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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黑色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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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我是一个巫师,我姓席德铎。”
瑟西认真地望着孟彻,眼中除了认真之外,什么都没有。不坚定,不柔软,不喜悦,不悲伤,他阐述事实,就像太阳从东边升起。
“我们为什么不能另外找一个世外桃源,而非得把自己关在阴沉沉的连鸟儿都无法歌唱的黑土地上?”
“无论我去哪里,哪里都会变成黑色,这就是巫师的命运。”
瑟西坐正了,稚嫩的面容已经透出成熟男人的坚定,如说方才他是圆润可爱的珍珠,此刻就是光芒璀璨的钻石,最坚硬的珠宝。
其实孟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有着天使般灿烂的金发与牛奶样的肌肤的漂亮男孩在未来,会把整个王国染成疯狂而深沉的黑,恶行因其的推崇而变得高尚,残暴因冠上他的名而称为优雅。
他的本质自私自利,渴望站在高处接受众人的追随与奉献。
孟彻轻叹一声,推开男巫站起身:“我去收拾东西,你好好准备。破开守护法术的时候一定要举重若轻,像是被其主人主动打开的,而我,搞定管家。”
连改变定居地都做不到吗?
这样下去,要让瑟西自愿去死岂不是遥遥无期?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拉住了,耳边传来男巫低微的声音:“对不起。”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孟彻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如果没有你的爱,即使住在太阳上,我都不会感觉到丝毫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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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霞光愈发微弱,浅浅的黑笼上云层,恰是这天色将黑未黑的时段,被称为逢魔之时。
年轻的裁缝一眼看见了刚迈进赌场的孟彻,他的白衬衫一尘不染,面容平和,连喝得最多的酒鬼看见他的身影都不由得心头一静。
他和他的主人,那位即将失去魔力的男巫被称为“席德铎的美景”。若瑟西的美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其神子般的容貌,孟彻的美,则完全由那一举一动的端庄,一字一句的儒雅,以及每一个抬眸时,纤尘不染的气度构成,由内而外的修养之美。
作为一个艺术家,裁缝简直没办法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此刻卓尔不群的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试图不碰到周围的人而接近吧台,他在人群外走了大概三分钟,没找到看上去不会弄脏他的衣服的切入口。这里位于古堡的地下室,干粗活的仆人们平时娱乐的地方。这个时代向来有洗澡让人得病的说法,干粗活的就更不在意清洁了,从娱乐室门外都能闻到从里面散发出酸臭味。
“裁缝!”
裁缝正幸灾乐祸地观察着他,哪里想到这人竟直接喊起来?
人群小范围的一静,无数双眼睛望向吧台旁喝酒的裁缝——早有人瞧见孟彻了,很少有巫师的贴身仆人来这种地方,他们故意装作没看见,和裁缝一样开心地等着“美景”在人群里滚个灰不溜秋。
“裁缝!”
“来了来了!”裁缝可不敢让他再这么喊下去,连忙从酒吧凳上跳下来,挤进人群,胡乱左冲右撞,好不容易到了人群外围,不远处,孟彻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从你哪赚了好东西吗?这儿可不太平,万一我被人杀了抢了,看谁帮你做衣服!”
如果是别的仆人,肯定要反驳这自命不凡的小裁缝,但孟彻不会,他只浅浅笑着:“是我的错。找个地方谈谈吧,裁缝先生。”
裁缝对着他的笑脸,哪里还发得出火来,嘟嘟囔囔带着他沿着娱乐室的边儿左穿右插,像泥里的泥鳅或者水里的鱼儿一样自在。孟彻紧跟在他身后。
“押宝押宝!失去法力的天使男孩会成为老太婆的禁脔吗?会光着身子在……谁砸我?!”
娱乐室里最热闹的一块地方,荷官坐在长桌子上,大声吆喝着最能吸引人注意力的语句,脸上每一丝纹路都透出金钱的味道,却突然被一枚坚硬的小东西砸进了大张的嘴巴里。
他蹦起来,居高临下俯视人群,试图找到砸自己的王八羔子,手探进嘴里掏恰好卡了小半在喉咙里的“暗器”。
他很就会发现干净整洁的孟彻。裁缝这样想着,却半天没听到下文。
荷官把“暗器”从嘴巴里掏出来就哑火了,由怒转喜,攥着那枚金币对孟彻鞠了个躬:“谢谢您嘞!”
