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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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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的链子被人挑起,二月红戏服未脱,戏妆犹在,必然是在后台听到动静,只草草的卸了点翠头面,就赶到前堂来。
知道佛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客人已经被管事一个不落的引出去了。方才还高朋满座的梨园中,稀稀落落的几个红府小厮在收拾茶水糕点,全无剑拔弩张的气氛。张启山办事的效率二月红是知道的,他暗自好笑自己紧张过头,就算是有人闹事,副官的配枪就解决了,难不成他作为梨园的老板,还要跟着打群架砸自己的场子么?
佛爷自然不是来听戏的,否则也不会等到戏文快散场了才来,二月红步下戏台,就等着他说明来意。张启山也不绕弯子,将长沙站半夜开进来路不明的军列,列车上除了棺材棺椁,还有不少被厚厚蛛网包裹的、死状诡异的日本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同二月红说了。他和齐铁嘴在军列中发现了令人在意的图纸,似乎日本人在进行某种秘密实验。此事牵连甚广,张启山身为长沙布防官,于公于私都要查个明白。
看到张启山从军装口袋里掏出的那枚顶针,二月红的眸色顿时一沉。刻有红家族徽的东西出现在哨子棺里,就说明红家祖上有人在那个墓穴中折过。
张启山要把顶针交给他,二月红伸手去挡,两人无言中过起招来。他们虚虚实实间颇有些太极以柔克刚的意味。二月红眼神清明,心意已决,佛爷不愿咄咄逼人。副官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米拉只看得见二月红隔着挂袖,就将那枚顶针退了回去,咕噜咕噜落在圆桌上打转。
“佛爷,我不碰地下的东西已经很久了。”下地之人有如此干净的眼神,实在叫人动容。
来之前张启山有心理准备,丫头的病情不乐观,二月红是不能离开她太久的,他原也没指望二爷会和他一起去调查,只是希望能借助红府的家学渊源,少走弯路罢了。却不曾想二月红讳莫如深,甚至劝说他不可贸然行事,更加印证了此事棘手。
张启山心中叹息,不想强人所难,便留下了那枚顶针,带着米拉离开了梨园。
回到北正街的府邸,用过晚饭不久,齐铁嘴就被亲兵开车接过来了。张启山和他关在书房里,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说什么。米拉直觉他们就是在讨论鬼车的事情,也许又要下墓。既然佛爷的镯子也是从墓里得来的,说不定还有别的奥特矿石埋藏在地球某处,她一心要回母星,对这事就伤心起来。可惜书房门口把守的亲兵警觉性很强,她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他们瞪回来了。
她百无聊赖的在客厅沙发上翻着书,犯困到打呵欠的时候,齐铁嘴终于苦着脸下了楼。
八爷边走边念叨,“我怎么算,这矿山之行都是大凶啊。哎哟佛爷啊佛爷,你跟副官那是武艺高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算命,跟着只能去当炮灰啊……不行不行,我必须寻个化解之法才行……”
他嘴里头嘀嘀咕咕的,米拉看书看的打盹,一条腿伸的老长,差点把不看路的齐八爷绊倒。
齐铁嘴哎哟一声,扶了扶黑框眼镜,仔细一瞧,这不是佛爷从墓里带回来的大胸么?怎么好好的床不睡跑来睡沙发了?
米拉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唔,八爷……你准备回去啦?”
齐老八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掐指一算,眼神放光的瞧了米拉一会,把米拉看的是莫名其妙。不过齐铁嘴并没有说什么,似乎他自己也有些犹疑不定,就坐上车打道回府了。
张启山站在窗前,看着送八爷回去的轿车驶出了府邸大门,才回过身来,看着肃立在书桌前的副官,“梨园的那个彭三鞭,你处理的如何了?”
副官压了压军帽,神色有些犯难,“佛爷,人已经抓进局子里关起来了,我们真的要……”
台灯橘黄的光线映着张启山半边侧脸,很温暖的颜色,陷在他眼睛里却变成无波无澜的深渊,“日山,”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叫副官在本家的名字,很平静的口吻,“你什么时候变得妇人之仁了?”
副官略低下头,“佛爷教训的是。银川那边倒是不足为惧,彭三鞭也不过是个小帮派头子,底下聚了一群喽啰罢了。只是……只是他非嚷嚷着自己是冯敬尧的女婿……”
张启山微微挑眉,“冯敬尧?”
“是,就是上海滩大佬冯敬尧。”长沙这边与上海关系并不密切,倒是解九爷在法租界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垄断了法租界的药品供应,常听他提起,冯先生的大名在上海滩无人不晓,出任工部局华董,这是华人在租界的最高荣誉。
“骗小孩的鬼话罢了。”张启山轻轻笑了一声,“我还说我是委员长的女婿呢,你信吗?”
副官的呆瓜毛病又犯了,不懂佛爷是在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不信,委员长又没有女儿,哪来的女婿?不过冯敬尧道是有个未出阁的独生女儿。”
他从军裤口袋里取出一份请帖模样的东西,“这是从彭三鞭身上搜出来的,上海大世界的请柬。”
张启山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博览世界的邀请函。大世界号称远东第一娱乐中心,奇景甚多,博览世界就是其中之一。
佛爷沉吟片刻,将请柬丢进了书桌抽屉里,“明天我们要出发去矿山,那个彭三鞭先放一放,你派人给我看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副官退了出去,张启山洗完澡却没有什么睡意,入冬的夜里很凉,靠着二楼的木质栏杆可以望得到一楼的客厅。咖啡色的皮沙发上蜷缩着小小的一团,他手里端着杯热水,慢慢踱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