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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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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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仞深渊之下，浓黑的海域像是一汪死去多时的亡灵之海，即使在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拂下，偶尔泛起些微的波澜，那波澜也显得沉重而滞涩，令人心生怪异之感。
张小凡一手将陆雪琪揽得更紧，另一只手法诀连握，噬魂在指尖一尺处光焰吞吐，他袖袍一展，下坠之势登时一缓，竟是硬生生在半空中转向横掠。陆雪琪唇角浅浅抿起，反手搭在他腕上，一股清凉纯正的真气从冰凉的指尖流淌而出，涓~涓融进张小凡体内。
张小凡一怔，猛地低头看向她。
陆雪琪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打量着这片无垠的黑色海域，像是在寻找什么让张小凡不顾一切地跳下来的缘由。
“这里，有什么？”
张小凡避而不答，柔声道：“就快到了。再等一等。”
他此刻目力极好，已经看到那棵突兀生在绝壁上、遮蔽了滴血洞口的老树，距离他们此时也不过片刻路程。
只是当初他之所以跌落进去，是因为他和陆雪琪在这无情海边与碧瑶一行人对峙时，遇到了苏醒的黑水玄蛇……这一次他来得比当年早上几日，鬼王宗的门下却已经到了此处，也不知那畜生如今可醒了不曾？
这一次，身边有陆雪琪，还是不要遇上的好。等到下次……
张小凡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狰狞之色的笑容来。
他携着陆雪琪缓缓降落在距离那方绝壁不远的沙滩上。
在黑暗的虚空中坠落了许久，甫一踏上实地，纵使陆雪琪性情清冷，也忍不住轻快地走了两步。她俯身认真打量着一波波冲刷在沙上的海水，那海水浅浅的一层，看上去却十分清透，与融入整片海里的死寂黯淡截然不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小凡手边的噬魂一直幽幽地亮着，驱逐着这片看似平静温存的海面上处处暗藏的阴灵。前世他来此处时，道法浅薄，那些阴灵虽然十分畏惧他手中的噬魂，却依旧盘桓不去，虎视眈眈；这一世他心境大成，与噬魂磨合也更加亲密，阴灵仿佛知道其中利害，纷纷向着远离他们的方向飘去。
他看向陆雪琪带着几分轻~盈的背影，举步走上前去与她并肩而立，眺望着黑暗中无边无涯的水面，道：“无情海。这里是无情海。”
他虽不愿夺人机缘，其他事情也都可以不管，只是这无情海边，滴血洞里，有一样事物，他是必要为陆雪琪拿到手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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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张小凡话音初落，黑暗中倏忽又亮起了一束光，乳白色的光晕中，一名身着水绿色裙裳的少女从幽远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随着两道漆黑的影子，影影绰绰难以辨识。
这碧衣少女似赞许似讥讽地轻轻击着掌，一边赞叹道：“没想到正道中人，还有人知道这死灵渊下的无情海。果真难得。”
张小凡从碧衣少女出现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沉默。虽然知道既然鬼王宗弟子已经出现在了万蝠古窟中，只怕他们此行终究还是会与碧瑶一行人遇上。只是此刻乍然相逢，仿佛命运已然落笔，一切都无法改变一般，前世如煎如沸的十年光阴再度呼啸而来，令他一时难以平静。
陆雪琪虽然亦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张小凡一个从未下过青云山的少年是如何知晓这些只怕师门长辈都不甚清楚的情形，却听不得这少女不阴不阳的语气，天琊蓝光一盛，挡在张小凡身前，冷冷道：“我正道之中，自然传承有序。只怕与姑娘无关。”
陆雪琪斩冰切雪般的声音惊醒了如堕迷障的张小凡。
每一次，都是这个外人眼中清冷如冰的女孩子，把自己从不堪的情绪和过往中拖出来，告诉他，还有她在，他还是那个张小凡……
他这孤独一生，何幸有一人相伴如此？
张小凡微微笑了起来。
他走上一步，将手搭在陆雪琪肩上，把她揽在自己身侧，看向对面的碧衣女子、她身后的侍卫、以及更远的不知名黑暗处潜藏的鬼王宗精锐弟子，淡淡道：“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
碧衣女子面色一变。她身后紧贴的两道黑影中，有一道也轻微地颤了一颤。
