高升的安氏。
　　家里的卧室都在二楼，就我一个人占了整个三楼，安志国特意命人改造三楼成了琴房，隔音效果特别棒。假期里我一多半的时间跟苗冬已在一起，剩下的时间都猫在三楼写曲子，而安梦琪就一直跟着那男子。这日我在三楼写曲子一直没下楼，安梦琪跟那人出门采风，回来都已经是夜里好几点，我已经睡下，可是电话催命一样响。
　　安梦琪歇斯底里的叫我下楼，我拖沓着身子匆匆滚下来，才发现大厅被洗劫。贵重点的装饰都差不多搬空，博古架上的古董早没了踪影，厨房里留下的食物少了一大半，地板上印着乱七八糟的脚印，安梦琪一脸惶恐的打电话，跟人在厦门的安志国汇报家里遭窃这一难过的事实，说话的声儿都在抖。第二天下午安志国就带着苏雨和安苏匆匆赶回来，结束了浪漫的厦门之旅。
　　安志国以为是我们都没在所以家里遭了窃，细问之下竟发现我是在家的，顿时怒不可遏。我只是解释那时我在写曲子真的没有听到，他可能怀疑但也会信，因为后来我参赛的曲子得了奖，家里之前放古董的架子就干脆空出来放我的奖杯。
　　这次失窃对安梦琪的打击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