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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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
鸟语，花香，溪流水声潺潺，阳光透过水晶墙壁在淡粉的帘幕上投下绚丽的光华，这光华在透过纱幕，映在深色的竹木地板上，留下一圈七彩的霓虹。然而，居住在此的人早就看厌了这种美景，此刻，没有人会停下来好好欣赏。
麟曦保持着最端庄的跪姿看着镜子发呆，镜子里她那张脸看着有些呆板。殿内的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五月在给她梳头，八月在给她整理衣服，七月在读她最腻味却又是穆氏家训里不得不每日聆听的《女诫》。
“公主……公主……”她从菱花镜中收回视线，旋膝，转身，面向门口，及地的青丝盘旋到裙裾边，被宽大的袍袖掩住。
“什么事？”确认一切都没有错漏后，她抬头，看向来人，眼角勾起恰到好处的三分嗔怪。“这般惊慌，成何体统？”
“公主，夜氏来人了……据说是来联姻的……”丫头一路膝行到她七步远处，伏身回道，声音中还带着微喘。
“夜氏？联姻？跟谁？”她低头想了想，有些疑惑，前几日还听哥哥提到，夜氏这一辈目前并没有到适婚年纪的女孩啊？
“公主……就是您……”丫头抬起头，怯生生说道。
哗啦——
她坐直，繁重的袍袖带翻了一边的胭脂盒，红粉撒了一地。她皱眉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就收拾，最后还转过头来，看着地上的丫头，指着自己，问道：“我？”
她似乎才过十六岁啊？
“公主莫急。”七月放下卷轴，站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拍掌，便有仆妇过来，将洒落的胭脂扫净。
“这还是上月生日是哥哥送的。”她不无惋惜地叹道，忽又省起自己的处境，转过话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多的奴婢也不知道了……不过……奴婢见那提亲的倒是长得一表人才！”丫头的话让她哭笑不得。
“提亲的一表人才有什么用？”她展开扇子，偷偷在扇子后面撇了撇嘴。
“公主！”
“知道啦！”她放下扇子，再次端坐好，双手交叠在双膝上。
“而且……主公已经答应了。”丫头没招了，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她话中的重点。
“什么？”青铜的罐子被裙角带翻，各色的水晶球滚落开来，在光滑的地板上来回撞击，发出悦耳的响声。麟曦却顾不得这些，双手提起裙角，一路小跑，跑出她所在的玲珑殿，穿过悬着七色水晶风铃的九曲回廊，跳下汉白玉精雕细琢的台阶，一直跑到溯风殿的正殿。
“哎哟！”迎面一人缓步前行，她躲闪不及，一头撞上。小巧的鼻头重重撞在柔滑的布料上，然后，她被稳稳扶住。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她却嫌热，只穿了一件绣了八重樱花的雪缎长袍。对方的温热的手温隔着丝缎从肩上传来，引起她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姑娘小心。”彬彬有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一瞬间想起冬天时，嘉木山上温泉边的融冰。她不敢抬头，双耳发热，愣愣看着对方的青布鞋，还在为怎么下台犹豫，便被一声暴喝惊得一跳，什么遐思都没有了。
“麟曦！一个姑娘家这般奔跑，成何体统！”她低着头，看着一双黑色的绣金云底的靴子慢慢走到青布鞋边，那双靴子她认得，她母亲的手工，她父亲，穆氏的族长，目前正穿着。她再收回视线，看看自己，恨不得此刻就钻到地下去，她忘了穿鞋了。
“原来这就是麟曦公主，韩某失礼了，望公主见谅。”扶在她肩上的手有礼地放开，男子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惑人的气息，生生钻入她的心里，痒痒的。
“麟曦，这位是都盘韩氏的族长韩启先生。”
她慌忙将脚藏在裙底，又扯了扯因奔跑而有些不整的衣袍，将头发理顺，屈身行礼，抬头，然后她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到嘴边的问候也硬是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一眼误终身，几年之后，麟曦每每回忆起这时候，只得这一句话。
