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上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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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宋阮因为自己一个字而高兴得无比兴奋的样子，曾衍钊虽然仍旧静坐着，但心里不可能是无动于衷没有一丝触动的。
居于明隐山这么多年，除了唐礼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朝气鲜活而富有生命力的个体了。
外界能寻到他踪迹，知晓他居住地点的人不多，但每年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了消息，前往明隐镇，上到山上来见他的人倒也不少。
形形色/色的面孔，五花八门的身份，林林总总的目的，各式各样的态度。或是倨傲，或是谦卑，或是诚恳，或是庄敬。但这些访客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像面前的小姑娘一样，再被他多次冷淡拒绝后还能顽强的坚持下来，以一颗近乎虔诚的态度对待他的每一次授课，每一句话语，容易满足到甚至是一碗小小的鱼汤，都能让她乐得眉开眼笑。
曾衍钊承认，这一刻，他是不平静的。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宋阮挽着发髻的脑袋，曾衍钊一顿，随即缓缓收手，在宋阮诧异抬眼的瞬间端起保温壶和碗筷站起身子：
“东西不用你洗，早些休息。”
“哎，这怎么行，怎么能......”
侧身制止住慌忙探手想要来抢餐具碗筷的宋阮，身高的优势此刻完全鲜明的显露了出来。曾衍钊眯了眯眸子，有些不高兴的语气：“我洗碗，你有什么异议。”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愿意？”
“没没没，没不愿意，只是每次都要您帮我洗碗。”宋阮连忙摇头。
“哦。”不待她话说完，曾衍钊又挑眉：“是我洗的不干净？”
宋阮瞪大眼睛：“怎么可能的！您怎么可能洗不干净！”
“嗯，那就没有问题了。” 曾衍钊云淡风轻的端着东西转身：“回去吧，早些休息。”
不顾身后小姑娘的阻止，他施施然走出书房。
这样一个又小又年轻的孩子，天真、纯善、刻苦、聪明。
隐隐看见另一边厨房的灯光，曾衍钊想，这会是笛箫界一个很好，很有发展的----新的希望。
......
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探入绣有花鸟鱼虫的床帐。宋阮皱了皱鼻子，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
坐起身子安静的发了一分钟呆，随后揉了揉眼睛，掩着嘴巴秀气的打了个软软的呵欠，宋阮掀过薄被叠好，接着换了衣服后挂起床帐跳下床。
昨夜收拾好书房后回来又看了会儿书，睡得晚了些，好像有些起迟了。
穿好鞋子，宋阮快速理了理头发，拎上自己的洗漱用品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水井边上已经蹲了一个拿洗面奶搓脸的男人，装了清水擦洗干净脸上的泡沫，唐礼抬手朝走过来的宋阮咧着嘴打了声招呼：
“早啊阿阮。”
“师兄早。”笑眯眯的回了个早安，宋阮弯下身子打了一盆清冽冽的井水，分成两份准备洗脸刷牙。
“今儿早上吃什么呀？”
“三鲜包子，烤土司，等会我去榨豆浆。”
“哟呵。”唐礼吹了个口哨：“对了阿阮，吃过午饭师傅要下山一趟，所以把下午的课调到上午来上了。”
“下山？干什么去呀。”
“好像是见朋友。”甩了甩额发上的水珠提醒道：“等会别忘了带上乐器法和音乐史的书去‘水榭’那上课。”
“行，知道了。”宋阮点头。
端起放着毛巾牙刷的木盆，唐礼起身：“你先洗着，我回房一趟就帮你去榨豆浆，这个简单，我会。”
“成。”宋阮也不推辞，朝师兄摆摆手，仔细洗漱结束同样回了趟房间，整理好自己后便去到厨房，和唐礼一同忙活了起来。
早饭时间过后，两人练了两小时的笛子，就各自抱着所需的书籍笔记，来到位于庄子后边的一处翠竹林里。
竹笛由竹子制成，唐礼说，曾先生的山庄取名曰：“竹榭”，除了庄子里生了很多竹子和“竹笛”这一层意思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在庄子里遍布的茂林修竹深处，有一处山溪环绕，雅致秀丽的林中竹榭。
整个山庄，曾先生尤其喜欢这一处地方。
绕过青砖山石铺就的林中小径，窸窸窣窣几不可闻的流水声恍若从远处传来。再走几步，转一个弯，便见天然形成的浅溪中，清亮亮的溪水将将没过水底的石块，跳动雀跃地拍打着节拍。
因地制宜，临溪而建的水榭之中，一身长衫的曾先生正倚栏而坐，手边放置的，除了授课所需的书册外，还有三样原本置于书房的韩国传统乐器。
待宋阮和唐礼走进竹榭坐好，将书本翻到指定的内容后，曾衍钊抬眸，温声开口：
“今天这节课，我们来讲一讲三样由中国古代流传过去并演变而来的韩国传统乐器----唐笛、奚琴、和伽倻琴。”
“首先，来理一理韩国的历史。”
“韩国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为朝鲜族，与北方国家朝鲜一脉相称。”
曾衍钊娓娓道来：“历史上，朝鲜半岛自公元前1122年周武王时代便已成为我国的附属国，一直到清末，中国在甲午战争中战败，韩国才正式脱离与我国的藩属关系。”
“而在这漫长的藩属时期中，韩国人民不断学习和引进古代中国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学以致用，于是现今代表他们传统民族文化的乐器，很多都是在我国已有乐器的基础上发展演变出来的。”
