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盘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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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阮初初住进庄子，心里除了欣喜外还是有不少忐忑和无措的。这些天忐忑和无措有人生地不熟的胆怯，有生怕自己冒犯了曾先生的担心，更多的是小姑娘在没有支付一分钱费用的情况下入住新处所，得到先生无偿教习的愧疚和尴尬。
曾先生不愿意收她房租和学费，宋阮心里一直不是滋味，自小被灌输“无功不受禄，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思想让宋阮觉得，若是一直这么白吃白住还白学下去，她一定会被自己的羞愧之心折腾得进退两难惶恐不已。
现在，当知晓了庄子里的情况，了解了曾先生与唐礼让人无法多加评论的厨艺后，宋阮顿时找到了一条有来有往，实现自己价值的新出路。
她自小跟着祖母和母亲进出厨房，宋家虽然家大业大，不缺佣人帮工，但家里两个温柔的女性长辈一致认为：厨房是通往心灵的重要阶梯。锅碗瓢盆油盐酱料，每天为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亲自下厨，精心烹饪食材，看他们愉悦品尝美味，是家庭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所以在十几年祖母和母亲的耳提面命耳濡目染下，宋阮练就了一手颇为优秀的厨艺。
原先庄子里有做饭大娘，宋阮本想等自己脚伤好一些了，便主动帮曾先生和唐礼洗洗衣服干干活，打扫卫生做些家务。如今，大娘有些事情来不了了，而厨房里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可谓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并且堪堪十几平米的地方完全不可能累到扭伤的脚。
宋阮摩拳擦掌，踮着脚蹦蹦跶跶挪进了曾先生的书房，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半小时，差点声泪俱下举腿保证扭伤的地方不会出问题后，终于说动了开始时一脸不赞同的曾衍钊，以好好卧床修养几天为条件得到了一周后庄子里厨房的使用权。
按捺着心思蹲在房间里啃着曾氏出品的怪异食物，掰着指头数了一星期日子。终于，这天早上，小姑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推开房门，在唐礼将信将疑的目光下，迈着半瘸半拐地步子精神抖擞地踏进了厨房。
将事先让唐礼准备好的食材一一检阅整理，宋阮微笑地看着面前铺开的土豆、香菇、青椒、番茄、胡萝卜、红椒、葱、姜、蒜、香菜、花椒等调味料，以及一只去毛剥皮宰杀清洗干净了的土山鸡。
没错，她要做的主菜，就是家常菜的中流砥柱，看似乱炖实则味美，号称“一道抵一桌”的----家庭版豪华大盘鸡。
系上围裙，清洗干净双手和厨具，宋阮拿起菜刀，将番茄去蒂，沿着番茄蒂一头的凹线切下，再在相邻的凹陷处切开，随后横断切一道成块。
一个个憨头憨脑的西红柿在锋利的刀刃下快速于砧板上排成队列，整齐顺眼。围观的唐礼惊奇地发现，她所切的番茄完全不像自己一刀下去汁液横流，面前整个番茄的汁水完完整整地被包在了番茄里面，一点也没有流出来。
在唐礼的询问下宋阮拿过一只番茄，指着其表面上的凹陷处道：“这个凹下去的是它经络生长的地方，汁水和番茄籽都被包裹在里头，只要沿着凹槽处切，就能切得既好看又不出汁了。”
“呐。”宋阮笑：“这只给师兄当水果吃。”
受教地点了点头，唐礼乖乖抱住沿着弧线抛过来的西红柿，瞧着师妹将土豆、胡萝卜削皮切块，码在一边。接着取青椒和红椒洗净按压椒柄旋转去根，横切两半去除余籽，拾掇干净后斜刀将其切成条块状，分别放入提前备好的碗里。