丫头果然读书不多，用一表人才来形容他实在太无力了，她心里暗叹。这个人，怎么形容都是不够啊！他的五官，让她想起神殿里的神，她以为神才会有的俊美相貌生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居然是这般迷惑人心。他脸上带着完美温柔的笑容，看着她，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五月时吹过樱花树林带起飞樱的风。他有一双深邃幽长的黑色眸子，里面的东西她看不分明，但是他这般看着她，却让她生出一个念头，他已经将她看到了心里，从此再不会忘记。这般的人，眉目已经生得如此完美了，还一副温润如玉，守礼有度的翩翩佳公子的做派，怎么不迷人？
“如果嫁的是他，该有多好……”她心里突然窜出这样的念头，仓惶低头，收回自己已经变得怪异的视线。
“麟曦公主果真名不虚传，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形容都不为过。看来，韩某算是成就了一双璧人了！”男子笑叹，转头看向身边传着褐色华服的中年人，麟曦的父亲，穆氏一族的族长。
“哪里……韩先生繆赞了，小女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罢了。”
之后，两人之间的寒暄，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木然跟在后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全没有了记忆。从那之后，她有了心魔，就只记得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背影，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父亲——”她从偏门而入，无声跪伏在屏风后面，瑞脑香透过纱质的屏风钻入她的鼻中，让她无端想起清墨的香味。
“麟曦，你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父亲一贯沉稳的声线中她却听出了几丝无奈。麟曦按捺下心中惶惑，绕过屏风，膝行至父亲的书案前。
父亲面前，悬挂着一幅巨帛，上面绘制着嘉木山以东的整个大云夜泽。
“这就是韩启送来的聘书。”父亲轻描淡写，眼睛一瞬不离地图，“当今世上，能绘制出这等精细地图……都盘韩氏，的确藏龙卧虎！”
她屏息垂目，缓缓道来：“这图似乎只有地名却并无国界……”
“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东齐水晶族苍氏，北宁钻石族轩氏，还有我嘉木渝陵夜氏……夜氏图天下之心早已有之……穆氏乃几百年的大族，又与夜氏比邻而居，目前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呵！”
“麟曦啊！我穆氏对女儿教育一向格外严格，只因先哲早有预言，‘穆族因女子兴’，这预言在三百年前兑现过一次，如今，怕是要应在你身上了。”
“父亲！”她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决然抬头：“我穆氏即是百年望族，厚积薄发，父亲为何不自己来建这一番霸业？何必依附他人？”
“胡言乱语！”又是一声暴喝，如一桶冷水，将她的最后一点希冀浇透。“夜穆两氏本是同根同宗，世代交好，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彼如今势大，便只能是我穆氏之盟友，与之相争，便是不智！”
“况且，如今连都盘韩氏与漠北迟氏也站到他们一边，珍珠族全族已成一统之势，我等岂能以一己之私……”余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出口，不知韩启使了什么手段，连远在神山的白玉族与极东的黑玉族也表态甘愿臣服于夜氏。如今北宁内乱频繁，东齐积重难返，南边又是乱糟糟一片群龙无首，夜氏一统天下其实只是时间问题。
“女儿知道了。”她闻言，再不多说，伏身行礼，额头紧贴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时间竟不想离开。
“麟曦啊！”父亲一反常态的温柔，右手抚上她的发，“你的婚姻，不单是你自己的，它关系着整个珍珠族的兴亡，你嫁过去，便是我穆氏的一个表态，你在，穆氏便在，穆氏在，你便永不会吃亏！”
父亲的声音苍老而无力：“所幸，三公子少有贤名，决非池中之物，你嫁给他，并不委屈……”
就算是人中龙凤又怎样？再好的人，也入不了她的眼！
开天二年五月十五，始帝三子夜芝谆与穆氏麟曦公主于嘉木山溯风殿共结连理，同日，夜迟穆韩四氏结盟，珍珠族一统，史称“溯风之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初见