张小凡视如不见地道：“碧瑶小姐，我若是你，此刻绝不会轻举妄动。”
碧衣女子碧瑶怒极而笑，道：“好，好，好。正道弟子，你倒是说一说，你又意欲何为？”
“滴血洞所在隐秘，其中机关险恶。碧瑶小姐带着这些人，不要说能不能找到，便是找到了，只怕活着出来的也十不存一。”张小凡感受到手掌之下陆雪琪的肩膀忽地动了动，安抚般地用力握住，又将人向自己身边贴近了些，继续道：“我曾欠下令尊一个人情，可以带碧瑶小姐一人入洞一行。寻到什么宝物，大家各凭本事。如何？”
当下碧瑶的面色是真的变了。
她身边那道更为缥缈的身影忽然出声，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淡提醒道：“瑶儿，不可大意。”
碧瑶收敛情绪，微微颔首，冷冷道：“我若是将你二人擒下，严加拷问，也不愁你不肯说出滴血洞的所在。”
张小凡哈地一声轻笑，道：“朱雀圣使在此，我也不敢说我二人定能全身而退。只是说要留下我二人，怕要费一番工夫。届时那滴血洞中有什么变故，不知小姐和圣使要如何处置？”
那缥缈的黑影忽道：“正道弟子之中，果然卧虎藏龙。妾身隐避多年，公子竟也能一口叫破，不知公子是何方门下？”
张小凡不答反问道：“你们考虑如何？”
黑影道：“公子带一个同两个，想必差别不大。不如也带上妾身。”
张小凡漠然道：“我虽然欠万宗主一个人情，却也不是非还不可。几位可自行取舍。”说罢他转头对着面色如霜的陆雪琪柔声道：“我们等等就离开。”
陆雪琪目光一直在明艳宛转眼波娇俏的碧瑶身上打量着，此刻清清冷冷地嗯了一声，也不看他，转身走到一边的沙滩上。
张小凡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当初天水寨的月夜，问他“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吗？”的那个冷如霜雪的白衣身影。
他向鬼王宗几人略一颔首，跟着陆雪琪走了过去，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低声道：“那洞中有一样事物，对你我，对……都十分要紧。你……”
陆雪琪淡淡摇头，道：“张师弟，你胸中自有丘壑，却不必说与我听。”
她何时对自己说过这般疏离的话！
可是那些过往，在她的面前，要他如何说出口？
张小凡蓦然咬紧了牙关，用力握住了陆雪琪的手，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良久，直到陆雪琪的手轻轻缩了缩，才如梦初醒般，低沉却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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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个谁！”碧瑶与她身边那位匿身黑影之中的朱雀圣使商议罢，回转过来，清脆地喊了一声。
那一句“你放心”说出口，张小凡与陆雪琪两个人齐齐都是一怔，相视之间，陆雪琪原本稍有动容的面色被碧瑶这一声呼唤惊破，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平素的清冷。张小凡皱起眉，漠然回头，冷冷道：“你叫谁？”
碧瑶身为魔教大派鬼王宗的千金，所到之处都是奉承恭敬，何曾见过如此态度，当即怒道：“叫你如何？”
张小凡冷冷看她一眼，道：“看来滴血洞对碧瑶小姐也是无足轻重。”
碧瑶一时怒极，手腕一振，一朵洁白的小花便登时祭起，白色花瓣边缘泛起了幽幽绿光，看上去既美丽又危险，十分惑人。
张小凡夷然不惧，淡淡问道：“碧瑶小姐如何决断？我二人要先走一步了。”
那位朱雀圣使此刻现出了身形，是一位身姿极其曼妙的女子，只是面容被遮挡在重重黑纱之下看不清楚。她温声道：“公子，碧瑶小姐毕竟是我圣教千金，不容有失。不如妾身与公子走这一程如何？”
张小凡勾起嘴角，道：“我欠万宗主一个人情，这个人情自然要还到他身上。朱雀圣使也可以代表万宗主说话了么？”
朱雀一时语凝。碧瑶已道：“好，我便与你走一趟。到时各凭本事！”
张小凡淡淡点头，忽而又对着朱雀微微一笑，道：“朱雀圣使，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无情海中有一头异兽，十分强悍。我等要开启滴血洞入口，怕是会将它惊醒。圣使若是不信，大可守在这里。”
“碧瑶小姐，还请跟上。”
言毕牵起陆雪琪的手，御空而起，噬魂与天琊心随意动，向着高高的半空中逆冲直上。
碧瑶跺了跺脚，急道：“幽姨，你们千万小心！”手中奇花闪动，也追随而去了。
朱雀圣使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遥遥望去，良久像是作下了什么决定般，转身返回那片暗影之中。
黑暗的深渊里，有什么如潮水般地退去。
又有什么悄悄地涌上来，像一阵不知从何处起的风。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