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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远行的故人
      影翳翳以将入,鸟倦飞而知还。结束了远行的人,遇上了故人。

      许多事情需要时间。
      在机场旁边的酒店住了两天,波多黎各的暴雨才终于变小。在登机一拖再拖之后,雨停了。
      奇妙的暴风雨过后,天空一贫如洗,蓝得不像样子。没有喧闹的雀鸟和鸽子,雨停之后我和荒川在湿漉漉的街上闲逛,恰巧看到教堂里有人在举行婚礼,纯白的婚纱在雨后初晴的阳光底下简直都要晃瞎了眼。
      荒川问我是不是要喝些东西,我摇摇头准备转身就走,可是荒川却笑意盈盈的把我拽上了教堂对面的咖啡馆。
      荒川是日本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同住在一个酒店。
      简单点说,荒川是我在圣胡安最后的艳遇,准确点说,是艳遇之一。
      名不见经传的咖啡馆装修得只能说是普通。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去咖啡馆的习惯,也不会鉴赏咖啡,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单子。荒川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教堂的婚礼,婚纱那银闪闪的光直辣辣的刺进我的眼睛里,我本能地抬手遮光眯了眯眼。
      荒川停下喝咖啡的手,将旁边的窗幔拉上。亮闪闪立刻被隔了在外面,橘黄色的帘子映着荒川的脸柔和了很多——这个男人长得的确是好看。周遭静的连风都听不到,我盯着坐在我对面的荒川看了好久,然后伸出手指抚摸把玩搁在我面前的杯子——浅金色的骨瓷茶杯极是讨喜漂亮。
      “差不多是时间要走了。”我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数字钟,快十二点了。荒川送我去机场,检查护照,过安检,登机。
      在机场生离死别的情节都是老梗,我不愿多做眷恋。我还能记得起之前我从伊斯坦布尔离开的时候对来送我的人说有缘再见,也记得在之前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离开的时候也说有缘再见,今天给荒川的依然是这句。
      可我知道这些话语无非是能向岁月吊唁的断句残片,说不说都无关痛痒。说了不过一个牵强安慰,不说是一段彼此福薄缘浅的露水姻缘。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尚且做不得数,况且这一场赤裸裸朝生暮死的艳遇,谁也牵挂不了谁,都是命里四散的旅人,往何处妄谈再见。
      跟荒川相遇时,还是在酒店的柜台,他在办退房,我不喜房间临街下楼换房间。他说“真是漂亮的女孩子!”用的是日语,假如不是他说了话,或许我会当他是中国人。我用极熟捻的日语回敬他,他愣愣然后眉开眼笑的帮我拎行李上楼又住了下来。有人献殷勤,我何乐不为?
      很早就发现,我偏爱会说情话的男子——男子呵气如兰在你耳边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哄你开心逗你笑或者是为了得到你、在床第之间驾驭你。可是无论怎样,都能预料到,情话的杀伤力远比我想象得要庞大。
      不是随便一个的男子就能做出恰好让你心满意足的举动,他的一言一行不会都符合你的审美,但是漂亮的情话说出来就都会动人——只要说话的这人有张颜值不错的脸,那这句话就是有效力的。
      所以说男人都是骗子。因为他们不一定是真的符合女人的要求,但是因为他们说的话让女人有了“他就是最好、最合适的”的错觉。而实际上他们可能只是说一说,他们顶好看的皮囊下塞满的是腐肉蛆虫。但这都不重要,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喜欢就是喜欢,管他肤浅不肤浅的。
      想到这里,我在心里嗤笑自己,我还真是个俗人。
      刚刚结束了下雨,天气现在好得不得了,荒川也是个妙人,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我真是还想再在波多黎各待上一段时间。
      我讨厌送别。
      不过好在,今天走的人是我。
      在屏蔽信号之前发了三条短讯,一条给李颖,一条给不得不发的那人,最后一条给在这里最后的艳遇荒川君。
      在飞机上能看到波多黎各圣胡安漂亮的港口,茂密的黑森林和看起来风情十足的大教堂。它们颜色各异,造型奇特,都是典型的西方建筑,里面不掺杂任何关于东方的讯息,那是纯粹的漂亮的专属西方的东西。
      眼前闪现的是上午在小咖啡馆里窥到的那场婚礼,新娘子大概是个美人,离得太远,没太看得清楚,但是红地毯上的白纱却是极为扎眼的,白得一尘不染、晶莹剔透。我突然就觉得毛孔一阵恶寒——那雪白的颜色,我讨厌的要命。
      我不是个能长情的人。
      对我最长情的那人已死,而我最长的一段情也马上就要死了,仔细想想甚至有些生无可恋。
      深呼吸,再见了,波多黎各。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喜欢在这个地方旅居的日本男人,更讨厌在大教堂里举行的婚礼。所以究尽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来了。
      我战败的波多黎各哟,去你的有缘再见吧!
      可既然这么讨厌那还千里迢迢来波多黎各做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的心我的骄傲跟我说,去波多黎各吧,去吧去吧。所以我就这么好像是散心旅行,但更像是疲于奔命,逃亡一样的连滚带爬跳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情事是一场成王败寇的厮杀,输得漂亮就只能收拾河山,这路上,风起云涌,一步十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能过到如此狼狈的地步,是真不能再狼狈。即便时隔这么久,我觉得仍需要时间再缓一缓才能把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叫来空乘要了杯冰柠汁,这么凉的东西,放在平时,我从来都不碰。几乎所有相熟的人都知道我胃不好,我自己也知道,所以从不碰凉的东西——因我比任何人都要疼爱我自己。
      “小白?小白?你是小白吧?!”
      刚狠闷了一口的冰柠汁卡在喉头差点背过气,往说话的声音看去,竟然是两张令人意外的脸。
      “好久不见!苏白!”赵一琪露着两只小虎牙笑得还是一样灿烂,脖子伸过走廊努力向我这边探来,我恰好能看到她旁边坐着的人。
      “苏白。”那人抬眼,看到我喊了声,剩下得便再也无话,复又低下头去。他喊的是我的名字,苏白,苏白。
      我是苏白,苏州的苏,白色的白。
      我笑笑,也就只能招呼道“林同,好久不见。”除此之外,我也不觉得我们能有什么交流的地方,自那之后我们也已无话可说,接下来就剩下沉默。
      赵一琪眼睛一直盯着我,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我,目光灼炎好像能从我身上盯出洞来。
      “小白,我们好久不见了呢。”
      “嗯,”我低着头把玩在手里的杯子,冰块化掉会吸收热量,杯子外壁浮了一层水雾凝成的水珠,冰冻冷藏的柠檬片蜷缩枯萎,像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刚刚还看起来新鲜的小东西,转眼就变垂垂老矣,时间真是残忍,我在心里这么想,再不抬眼去看他们。
      “小白觉得波多黎各好玩么?”
      “嗯,还好吧。”
      “小白,小白,小白这次在苏姨这边会呆多久啊?”
      “还不知道,”
      “小白,你祖母的事……一直想去看看你,可是一直没机会,你,你还好吧?”
      “……”
      “小白,阿冬的婚宴,你会回去么?”
      “……”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不喜欢赵一琪的性子,她一个爽利的单刀直入一针见血,少绕了弯路不说,单凭她问得每个问题都能让我血溅三尺。听到“祖母”、“阿冬”这些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我觉得就像有人尖刀直刺,生生剜了我的一块肉。胃疼得抽搐,好像我的肠子们恶趣味的在内里打了个蝴蝶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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