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集]坐标轴》司南Rein

1、明白又清楚

　　*青梅竹马之类的设定……大概

　　文/Rein

　　镜音连和镜音铃并没有在一起。任谁都觉得不解。

　　朋友听他说完之后又感叹着“好可惜”，他又想起了镜音铃。

　　镜音铃摇摇晃晃地走在冬季浮着冰的路上，镜音连在一旁紧紧握着她的手。也不知道是怕她摔倒，还是怕自己失去平衡。稳住身形后的两人相视而笑了。

　　*

　　“连君。”

　　“连——君——”

　　镜音铃又在试图喊醒沉沉睡过去的他。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教室里又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放学的时候。

　　“是那老头的课实在太无趣了。”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这样抱怨着，他又听到镜音铃的回应。

　　“连君这样可不行啊。”像是来自于家人的教训。

　　虽然是晴朗天空的傍晚，但看不见夕阳的影子。他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游移。

　　“可是真的非常没意思。”依旧这样回应了，金头发的女孩子也以同样的语气回应着:“我知道啦。”

　　也不是在敷衍他。

　　“所以就睡过去了，他的课怎么可能让人不睡觉啊。”

　　镜音连仰起头来，发现远处的天空是浅浅的蓝色，玫瑰色的云漂浮的地方接近于白。不管是昨天还有前天，这个时间的天空仿佛都是这样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还没有得到回应就换了话题。

　　“还是这样啊，这天。”

　　“是吗？”她也仰起头来，“说不定是连君没有发现呢。”

　　镜音连努力回想了几天以来的天空，关于这一部分的记忆却一片空白。于是他回答，“大概是吧。不过过几天，我会发现的。”

　　到底那个傍晚的天空有什么不同，镜音连在连续观察天空的几天之中将它的模样忘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在和镜音铃提起这个话题时一时语塞。

　　提起这件事来也是在傍晚，暮光照亮周围建筑的屋顶，水色的砖瓦上一片金色。他被那金色提醒了什么似的，说:

　　“铃！我发现……”

　　镜音连记不起几天前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色。

　　“什么？”

　　所以还是选择改了口:“果然还是一个样吧，这天。”

　　“这个啊，”镜音铃望着远处思索了片刻，“今天比那天要晴朗不少，也没有云。”

　　“啊……也是。铃的记忆力总是很好嘛。”他的视线转移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是连君的记忆力太差了吧。”她笑起来。

　　“只是不记得这样的事而已，我记得很多其他事啊。像国小的时候他们画在黑板上的，写着我们两名字的相合伞这样的。”镜音连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因为这个，家里人知道以后还训了我一顿。”镜音铃回忆起这件事，眉头皱起来，但还是维持着笑容，“明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你的反应还真是让人伤心啊，铃。”

　　“因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相合伞什么的。连君也一样吧？”

　　“啧，无情的女人。”说着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视线停留在前方行人的身上，极其平静，“不过确实，我也一样。”

　　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察觉到的，两个人不会成为恋人这件事。

　　*

　　相互道别过后，乘上电车回到家里的时候，深蓝的夜幕已经彻底笼罩在城市上方。夕阳落山的地方还隐隐泛着光亮，使得镜音连回想起玫瑰色的云彩上方接近于白色的天空。

　　想起来了一点儿关于天空的事情，也想起镜音铃。想起她被家人教训之后难过地鼓着脸的样子。

　　“连，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呢，对吧？”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的少年愣了会儿才做出了回答:“……恩，是啊。”

　　想来那时候的自己也同样难过，不同的是自己没有被任何人教训。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非常难过。

　　*

　　镜音铃总会回忆起和镜音连在一起发生的种种事情。也总是难以相信，两个人走在一起时竟发生的事数不胜数。

　　还不熟识的那段时光已经被推到了相当遥远的地方。无论是谁都记不起两个人到底为何结识。

　　那是距镜音连突兀地提起相合伞的事情的很久之后，假期的前一天，城市浸泡在啤酒一般的夕阳里，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两个人依旧在傍晚时分并肩走回家去，镜音连听见镜音铃困倦的呵欠。

　　“困了？”他问。

　　“没有啊。”她拭去生理泪水，寻找着什么而左顾右盼，“有种‘又是这条路啊’的想法。”

　　镜音连也跟着镜音铃张望起来，觉得路上的一切一如往昔：“怎么，怀念吗，你快要去临镇上高中了。”

　　“到时候就没有连君走在旁边了，好难过哦。”她笑着看过去，被对方瞪回来：

　　“少来，你念的寄宿制高中，哪会走这样的路回家。”

　　“被你看穿了。”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弯腰看他，“连君，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可还没死啊，别是什么会想我之类的。”

　　镜音铃直起腰来，在镜音连的余光里，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沉默到了人来人往的街口。按惯例镜音铃先走开，但没走多远又转回来，向刚迈出一条腿的镜音连告别。

　　他觉得阳光刺眼便没有再去看她，用只能刚好穿过嘈杂人声的声音冲她喊:

　　“我也会想你的，好了吧。”

　　镜音连确实知道他和镜音铃不会成为恋人，也知道镜音铃也清楚这件事。

　　“对了，铃，你说按电影的套路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我一把拉住你然后我们就接吻了吗？”

