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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章 ...

  •   李丛芮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暴怒状态,他狠狠拿起电话机,问候祖宗的话已经在嘴边,旁边被吵醒的女人往床另边挪了挪,生怕被波及到,结果他声音却比哄那女人还温柔:“是沈公子啊。怎的这么早,难道有什么要紧事?”
      沈谦慎道:“这还早,我都上完一堂课了!”他也不废话,到底正事要紧:“我说,上次让你去买的那个兵工厂,事儿怎么样了?”

      沈谦慎一直考虑着在哪里教岑嘉钰学开车,海市内自然是不行的,车多人多眼睛多;市郊么,路太烂,那会儿又是夏天,一跑一车土。好在他狐朋狗友多,消息路子也广,沈谦慎说了自己对场子的要求,地要平整,场地要阔,人也不多,就有人说起有个以前兵工厂的院子很符合。
      沈谦慎亲去看了,真是个好地方。是以前清朝搞洋务运动时江浙这一带官员办的个兵器场,四围种了树,茂然成荫;几排瓦房房舍俨然,前后成列;中间场子的地是整平了的,有几排带孔砖墙——是以前试大炮的;排水的沟沟渠渠都配备了,更难得的是,还有一小段洋灰(水泥)路。现时掌着的人说起来还是个八旗子弟,不过,龙旗都倒了多少年了,遗老遗少也自然都遗忘了曾经的荣光——却不曾遗忘他们吃喝嫖赌,斗鸡走狗,养戏子,抽大烟的传统——原主正打算卖这块地呢。

      沈谦慎自琢磨了下,海市本就是现在进洋货出土产的港口,再则,几国租界都在这,这么个不太平的世道里要是打起来,有钱人都往这里躲,人一年比一年多,收地皮怎么着都亏不了。既然现时要用,干脆买下来。

      先前有几个南洋行商想买了这地方办厂子,可这原主要求现银交付,一笔剐清,这个条件让许多人就望而却步另外择地了。这么一耽搁,一直出不了手,原主也着急,正狠下心准备降价卖时——他不肯分期的,自己老赖惯了,就生怕别人赖自己——毕竟日日烧烟就是日日在烧钱,居然撞上了运道,有两个人能一口气给钱。
      一个是沈谦慎,另一个是海市个钱庄老板。

      沈谦慎想要的东西,哪里能让了给别人。他打听得到这个钱庄老板很是迷信,就使钱买通了个得道高僧。

      这块地就在海市著名的寺庙,龙华寺后面,这钱庄老板是个虔诚香客,想着有佛祖庇佑,这地方更有发财的风水——毕竟,龙华寺里的佛祖都是金身。
      得道高僧和他摇头“施主,这却是大大的不妥,大大的不妥。”

      钱庄老板赶忙竖起了耳朵听佛偈。
      那高僧讲道:“这地要是在寺庙的前方那就是好地方。你想,寺庙进门都是笑口弥勒佛,笑迎天下客,广纳天下财——若在庙前,那施主你定然是财源滚滚,福气绵绵;可真不巧,这地在寺庙的后方,寺庙背后对的可是韦陀,韦陀黑脸黑面,是佛教里的护法神。我们佛经中说的是,在释迦佛入涅时,邪魔把佛的遗骨抢走,韦陀及时追赶,奋力夺回。因此佛教便把他作为驱除邪魔,保护佛法的天神。你想,那韦陀面对的可不就是妖邪之地,入魔之方吗?你再仔细想想,这地方原是清朝手里的,清朝不就紫微星灭,帝王不传了吗?实在不祥,不祥啊!再者,施主你可是子息不旺?”

      钱庄老板忙点头,他姨太太好几房,却净给别的男人生太太了——一个儿子都没得,自己每年给香油钱都是佛前许了“生儿子”这个愿的。可是,佛祖就跟政府某些大肚子官员一个样,光收钱,不办事!
      高僧继续解释:“韦陀有花,俗曰昙花,昙花一现,是为事不久矣,为何不久?无男儿继承,无子孙绵延!”

      钱庄老板大呼幸哉,若不是有这高僧指点,自己岂不是破财还来灾,赔了夫人赚不着儿子!

      沈谦慎问这高僧:“那您说这地方到底好是不好?”
      高僧一本正经合十而道:“寺庙皆福地,佛祖渡人都不管善恶忠奸,这寺庙周围还分什么南北西东;施主您真要较真的话,这地方和龙华塔在一条中轴线上,塔聚佛气,地聚财气。”
      到底是得道高僧!