“接下来，我们简单听一听这三样乐器的声音。”
拿起石桌上摆着的第一样乐器，木管制笛形，横吹演奏，曾衍钊抬手，吹了一小段旋律。
“唐笛，顾名思义，由唐代笛演变而来的乐器，是韩国乐器中最小的横笛，音色清悦纯澈，一般只在大岑的演奏音乐中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这件乐器我要赘述不多，书上写得很清楚，先放一放，我需要的是稍后你们的动手实践。”
“第二件，奚琴。”手指移动到唐笛旁边横放的乐器上：“韩国拉弦乐器，又称胡琴、奚胡，相传为东北一代奚部族创造，唐宋时期传入朝鲜，和汉族的中音板胡极其相似。”
拿起乐器，调整琴头校音后，曾衍钊拉开马毛的琴弓，先是两三个小节的试奏，随即，流畅柔美的音乐自琴弦上缓缓流淌开来。
一曲终了，曾衍钊放下奚琴，指了指桌上最后一样乐器：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当然，面前的这个乐器和古代拨弦乐器‘瑟’无关。”
轻抬手指拨动音阶，托劈挑抹剔勾撮，按颤推揉滚琶弹，在熟练的指法技巧演奏下，一串珠玉滚动的音符诞生活跃在竹林之间，宋阮不可思议地听着曾衍钊弹奏的旋律，一时间只剩震撼。
若说与笛相关的唐笛、大岑之类的吹管乐器曾先生会演奏，宋阮或许不觉得稀奇，但另两样却是拉弦和弹拨类乐器啊，还是国内很少有人会去学习的小众乐器。
宋阮惊叹，如果她料想的不错的话，书房和琴室里放置的那些她本以为起装饰作用为主的各种乐器，曾先生应该都是会演奏的吧。
“伽倻琴，亦称朝鲜筝，是朝鲜民族的弹拨弦鸣乐器，相传由伽倻国的嘉悉王仿照我国的古筝制做而成。这个书上有。”
蓦地听到讲解的声音变大了些，宋阮一愣，只见对面的曾先生已停了演奏，点了点书页，示意有些出神的自己好好看书。
宋阮心中一跳，慌忙将书翻到写有伽倻琴的下一页。
看到小姑娘回过了神，曾衍钊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伽倻琴的形制同古筝相同，皆是我刚刚所念诗句中的‘一弦一柱’，现代使用的有21、23和25弦，既可用于独奏，也可用于伴唱。”
“曾先生。”细细看了看书上的内容，宋阮有些好奇：“那玄鹤琴呢？我记得玄鹤琴是根据古琴而来的，但现在很少有人弹奏了。”
“对，韩国的玄鹤琴确实是古高句丽人王山岳根据晋代的七弦古琴改制而成的，但现在玄鹤琴的作用基本已被伽倻琴取代。”
“这样。”宋阮点头。
“当然，发展到现代的伽倻琴音乐，在继承了传统散调的基础上改编创作了不少古今结合的器乐曲以及协奏曲，比如说《桔梗谣》，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道拉吉》。”
“倒垃圾倒垃圾，倒在你家里，你拉着我去找我妈妈评理，妈妈说倒就倒何必磨叽，磨叽来磨叽去影响友谊.......”
“噗！”
旁边突然哼出了充满深情的调调，吐词清晰，旋律优美，宋阮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喷了出来。
这个唐礼，艾玛，她服了！简直了哈哈哈哈！
垂着脑袋假借两声咳嗽掩饰住自己喷笑的声音，宋阮悄悄抬头，旁边的唐礼早在出声的时候便很有自知之明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拧巴着脸，默默垂死挣扎边盯着书本上的字，边感受宋阮以及对面师傅投过来的视线。
“对于唐笛、奚琴和伽倻琴的结构、种类、弹奏方法这些不需要多说，书中都有详尽的描述。接下来，我讲一讲关于其发展诞生的流派与历史沿革......”
咦？曾先生竟然没有反应，依旧好脸色的坐在对面？宋阮和唐礼诧异的对望一眼，随后皆是移开目光，愈加认真的看向书本。
事出反常必有大招，还是好好听课看书吧，宋阮摸了摸鼻子，边提笔划着重点边在心里静静为师兄点了根蜡。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积极又和谐的上完了这一部分的内容，在课程的最后提问回顾的坏节，唐礼纠结了半晌，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师傅，牙筝应该不是韩国的本土乐器吧？”
“不是，牙筝起源于春秋战国时秦地的筝。”
“长鼓呢？”
“起源于印度细腰鼓。”
“韩国喇叭？”
“欧洲。”
“呃，太平箫......”
曾衍钊：“......”
“编钟、编磬......”
好吧，这种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哪个国家传入韩国的了......
“那他们国家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唐礼嘀咕。
曾衍钊想了想：“大岑，勉强算是一个吧。”
“......”宋阮和唐礼默了默，真心觉得韩国这个国家......的本土乐器貌似真的是有一些少。
“还有什么问题吗？”曾衍钊指节敲了敲桌面。
两人摇了摇头。
“好。”合上手中的书，曾衍钊起身，将所有的乐器依次收入乐器盒。在唐礼和宋阮都认为下课，准备整理东西回去的时候，他甩袖抬步，走出水榭，淡淡道：
“唐礼，把乐器法第105到125页关于伽倻琴的部分以及音乐史第234到263页韩国XX时期的音乐发展各抄写两遍，明天中午之前交给我。”
嚯！宋阮收笔的动作一顿，来了！大招！
“噗通！”身旁，她玉树临风的师兄悲愤着脸，一个踉跄，屁股生无可恋的坐在了凳子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上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