　　“……你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开玩笑啦，那明天见。”

　　*

　　到国中最后一个暑假再也没有日子可供消耗那天之后，镜音连没有再见过镜音铃。虽然双方都保持着稳定的电话联系。

　　一个人傍晚走在两人从前一起回家那条路上，面对着每天似乎都有变化又似乎毫无变化的夕阳，镜音连偶尔也会想到去找镜音铃坦白下自己的心意。

　　相合伞啊，他边回想边注视着灰色路面。他记得在更早之前，在国小被大家拿来开玩笑之前，也和镜音铃一起画过。也许是在初春，那时候即使是中午的阳光也非常温和。两个人蹲在一起，有模有样地把树枝戳进沙子里。

　　如果一直没有变化的话，现在的自己和镜音铃说不定早就是恋人之类的关系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也记不清楚，只觉得莫名其妙地，两个人就成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好朋友。

　　将这些回忆一次之后便已经足够烦闷，却不能阻止自己的意识，回忆起的次数越来越多。连镜音铃打来电话也不能阻止。

　　后来回忆的次数多起来，反而又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

　　“交女朋友了？”

　　电话那头的镜音铃的声音拖得好长，完全听不出有什么惊讶的样子。

　　“她给我写了好多纸条，而且长得也很可爱嘛。”

　　“诶——看脸吗？真是现实呢，连君。”他熟悉镜音铃这样听起来在调侃实际上却是毫无感想的语调。反正镜音铃也不是会对恋爱这种事有兴趣的家伙，镜音连想。仿佛镜音铃脸上无所谓的神情就在他的眼前。

　　“你就不能祝福下你的好兄弟吗，我是现实的家伙真是对不起啊。”

　　“哼哼，不要。谁和连君你是兄弟啊。”

　　“噫，你真恶劣。”

　　对话马上就结束了。镜音连把手机揣进衣袋里，想起以前他和镜音铃也有类似的对话。

　　那是在多久以前？只记得镜音铃生气地对他喊：“谁和你是兄弟啊？！照这样，我也可以说连是我的姐妹！”

　　应该也是国小期间发生的事。至今也不知道当时镜音铃会反常地大发脾气，明明在此之前两个人都是好好相处过来的。

　　夕阳又是陈旧的金色，远方的建筑影影绰绰，电线杆也只剩下黑色的剪影。秋季的傍晚真是热得难以忍受。镜音连感到立领制服被晒得发烫。

　　*

　　很快就和刚开始交往没多久的女孩子分手了。学期还没有过一半，傍晚时分也还是那个样子。天会黑得越来越快了吧，脑海里是无关紧要的想法，他对身侧的少女说出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看着少女哭着跑走的身影，镜音连想恶劣的是自己也说不定。因为并没有好好想过要和对方建立恋人关系。

　　镜音铃的语气仿佛她早知道事情的发展。

　　“所以连君你还要接着去祸害无辜少女吗？”

　　“拜你所赐，这样听起来我像个人渣。你最近怎么样？”他转进商店里给自己买了个饭团。

　　“恩，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吧。对了对了！连君，我想以后去考一桥！”

　　“哦哦，了不起。”他咀嚼着米粒，没什么味道——和自己说出来的话一样。

　　“那你呢，有想好以后要去哪吗？”

　　“还没有考虑好。”镜音连把手上的垃圾袋塞进垃圾桶以后在街边驻足观望了会儿早已落败了花的树枝，“铃。”

　　“什么事？”

　　“你说如果我像电影里那样跑到你那找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这个啊，”镜音铃似乎有那么几秒钟是在考虑，可回答听起来还是毫不犹豫，“不会。”

　　镜音连迈开了步子，无奈地笑：“果然，我就知道。”

　　现实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

　　那之后两个人的联系渐渐变得少了，念大学时许久不联系一次。

　　双方都不知道彼此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但凭借着对彼此的了解和那偶尔一次的联系而进行着没有根据却又显得合情合理的猜测。

　　交谈之中发觉两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如同每天所见的黄昏那样充满了熟悉的错觉。

　　“为什么啊，按照你们两个人这样的设定，应该在一起了吧。”于闲聊之中得知一部分事情的两个人的朋友都以遗憾的语气说着自己的不解。

　　“连君的朋友也这么觉得啊，我朋友也一样。”镜音铃在电话里如此说道，沉寂于镜音连心中的久远的情愫又莫名浮动了起来。

　　“那铃觉得我们是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因为很多事情啊……谁规定青梅竹马必须在一起了。”镜音铃说，“我啊，是连君的好兄弟不是吗。”

　　“对对，我还是你的好姐妹来着。”

　　就算解决了这一件事，也不会有所改变。确实有非常多的事情阻碍着打破这样的关系。因为对彼此太过于了解。

　　“既然是这样的好朋友的话，连君，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正在和朋友在外边旅游呢。”穿着厚重衣服的镜音铃站在街道上抬头望着遥远天幕下纷纷扬扬的六角白花。

　　他在开着暖气的室内望了一眼窗外冬夜漆黑的天空。

　　“我猜啊，是月亮照着雪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