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故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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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尚可等他说完，把空白支票推过去，装得很淡定：“自己填个数字。”
孟彻怔住了，他仰头看着张尚可，忽而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值多少？”
张尚可道：“你光用金钱可能衡量不清。”
“陈琪”那双小鹿眼突然变得比冰棱还要冷，还要尖。
他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拿了个计算器，把键盘按得咔咔响：“我现在日工资大概一百三，每□□九晚六工作七个小时……一百三除以七，平均每个小时十八块钱，昨天晚上整晚就按八小时算吧，一百四十八元，现金还是转账？”
张尚可咽了口唾沫：“陈琪，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恐怕与领导您的意思不太一样。”
孟彻慢慢地说着，眼中的怒火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渐渐熄灭。
他转头看一下这间豪华、整洁、宽敞且装满了几十上百万合同的办公室，吐出一口气，刺人的锋芒已经敛去，低声道，“都是成年人，就当约了一炮吧。”
成年人的世界，点到为止，心里火灼火燎，面上冷硬如冰。尤其当人贫穷的时候，负担不起率直任性的代价。
“陈琪……”张尚可有些不甘，但对方已经拒绝得这么明显了，再纠缠下去未免难看，“抱歉，是我唐突了。”
孟彻松开计算器，才发现上面已经被压得一堆乱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对自己现在的工作挺满意的，陈经理答应过一两年就把我要到他那儿看店。”
张尚可微微一叹，明白自己确实唐突得厉害，人家压根没那个意思。
"我去把上午策划部会议的内容发给您……”孟彻心气未平，不敢多留和领导闹不愉快，转身刚往自己的办工桌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下午我想请假。”
张尚可尴尬极了，忙不迭道：“没事，好好休息一下。”
孟彻走后，张尚可打开抽屉，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好久没抽了，一股辛辣直冲喉头，呛得他直咳嗽。
香烟，香艳，很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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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彻走出公司，在街上转了大概四个小时，很单纯的走路，直到脚板酸痛，肚子咕咕直叫，最后他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的花坛上坐下，呼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他不会解雇我们吧？”
“应该不会吧。”陈琪道，“张，不像那么没品。”
“侮辱不会因为他很有品就不是侮辱，”孟彻不悦地皱起眉头，顿了顿，继续道，“就像尊严再宝贵也不能当饭吃一样。”
在两人相识的那场车祸中救了陈琪的大叔被确诊是高位截瘫，下半辈子都起不来，要别人负担生活。
家属来找陈琪要钱，来闹，打人，到处嚷嚷陈琪多么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陈琪没有钱，只能给家属们磕头，脑袋都磕破，血染上医院的水泥地，没有用。
那时候确实想过，如果尊严能换钱该有多好。
“那天……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帮我付赔偿金。”陈琪低声道。
“已经付了。”孟彻道。
三十七万零四百九十八元六角，几乎是他的全部积蓄，还不算那位大叔后续的治疗费用。
“你们都是好人。”陈琪轻轻道。
“这话很不值钱。”
“对不起，”陈琪苦笑道，“我没别的了。”
家无余财，身无长物，更连累恩人，失败至极。
孟彻毫不留情，冷声道：“你还有很多很多债。”
手机震动，打开一看，房东又催房租了。
大力会发短信过来，必然已经是最后通牒，拖无可拖。
两室一厅一卫加上水电费，拖了三个月，一万二。