孟彻点点头,指指押瑟西平安无事的桌面,又扔了五枚金币。
荷官自然给接了,笑得合不拢嘴。
裁缝打量他片刻:“少见的好品格。”
孟彻微笑道:“赚点小钱。”
六枚金币是他的全部积蓄,不知道他下次见到瑟西时,男巫会不会给他发奖金什么的——如果男巫依旧专注着忠心的仆人的话。
他们走进一间藏在墙壁里的暗室,里面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插着支白色蜡烛。裁缝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燃蜡烛,跳动的烛火把人照得不像人。
“没来过吧,下头人干见不得光的买卖的地方。之前去的地方,你的面儿不够用了。”裁缝坐下来,“这次要什么?”
孟彻听见自己“面儿不够”,嘴角勾了勾,很快恢复平静道:“席德铎的全套女仆制服,但要显得人矮小丰腴,还有栗色的假发。”
裁缝古怪地望他几眼:“具体多高?胸口加垫子?假发你得给我画个样子。”
“大概一米六五。假发的样子我画好了,颜色是常见的普通栗色,大概就肯度那样……”他说了半天,最后才道,“后腰加一个口袋,一掌长的刀放在里面不能被看出来。”
“说好不杀人的!”裁缝立刻道。
“你没杀过?”
“我杀没杀过不重要,”裁缝身体前倾,咄咄逼人,“你杀过吗?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恐怕连你那少爷杀人都比你有经验。”
孟彻轻笑着望着他:“眼神?你是说这样吗?”
裁缝猛地甩开他,连退三步,右手握住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杀气是种很难形容的东西,他甚至说不出孟彻的眼睛到底哪里变了,身体先做出了反应。
“你耍我!”
“裁缝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孟彻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少爷还在等我的进展。”
“三瓶,不,五瓶祝福魔药。”之前的价格是一瓶,但这次是要杀人,裁缝作为帮凶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孟彻早知道他就是找借口抬价而已:“祝福魔药没那么多,我可以请少爷为你占卜。”
裁缝错愕了片刻,占卜必须巫师专门为某人进行,从没听说过哪个仆人有那么大的面子:“好,占卜,魔药我不要了,你别拿假话蒙我!”
“你也别偷工减料,少爷占卜需要你的头发,如果我失手死了,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裁缝脸皮抽动几下,咬牙道:“保管成功!”
他们是老搭档,裁缝擅长把看似平平无奇的衣服缝制得奥妙无穷,提高腰线,放宽裤腿,或者在胸口稍微收一收针脚。孟彻从无数份履历里把他挑出来,一共合作过五次,每一次都为他带来了令人惊叹的作品。
管家披着厚厚的黑裘衣回到自己在古堡里的卧室时,鞋底还带着沼泽特有的落叶和墨绿色泥泞。
他听见第二个人的呼吸时,愣了一下,当他转过暗红色天鹅绒帘子,看见那个侧身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时,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他连气都不敢喘。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从来不好听,一开口就像唐突,让他第无数次怨恨自己破损的嗓子。
那人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圆润的脸颊上还带着干涸的泪痕。
怯弱,害羞,温柔,善良……管家几乎能想象到“她”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棕色眼睛里如何擎满了泪水,如何在他到来之前可爱的团起身子呜呜哭泣。
“你走。”
那人肯定没听出管家柔和的语气,“她”坐在那里,僵硬得像一尊雕像。
管家猜得出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昔年的俗世第一美人,没办法独自生存,可惜,他大概是整个席德铎最没资格庇护她的人。
“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他变得焦躁。首领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她要死了也绝不会允许他活下来。他风光无限时都不敢接近的“天使”,怎能让她在这时受他的牵累?
那人抖了抖,宽松的白色女仆裙看上去比前段时间紧,但管家没有在意,加百列就是加百列,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美貌与气质。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为自己壮胆,大步走过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随着他的接近,“加百列”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他看不清她的脸,那动作仿佛把自己团成一团簌簌发抖的兔子。
这才是真正的女人,与那些蛇蝎不同的,温顺乖巧的女人。
“她”偏了偏头,从管家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被发丝遮了一半的侧脸,樱桃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低声嘟囔着什么。
管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富有好奇心的人,可这一刻,他被蛊惑了。
他告诉自己,只听听她在说什么,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他弯下腰,凑近“她”的身体:“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
半掌长的匕首出鞘,发出让管家浑身紧绷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后退!
那蠢货居然用金属刀鞘,久经磨练的身体完全来得及避开!
但他算错了两件事,第一,匕首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前胸、腰腹、后心等要害,而是他的腰腿;第二,施加了瑟西的巫术的匕首划破一点皮都能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