      所以就只剩沈谦慎这一个买家了,他忙的很,要追岑嘉钰,要念书上课,上段时间还返了晋地,后续事宜就交给了李丛芮去做。

      可恨那个原主,见着两个人要买,就骄矜起来了,竟然还想提价。李丛芮哪容他坐地起价,这小事情他也没告诉沈谦慎。先晾了那原主几日,等原主发现没人来买找上门时再谈;这原主鸦片烟抽多了,脑子也是糊涂,找上门来卖还敢狮子大开口吊高价,李丛芮真个就让人把他用绳吊着晾起来,最后原主边哭边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就是这么耽误了些时候,李丛芮才没及时表功:“谈妥了,谈妥了!契书都签好了,我把铁门重新换了,那几排屋舍却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没跟你说。”
      沈谦慎拨弄这电话线:“不错不错,你可真周到,辛苦你了。楼房也不进人住的,不急着修补。铁门钥匙送来给我,我再过个把月就要用那场地。但你别给我在那儿放人,还有,以后周末都不许人过去。”
      岑嘉钰和沈谦慎约好了,周末教她开车,反正她家教那份工不做了,正好空出了时间。

      宿舍里挂了电话,沈谦慎继续去上课。他单住着一个房间,电话线也是自己使了钱特牵的。

      这堂本是国文课,沈谦慎本打算好好听的,奈何“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沟渠。”国文老师家里的沟渠堵了,他今日请了假去挖通,要不然,朱老师的院子快臭成猪圈了。
      然而沈谦慎赶上了一趟情诗课。

      上次后座的沈度传授的追女经显而易见让那个追校花的男同学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因为此次沈度传授的重点在于怎么写情诗。

      如同所有课的第一堂,先讲来源。
      只听沈度讲“现在的诗歌写法,已然不是五言七律,而是新诗;这是外国传来的写法,不拘泥于字数,但求表达出心意——当然,就最适合于写情诗。”

      再讲作用。
      “能写好情诗,就能寻得好情人。现在著名的几个诗人,哪个不是风流帐多,且个个债主,不是名媛,就是明星。”围着他的学生纷纷点头,的确是,可见不能把写诗划在文科,而是应该划在实用科学。

      最后讲方法
      “起句必然是我,接下一句——如果对象明确,就用你,如果对象还模糊着,就用她······。”沈度还待说,却被那追上校花的男生打了岔口,说起自己约会的种种。到底成功者的经验更吸引人,沈度没有实战经验,反倒没人听了。

      沈谦慎一把拉过沈度到外面,问道:“那你可有写出来的好诗?”
      沈度道:“有是有的,不过有几篇让他”,他向里面那说地高兴的那男生“送给校花了。”
      沈谦慎道:“我要你没给大家看过的,我买下来,我买独家,你再不许给别个也不许自己用。”
      沈度喜上眉梢,点点头:“可以可以,我自己最得意的那篇,还没给他呢!”,他正愁下个月没生活费了。

      沈谦慎拿着那张纸,轻念着前面一段
      “我喜欢你,是一句呓语,在喉,在心,却从不出口
      我喜欢你,似一声叹息,那袅袅的余音,如年华的倾圮
      我喜欢你,是昙花的呢喃,在安静的夜里,只告诉我自己
      我喜欢你,似转身的欢欣,在眉,在眼,却不知会你”

      应当,是好诗吧?
      他想起前日岑嘉钰说到自己晋地那封信脸上的笑,是觉得自己不通文墨吗?他觉得,自己总得扭转下印象,听说以前岑嘉钰在校报上发表过文章的。
      这得背下来!

      沈度看看自己身上的补丁,这倒是门生意啊!

      岑嘉钰望着柜子里的衣服,现下女士们外穿的都是旗袍,就算是“文明新装”也是上衣下裙子。纵然有几条棉布做的裤子,只都是睡觉穿的,软塌塌,哪里穿的出去。诶,这男女平等,到底服装上还没平等。

      但学开车这件事情,她不想再耽搁了。她翻着自己一件西式外翻领子的绸衣(衬衣),灵光一现,那就去做条裤子就好了。见过有期电影海报,金色卷发女人上面绸衣下面裤子骑马的,她赶紧翻出那张海报,这便是自己有家店的好处了,她连忙拿了海报去找吴裁缝。

      出门时见着五小姐拎着一个网兜,网兜里两个崭新的皮球。
      她顺嘴问道:“回来啦,这是买的皮球?”
      嘉绮却红了脸:“对啊,皮球。”
      裤子周末就要用,嘉钰虽有些奇怪嘉绮怎么脸红了,也没细问就自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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