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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宋阮 ...

  •   “哪里哟,是我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孙子快高考了,他爸周末带他回来歇歇,放松放松心情,学校学习压力大。”笑呵呵地指了指那边站着的少年,张大娘又道:“瞧,那边就是我乖孙子,都长得比他爸爸高了。”

      宋阮点头:“小辈都和长辈亲嘛,原来是家里人回来了,怪不得张大娘您这么开心呢。”

      “是哟,好久没见到我乖孙了,想得慌嘞,自从上了高三就几个月的见不着人影了。”张大娘叹息。

      “高三学习紧张,也没办法的。”

      “我懂,这不,也就心里盼着念着他们哪天能回来住住。”

      “您放心,等高考后就好啦。”

      “哎呦呦,都盼着孙子考个好成绩呢。”

      张大娘心里头高兴,一说上话就有些收不住,宋阮也不恼,颇有耐心的陪着老人家玩笑,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少年充满活力的声音:

      “奶奶,您在和谁说话?爷爷找你呢。”

      张大娘转头,刚站在车旁的孙子正抱着一箱老人保健品,好奇的站在院门边看着身边的宋阮。

      “是S市来旅游的小闺女,宋阮。小阿阮啊,这孩子是我孙子张宇哲。”张大娘边答边见孙子抱着箱子走来,忙上前要帮孙子接过:“哎呦乖孙这箱子重不重啊,每次来都带着些,多费钱,我和你爷爷身体好着呢,用不着。”

      “没事奶奶,不重。”玩儿似的掂了掂手中的箱子,少年对着宋阮友好地咧了咧嘴。

      礼貌地朝看过来的少年打了声招呼,宋阮微笑晃了晃从肩上提到手中的笛包:“张大娘,您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进屋整理笛谱啦。”

      在张大娘的应声中回到屋子,院子里不时传来一家人久别后嘻嘻哈哈互相笑闹的声音,宋阮摸出手机,翻了翻相册,目光停留在一张一家五口的全家福上。

      出来这两天,倒是有些想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了。

      放下手机,宋阮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爷爷肯定在笛室里板着脸看师兄师姐指导师弟师妹们吹笛。爸爸在公司,妈妈不是陪着奶奶插花就是在画室画画。

      这次出来旅游,虽然爷爷什么都没有说,但自己能感觉到爷爷有些不大支持的。对于靠技艺吃饭的人来说,每日大量时间的钻研琢磨是必不可少的。不知道爷爷现在还有没有在恼自己不懂事,觉得光顾着休息贪玩而荒废了练习......

      长长的睫毛盖住漂亮的眸子,宋阮情绪有些低落。

      其实身为“一代笛王”----笛界宗师宋遇春的唯一孙女,顶着“笛长孙”的名头,宋阮所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如今华国竹笛界百花齐放,各种流派层出不穷,但若提到最正统最顶梁的竹笛演奏,莫过于“南、北、浙、中”这四大自开国起便随竹笛演奏表演而氤氲诞生的流派。

      南“宋”、北“冯”、浙“赵”、中“孔”。宋阮的爷爷宋遇春宋老先生,便是南方笛派“南派”众代表人物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者。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性传承人,宋老先生不仅是在南方笛派,甚至是放眼整个竹笛界,都有着具足轻重的地位。在建国后几十年曾多次代表华国民族音乐界接见他国来访宾客,与国家领导人进行亲切友好的会面。因为其教授生涯之长,演奏技法之精,笛发造诣之高,所以宋老先生被后辈尊称为笛界宗师,一代笛王。

      从教大半辈子,宋老先生培育出的不少弟子都鼎鼎大名,在笛界占有一席之地。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宋阮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攀登高耸入云的山峰,不是一座,也不是举目可数的十数座,而是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的绵延山海。

      族中学笛子的子弟不少,除了宋阮,被宋老看中领到家里亲自教授的还有其四堂伯家的堂姐宋茵和六堂叔家的堂兄宋明清。宋阮资质不差,甚至可以说颇为聪颖,放外头绝对是万里挑一,但比较着师门中年长宋阮几岁,同样资质上佳,常年跟在宋老身边教导训练的堂姐和堂兄来看,宋阮的成绩似乎就没有那么的出挑了。

      更何况,出门前堂姐宋茵对新来的小师妹说的那番话......

      “宋阮呀,师傅他老人家的宝贝孙女,尊贵着呢。要什么有什么想干嘛就干嘛,要旅游就旅游,哪像我们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里来雨里去的,从来不敢有任何懈怠,让我去旅游我都怕落了别人的后腿追不上呢,但人家宋阮大小姐无所谓啊,什么都不用担心,真让人羡慕得不得了呢。”

      她哪里要什么有什么,想干嘛就干嘛了,又有哪一天没有和师兄弟们一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宋阮紧握了握手边放着的笛子,虽然自己是宋老的孙女,但自从入了师门,便与四堂姐他们接受的都是同样的待遇,爷爷对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因为血缘亲疏的关系而产生任何偏颇,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四堂姐做什么要和新师妹说的这样阴阳怪气......

