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有猜》苍墨泪宸

20、梦魇

　　【十八】

　　难得团圆的除夕夜虽热闹，却让她过得格外小心，回到西苑后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外间值夜的蕊心闻声，也披了外衣去里间，只见自己主子格外清醒睁大眼睛盯着她的模样，很是忧心。往暖炉里又加了两块炭，蕊心就着床边坐着，轻声说道：“主子还是闭会眼吧。”
　　看着慧珍恍若未闻的样子，她也不知该怎么劝。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炭在暖炉里灼烧得滋了几声。
　　“前头那里，没事吧……” 声音轻若未闻。
　　蕊心愣了一会儿，才回话：“没事，正院和娴雅轩都没事，您放心吧。” 知晓了她的心事，蕊心正寻思着如何劝，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奴婢听闻当时也无什么事，不过是姐妹间玩闹绊了一跤，况且当时二少爷也在，您别多想。”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夫人也不会怪您的。”
　　听到这句，慧珍的目光从蕊心脸上移到别处。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什么，只是对蕊心道：“天还早，我再闭闭眼，你且去睡吧。回头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迷离间，有倚翠来叫她，说是若珏派来的步辇已在府外候着。她忙起身梳洗，还不忘提醒蕊心把早先备好的《腊月赏梅图》拿来。恍惚间，她恍然记起若珏的生辰早已过去，脚下却似不受控制般自行走着。于她而言，乘若珏的步辇还是不合规矩，却有人硬是将她扶上了步辇。离去前回看一眼，家中亲人除祖母外全跪着送行，惹得她无端生出泪意。却见母亲林氏抬头看着她，眼神很是陌生。
　　一番错愕后，已是行至宫中。若珏拉着她的手进了寝殿，开心地闹着要赏玩今日各宫送来的贺礼。各色贺礼在她眼中已是平常模样，全不如平日里她们所见，但想来应该是若珏生辰的原因，很是高兴，虽然不如平日里的东西好，但也把玩得十分开心。她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很是游离，且不受控制，不知自己是在其中还是不在其中。若珏问起她的礼物，她将手中的画卷展开。
　　不知何时，宏毅和苏义也到了。她本想着这是若珏的寝殿，宏毅是若珏的胞兄还好说，苏义这个外男在这确实说不过去。不料她正想着，话却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若珏闻言表情却未见不息，她放下手上的礼盒，走到苏义身边挽着他的手道：“你还不知道吧，母后已经答应将我下嫁给苏大哥了。” 苏义却是满脸歉意的模样对她说：“珍儿妹妹，很抱歉没来得及同你说。” 二人奇怪的言语很没有来源，又不知其目的。站在一起的模样，却透着无法言语的诡异，虽这是若珏一直以来的心愿，却让她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语。
　　她又转头去看宏毅，此番他倒是不同往日活泼，也没有拦着若珏和苏义亲近。她想问些什么，宏毅却只是看着她摇头，“终究我只是待你与若珏一般无二。“
　　她未来得及反应，却间有人从外头走来，看着模样似是宫里的管事太监，脸上的样子却是模糊不清。接着她就听闻周边的人不断地同她贺喜，更有若珏的声音在一旁欢快地道：“母后将你收为义女，如今你倒是真成我的姐姐了！” 她不解，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中画卷上的梅图却变成了一个女子的画像，凤冠霞披，身上鲜艳正红色嫁衣，端庄侧立的模样很是好看。正纳罕着不是自己原来的赏梅图，从凤鞋往上看去，竟在画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突然的变化将她吓得不轻，如烫手山芋般将画卷慌乱丢开，却正好对上面前宏毅的脸，眉眼不复往日清晰的模样却不再戏虐，带着多年来不曾见过的诚恳，“以前的那些不过是孩童时期的玩笑，你且忘了吧”。她想问什么，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接着，陆陆续续有宫人进来同她行礼道喜，更是改口称呼她为公主。而后更有一排排赏赐源源不断地送来，规格似乎超过若珏，更是将若珏的生辰贺礼都挤到了桌下。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她寸步难行。而若珏三人更是被那些挤在她身边的下人们隔离在外。她定睛看着，宏毅身边更是多了个女子，笑容温婉，恬静动人。看着人群外成双成对的四人，她收住了想要呼喊的念头，那个陌生女子脸上的盈盈笑意看得她手脚冰凉。
　　一颗心在这时坠入了谷底。即便周边围满了人，她却觉得内心空无一物的孤独和如浮萍般无法依靠地随风而行的无助。
　　不知哪里来的一个力道，她推开源源不断向她涌来的人群，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最大的步伐，竟是跑出了若珏的寝殿。抓住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马，一个翻身而上，极速奔驰着，想要逃离这一切。在疾风中，所有的呼喊都不可闻。内心麻木得似对周遭没有感觉般，却有着零星的刺痛。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那个答案，仍带给她不可小觑的杀伤力和冲击。
　　宫门就在眼前，虽不知要去哪里，总归是先离开这里。不料却是在宫门前，突然出现一队横穿而过的人马拦住了去路。她来不及将飞奔的马儿停下，只能硬生生地撞上那队人马中央的轿子。人仰马翻间，她听闻周遭宫人叫喊，细听来却是“菊贵人”。不想还是没能躲开，果真是命运。她在空中翻滚着，本以为这次要重重地、狼狈地摔在地上，却再次跌入那个有些温暖的怀抱。
　　那个眉眼俊朗的少年人笑意在脸上蔓延，她竟也跟着心情好一些。
　　“带我走吧。” 不曾想这竟是她说出的话，如此叛逆，如此出格的话语。
　　少年人也是一愣，而后抱着她笑着说了一句。在那人怀里，听闻那人温柔的话语一出口，她立时泪流满面。