将沾了椒籽的菜刀擦拭干净，宋阮招了招手，示意抱着西红柿的唐礼把她事先要求浸泡的鲜香菇端过来。
接过盆中香菇洗净，同样先去除根蒂。宋阮按住一块香菇，握着菜刀，刀刃与砧板约构成一个适合的角度斜切而下，浅浅两刀交汇落于香菇正中。
将切下的香菇条取出，再将香菇位置旋转，接着重复方才的刀法角度与先前的切口组成“十”字。
唐礼咋舌地看着宋阮将一个个暗擦擦的香菇切成漂亮的花刀摆好后，又是毫不犹豫地下刀快速解肢完去了毛的山鸡，顿时一脸震惊，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于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少年来说，能在山上没有外卖的情况下，能自己用高压锅煮一锅米饭或是熬两碗白粥，间或举着锅盖边挡脸边挥舞锅铲炒一盘个性十足的大白菜绿青菜这件事，已经让他在远庖厨的朋友面前颇为自豪了。
如今看到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宋阮面对着一桌子五颜六色的食材处理得游刃有余的样子，唐礼不禁感叹，人和人的区别，果然是十分鲜明的。
那边唐礼边啃着西红柿边无边际的感慨，这边小姑娘已经有条不紊地处理好鸡肉，将葱姜和蒜清洗切碎，清洗并切完水灵翠绿的香菜，擦干双手后拿出橱柜里的存放的油，准备开火热锅了。
有些人不吃葱姜蒜，有些人不喜香菜的味道，宋阮提前询问过，曾先生和唐礼皆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忌口。
倒是有隐藏的吃货属性呢。
勾了勾唇，首先将油倒入散掉水蒸气的锅中，待十几秒油热后倒入花椒葱姜煸香，随后将鸡块放入锅中大火翻炒。
新鲜的鸡肉在油锅高温的翻炒下散发出迷人的肉香味，唐礼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啃着手中仿佛瞬间失去滋味的胖番茄。
宋阮背对着唐礼，一心扑在锅铲上的小姑娘完全看不见唐小爷现在因为一盘简单的大盘鸡而无比丢脸的样子。等鸡块翻炒均匀后，她熟稔地拉开橱柜，倒出适量生抽、豆豉酱、白糖等调料上色，接着加入土豆块、胡萝卜继续翻炒。
眼看食材颜色变得成熟，宋阮立刻将香菇、蒜末放进锅内，注入开水淹没过鸡块。待大火烧开水后便将码好的番茄熟练地倒入锅内，闷上锅盖，转小火炖煮了二十多分钟。
在炖煮空出的时间内，小姑娘也没闲着，利用多出来的土豆切丝做了一道酸辣土豆丝后，又打了蛋花并余下的番茄搭成一锅营养丰富的西红柿鸡蛋汤。
二十多分钟过后，宋阮掀开锅盖，倒入碗内的青红椒块翻炒，接着洒盐、胡椒调味，旺火收汁。
最后一步，关火，装盘，撒上香菜。
大功告成。
收拾完厨房，将刚出锅的大盘鸡端上饭桌，宋阮又利索地上了一盘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鸡蛋汤，随后摆上三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饭菜的香味顿时萦绕在饭厅内，踏着饭点走进来的曾衍钊挑眉，走上前细细打量桌上宋阮准备的食物。
铺着桌布的餐桌上碗碟呈三角形摆放。大盘鸡色泽鲜艳，用料繁多，鸡肉与配菜分量十足。酸辣土豆丝看似简单，但酸与辣撞击的味道却似有神奇的魅力，令人闻来骤觉开胃，食欲大增。西红柿鸡蛋汤汤水澄澈，葱花、蛋花、番茄三者泾渭分明，红、黄、绿的搭配望之赏心悦目。
虽仅是两菜一汤，但丝毫不会让人产生种类少与不够吃的感觉。
帮着宋阮拿来餐具和勺子，在曾衍钊的开饭示意下，唐礼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伸向早让他在厨房就馋了许久的大盘鸡。
吹了口气，将筷子上夹的鸡肉送进嘴里，一股鲜香伴随着烫舌的微辣充盈了整个口腔，鸡肉软烂，汤汁浓稠，好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唐礼两眼放光，也不顾什么形象和礼仪了，饿了一个月似的低头猛扒着碗里的饭。