大力和孟彻原本的收入都不低，熊大力差一点就能成为市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孟彻则在外企工作。两人三十岁前就已经付清了一套房子的首付，每个月的还款压力不大，四千块钱的房租非常普通。
可现在，他们居然面临被房东赶出去的危机。
“要不我还是去打工吧。”陈琪道。
“恒通不允许员工兼职，我们刚得罪他，以他的性格，很可能按照协议上的条款要求我们付违约金。”孟彻很理智地道。
两人沉默片刻，无法可想。
“你说张尚可能给多少钱？”
陈琪一愣，讪讪道：“我不知道。”
孟彻双手撑着膝盖，满脸疲惫，苦笑道：“答应他我会更后悔。”
那一步迈出去，可就是万丈深渊，钱再多都洗不干净，抬不起头。
过了会儿，他也不知是对陈琪还是对自己说：“我以前遇到过更山穷水尽的事儿呢，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陈琪好奇道：“说说？”
“我十一岁的时候，父母车祸死了，也欠了医院的钱，还有学费。”
孟彻还没说完，脸上就不由自主露出吃惊的愚蠢样子，来自陈琪。
他揉揉脸，继续讲故事：“我当时很傻，连最后一分钱都拿去还债，差点把自己饿死在已经挂牌出售的家里。”
这是这具身体的故事结局。
“万幸邻居救了我，然后我开始找工作。没有人愿意招十一岁的‘小皇帝’，我只能去那些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你想的那样，那种地方。”
孟彻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金碧辉煌的店铺，在夜色中，那些金色、白色的灯光显得那样堂皇而高贵，让人联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皇宫。他还记得，当年进的那家夜总会，也是这般不计电费的灯火通明，却是红色的灯，像动画片里的妖怪洞。
“‘面试’的时候，有个可能是客人也可能是特殊职业的女人，她给我两块钱，让我先去买块糖吃，别苦巴巴的惹人嫌。”说到这里，孟彻脸上居然露出笑容，有些振奋道，“我用这那两块钱买了一张彩票，中了八十万。”
陈琪倒吸一口气。
峰回路转！
十一岁，父母双亡，还欠了医院的钱，要不是那张彩票，估计孟彻别说研究生，能不能上学都不知道呢。
孟彻从公文包里掏出钱包：“你帮我换两块钱去买张彩票，我怕自己的运气用完了。”
陈琪玄而又玄地有了种使命感。他在卖彩票的地方选号码的时候，双手合十，嘴里念着满天神佛，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挑，直到彩票老板忍无可忍要赶人了，才选好七个数字。
薄薄一张纸捏在手里，不及巴掌大，油墨打印，轻如鸿毛，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听到孟彻的故事之前，他也从不认为这种两块钱一张的纸值得寄托希望，但因为身体里这个人，他开始相信这真的是一张蕴藏着大奖的神奇的纸条。
他满含期待地问：“会中奖吧？”
“不会。”
陈琪整个人都黯了。
孟彻改口道：“……有那么一丁点可能。”
陈琪立刻笑起来，心中大石落地，仿佛孟彻说有可能中奖，就是“有可能”中。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豪爽道：“连这么玄幻的事儿都让我们遇上了，不就是中个奖！”
被他这么一打岔，孟彻心里真是一点郁卒的情绪都没了。气头过去，才顾得上早叫屈的肚子。他无奈地摇头笑笑，道：“为了提前庆祝中奖，我们去吃大餐吧。”
本着债多了不愁的中心思想，孟彻干脆拿出张尚可的信用卡，准备宰他一顿出出气，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他直接把卡握手里就冲进一家看上去很高档的烤肉店。
“请问几位？”服务员迎上来问道。
孟彻突然愣住，他看看手里的信用卡，再看看服务员：“抱歉，走错了。”
然后他转身走出去了，决然，高傲，自以为与在张尚可办公室时一样，还算有风度。
但一离开服务员的视线，陈琪就又笑又气，把两人的脸皱得不成样子：“矫情！”
“刚反应过来，用他的钱吃饭，岂不是把自己卖了一顿饭的钱？！”孟彻辩解一句，仍觉尴尬，干咳两声道，“大力的牛肉面比烤肉好吃。”
陈琪想起大力好吃到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的牛肉面，吞吞口水，嘟囔道：“那咱赶快回家吃饭去，快饿死了。我们那件外套是不是落张车上了？怪冷的。”
“别提他了，反正我没脸去要。”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故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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