　　再次睁眼，她猛地坐起身子。自己还处在西苑的闺房里。耳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好似真的存在过一般，如春风拂面、如春雨润物、如春日暖阳，心里有了依靠般的放心和舒坦，却再次引得她瞬间泪如雨下——
　　“我带你回家。 ”

　　晃过神来，发现蕊心已回到了外间。窗外渐渐透着微光，却不甚明亮。之前如何也难以入睡，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不想熬到后来，竟也累得睡了过去。而这难得的入眠却被梦魇惊醒。慧珍抹掉了还挂在腮上的泪，回想着荒诞的梦境，无奈地笑了。
　　若珏的生辰早已过去，她虽不如梦里所见那般诡异，却也是不愿让她再想起。本是四人欢乐的小聚，不想若珏却是满腹心事。还未及多说几句，若珏那丫头却是将自己灌得大醉，却有些败兴。宏毅找来若珏身边的大宫女询问，才知道，原是白日里闹了些不快。
　　先是不曾有交集的菊贵人送来了两匹红底金纹锦缎 ，看样式很像是嫁衣的布料。
　　接着是德妃所出的若玟给若珏送礼时，特意问了句：“六皇姐过生辰后，皇后娘娘可有将未来的夫婿定下？若是不愿去漠北那等荒凉地，我外祖家的表哥年龄倒是和五皇兄一般大了。” 这般弯弯肠子的碎语，倒是让从不曾想过自己未来的若珏慌了神。她特意去问了当今圣上身边的公公，倒是知道漠北和大遇如今的往来与前几年不同。回话时支支吾吾的模样反倒是应了之前若玟所言一般。
　　在其他三人看来，若珏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若玟和她相差两岁，两姐妹自小被人比到大，捕风捉影的事就敢为了别苗头往若珏面前说。若是圣上真有心和亲，之前也不可能不透露些消息。
　　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口角，可宏毅被气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气的不轻。他一直都知道若珏对苏义的小心思，虽不甚赞同，但也不曾公开提过。不想那个妹妹更可恶，硬生生在年末搅得人生辰也过得不开心。苏义看他气愤的样子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以宫禁为借口，拉着他出宫去了。慧珍看若珏的模样很是担心，陪了她一晚，第二日也回府了。
　　因涉及若珏的闺誉和宫中，慧珍并未对人提起。如今在梦魇中再次回到那日，却是这样荒诞的情景。事情虽得到了解决，却是由自己承接了后果。即便是梦境与现实毫无关系，却也让人无法轻易将它抛之脑后。好好喜庆的年节，梦到这些事，慧珍有些担心不详，只好硬生生地在心底压下不去理会。还待复躺下，却摸到了枕边有一只锦盒，摸着表面的模样却是不曾见过的样子。
　　掀开盖子，里头的物件似乎是一只黄金步摇，在晦暗的房间里竟能看到些许辉光。也不知是何人摆放在她床头。年节一般都是正经请安的时候才会给礼物，想来应该不是祖母，更不可能是父亲母亲。难道是哥哥？可步摇这般贵重，且一般阶品的人是用不起的。一时没有头绪，就先将锦盒收到床榻的里侧。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