      烦躁地撅了噘嘴,甩掉脑袋里恼人的东西,宋阮托着下巴,透过窗子看向明隐山的方向。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嘴上随口念着,还未背完,又突然跳到“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的诗句,晃了晃小脚,宋阮莞尔,想到曾先生,竟然心情莫名的就好起来了。

      要真说起来,曾先生的名字还确实是从宋阮懂事起就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北派后起之秀,出类拔萃,当开拓革新,前景不可估量也。”这是爷爷十三年前对曾先生的评价。

      宋阮还记得,她第一次听到“曾衍钊”这个名字是在自己六岁的时候。

      当时华国竹笛协会举办了第一届“飞声杯”竹笛演奏大赛,国家和文艺界十分重视,专门邀请了竹笛各派系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去做评委。宋老前往帝都做了为时三天的评委回来后,唯一在宋阮面前提到的便是这次大赛金奖的得主,年仅十八岁的天才少年曾衍钊。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誉为少年天才的曾先生越来越有名气,在斩获了国内大大小小各类奖项后,终于以二十三岁这个惊人的年纪,在音乐之都维也纳举办的国际器乐大奖赛上一举夺魁,自此“曾衍钊”这三个字扬名中外。

      在宋阮十九年的人生生涯中,“曾衍钊”这个名字伴随了她十三年,若说六岁的时候小女孩不以为意听到了随即抛之脑后,但接下来随着他一步步崭露头角,“曾衍钊”出现在宋阮生活中的频率越来越高。不仅师兄师姐们时常感叹有曾衍钊这么一个难与其比肩的对手,就连爷爷宋老在她松懈练习时也会提到曾衍钊日练百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懈怠的故事。

      耳濡目染,宋阮学习和仰慕的偶像悄然变成了网页上不管什么活动都只放侧颜的曾先生,曾先生表演了什么曲子,她求爷爷寻了录音反复研听琢磨,曾先生写过什么音乐,她到处搜找得来曲谱下功夫练习。

      宋老曾说过,宋阮学艺有天赋,有悟性,但就缺了那么一股“劲”,提一提,进步惊人,松一松,止步不前。看起来认真,也爱好这门乐器,但实际上,宋阮的内心是很信马由缰的。这种信马由缰的态度如果放在别的孩子身上,也能算是自成的一种风格,因为“艺术”本身就是一种随性,一种趣味,一种愉悦的态度,但对于宋阮来说,她却绝对不可以有这种“随性”。

      宋老先生独子宋成徵年少学笛,哪堪资质平平,志不在此。后转而经商,求娶归国青年女画家阮珺为妻,生一女宋阮。作为一名颇有成就的商人,宋成徵是注定不可能走宋老先生的“笛学”之路,所以南派“宋门”的笛艺,必定要在小辈中选出一名出类拔萃德才兼备的人来传承下去。

      或者直白来说,在宋茵、宋明清、宋阮这三个人当中,将会被选出一个继宋老之后,南派“宋门”笛学的传承人。

      对于这一个至高的地位,宋茵和宋明清皆是苦心经营,不断提高笛艺,互相较劲琢磨。而宋阮呢,她也放在心上,也较劲,也琢磨。但日积月累,越处于这种环境,小姑娘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越觉得膈应,从而渐渐衍生出了些无法明状的复杂情绪来。

      法国音乐评论家罗曼罗兰认为:“艺术是被征服了的人生,是生命的帝王”。可宋阮不理解,到底是她该去征服笛子,还是最终笛子要征服了她。

      察觉到自己的不安与变化,宋阮内心不可谓不惶恐,不焦虑,在尝试了多种自救方法未果后,处于青春中二期少女的隐隐发觉,她学艺这些年来,真正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的情况唯独对一个人。

      于是,宋阮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以毕业旅行的借口孤身一人来到距离S市千里之遥的明城,怀着一腔热血,无比虔诚,无比忐忑,无比卑微的来寻找她十三年所义无反顾、所坚持不懈的执着仰慕的初心。

      如果说任何事情的转折都要有个契机,那么最有可能让她找到突破口的那个“契机”,不是名利,不是地位,不是攀比。

      大概,可能,或许也就只有那个她仰慕多年,十八岁成名,二十三岁享誉,激励她十三年成长,终年居于明城明隐山的“北派”著名笛箫演奏家----曾先生,曾衍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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