恩，香菇好好吃啊，一咬下去弹性十足！土豆也好好吃啊，饱蘸了鸡汁，软烂到含进嘴里就能融化了！青椒红椒交错点缀，番茄多汁，胡萝卜甜润！啊呀！就连平时无感的香菜都变得格外有魅力，绿叶扫足了鲜美的汤汁飞溅到舌尖，大口咀嚼，那种感觉，简直是迷人的不可救药！
诧异地瞧着唐礼狼吞虎咽的样子，本不是很饿的曾衍钊倒有些好奇了。
到底是有多好吃，才能让一向顾及形象恨不得走两步就要照照镜子整理发型的人如此忘乎所以。
夹了筷子大盘鸡，曾衍钊尝了尝，蓦地一愣，这次是真惊住了。
“不错。”点头赞赏，曾衍钊又夹了一块，竟是有些停不下来的节奏。
若是先前这师徒俩对宋阮的厨艺还抱有半信半疑观望的态度，那现在，面对着桌上吃得见底连汤汁都一丝不剩的三个空碗，半信半疑的态度已经完全蛰伏于小姑娘勾人的厨艺下，渣都不剩了。
见曾先生和师兄都露出赞赏与满意的表情，宋阮略有些紧张稍稍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喜滋滋地喝着碗里的汤，小姑娘嘴角翘起看起来格外的软萌可爱。
真好，曾先生和唐礼师兄都很喜欢吃的样子呢。
一顿饭约摸吃了半个小时，待将两盘菜一锅汤一锅饭横扫一空后，摸着撑得滚圆饱涨的肚子，唐礼半瘫在椅子上，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吃了三大碗饭喝了两大碗汤的人是自己。
略带担忧地瞅了瞅面前抱着“孕肚”哼唧着爬不起来的唐礼，宋阮摸了摸下巴，起身边准备收拾碗筷边想着要不要找两片健胃消食片来给唐礼压一压“惊”。
刚弯腰碰上桌边的空碗，却见一双手隔着桌子伸了过来，宋阮抬头，只见曾先生和她同时站了起来，比她高了近一个头的人倾身，映入眼帘的便是领口扣得一丝不苟的盘扣和脖子上突出的喉结。
宋阮身高168，比她高一个头，那曾先生身高要有180以上了吧......
怔楞的间隙，小姑娘脑子里竟然还能飘出一道算术题。
“腿还没好，就不要再走来走去给它增加压力了，忙了一上午，歇会。”没在意宋阮突然泛红的耳廓，曾衍钊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淡淡开口。
“没事，我......”
“让你坐着。”
在曾衍钊不容置喙的眼神下默默闭上嘴巴，宋阮乖乖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握笔按笛的手仔细将装着骨头残渣的碟子和碗筷收拾叠放到了一起。
一举一动在她眼里皆如抚琴作画一般优雅。
她可能要在迷妹的路上越走越没救了......宋阮星星眼，曾先生连撸着袖子做家务都是美得这么如诗如画啊！
收拾完碗筷，曾衍钊敲了敲椅背，示意唐礼去拿抹布擦桌子。
人吃饱了胃部血液需求量变大，血液跑到肠胃，脑部便会缺血，从而抑制大脑活动。唐礼闭着眼，正垂首躺靠在椅背上犯困，听到师傅吩咐自己，虽然是困得不行，也依旧撑开眼皮，腆着肚子起身到厨房拿过麻布开始擦拭桌面。
看着呵欠连天的徒弟，曾衍钊微微勾唇：“吃撑了不能立刻睡觉，起来动动，有利于消食。”
唐礼点头，在擦完桌子后又绕着厨房多走了两步，拿过扫帚拖把主动清理了地面。
坐在一边望着厨房里穿梭忙碌的师兄和曾先生，宋阮托着腮帮子笑得眉眼弯弯。
什么叫家呢，或许有人认为是一湾避风港，或许有人表示是一处居所。但此刻，宋阮觉得，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天，只有在这一刻，她才突然产生了一种“家”的氛围，有了一种真正融入到其中的微妙感觉。
真是，特别的开心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大盘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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